37

這幾日,銘德分公司的幾個員工們感到十分疑惑,上班發起小範圍讨論——

A:“哎,你覺不覺得咱們公司附近好像有奇怪的人啊。”

B:“奇怪的人?”

A:“是啊我這幾天老是會碰到帥氣的小哥哥,今天上班又碰到一個,除了有點黑以外,真的是又高又壯,就是看起來有點兇。還沒等我細看呢,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B:“你單身久了吧姐們,幻覺裏都是小哥哥。”

A:“嗚嗚嗚怪誰呢還不是得怪公司,一個月十斤地喂胖我,去哪裏找小哥哥。”

B:“今天中午食堂吃什麽?”

A:“哇那你可問對人了,中午是鮑汁紅燒肉和幹鍋茶樹菇,我惦記了都快一星期了。”

——

臨江,金窈窕回來處理最後的工作,順便避開父親,找到上次跟随父親前往深城辦理分公司各項事宜的員工。

當初父親莫名延期回臨江,過後又對此行的細節避而不談的事情她一直惦記着。

果然,那幾位下屬給她的反饋跟她猜測的區別不遠——父親當時在深城始終單打獨鬥,也确實是因為幾個手續的意外拖延而滞留,絕對沒有參與過任何跟尚家人相關的聚會。

尚家的品牌珍珑在深城頗有根基,有尚老爺子帶出的一批如今已在國內小有盛名的大廚坐鎮,業內人士提起尚家基本都有點印象,連遠在臨江的銘德工作人員亦不例外。

只是金父不說,知情人也不提,知道金父曾在尚家學藝十幾年這段歷史的人才少之又少。

但一個才啓蒙就拜進師門,二十多歲才回到自家的大弟子,雙方還是祖上世交的關系,只隔了三個小時的路程,這些年卻從不聯絡,要說中間沒有問題絕對是在哄孩子。

不過金窈窕也不怎麽往心裏去,畢竟打從一開始銘德的分公司規劃裏就沒有抱尚家大腿這個步驟,深城的市場那麽大,誰也不礙着誰發展,銘德小門小戶,更威脅不到尚家的根基,對方當銘德不存在,那銘德保持距離也好。

然而她緊接着就發現。

自家公司并不是真的那麽沒有存在感。

新成立的銘德營銷部的下屬發來反饋,銘德新店在深城的宣傳似乎碰上了一點問題,好幾家在深城頗有人氣的美食宣傳渠道都婉拒了他們合作。

金窈窕內心一動,隐約有了猜測:“還有主動不賺錢的?”

營銷部也納悶:“是啊,談了那麽久,都開始走合同了,口風變得那麽一致,太奇怪了。”

這邊正說着,那頭隐宴餐廳的人又給公關部反饋,說餐廳裏有個顧客在店裏鬧出了點事情,後續可能會接到投訴或者被人在網上胡說,讓公司做一下準備。

隐宴開了那麽久,食客各個贊不絕口,如今在臨江,已經是本地風評數一數二的餐廳,店裏第一次遇到反饋不好的食客,應對得有些緊張。

她問:“什麽情況?”

那邊結結巴巴地說:“就,客人吃了一口菜以後跑去吐了,金主管,我們真的是按照您之前定的标準,每天都更換最新鮮的食材的,絕不可能出現任何安全問題。”

金窈窕對自己帶出來的主廚和旗下餐廳的出品有信心,聽到這裏,立刻眉頭皺起:“我現在過去。”

她趕到隐宴時,那桌客人還在,店裏不少客人都在探頭張望這桌人,一個女孩坐在角落啜泣,隐宴的店長和跟她同行的人則都圍在她身邊柔聲安慰。

金窈窕路上設想了好幾個可能,是隐宴的菜品真的出了問題?還是別有用心來鬧事的?但看到這個姑娘的時候仍舊驚了下,因為這人真的太瘦了。

金窈窕自己也很瘦,但好歹在別人看來是優點,這女孩卻真正是皮包骨頭,店裏暖和,她沒穿外套,俯首擦眼淚的時候後背的脊骨一節一節撐起衣服,尖端清晰得像是刻出來的。

見金窈窕到,店長趕忙過來解釋:“金總監,您別緊張,問清楚了,這位客人原來是孕吐。”

那女孩估計發現自己鬧出了動靜,哭得越發停不下來,一邊哭一邊跟金窈窕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應該出門的,我這種人,出門只會給人添麻煩。”

——

葉白情覺得這麽丢人的自己簡直是個廢物,她坐在這裏如坐針氈,周圍人的視線讓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懷孕了,但因為孕後吃不下東西,她上一次沒懷多久就因為一點小意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一次再次懷孕,她和家人皆是欣喜若狂,立刻停止一切工作在家養胎,但很快,熟悉的劇烈孕期反應再次重演了一遍,甚至因為落下了過去的陰影,她這次情況更加嚴重了一些,連醫院開給自己的藥都難以下咽。

身邊的親朋好友得知以後都來勸她多吃東西,讓她為孩子也得吃,她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呢,她從跟丈夫相戀起就無時無刻不盼望着能做個母親,她焦慮得頭發一把把掉,但吃進去的東西就是留不住。

頂着這樣的壓力,她連續失眠多日,家裏人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為了開解她的心情,又不能出遠門,就帶她短途旅行,來到山清水秀的臨江,聽本地朋友說這裏有家餐廳非常好吃,家人一合計,非要帶她來試一試。

可是不行,仍然不行,再好吃的菜都不行。

聞到菜味的那瞬間她立刻就不舒服了,婆婆吃了上來的紅燒牛尾,大為贊嘆,卻硬要她吃。

因為她吃不下飯,家人近來已經開始頗多抱怨,她即便想拒絕,也不敢出口,只能強撐着吃了一口。

果然還是吐了,還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

她吐完身體不舒服,虛弱無力,加上心理受創,只想痛哭,婆婆卻明顯受不了了,勸過幾句後,終于脫口抱怨道:“你說你,身體也太差了,這孩子萬一再掉了,你可怎麽辦好。”

葉白情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腦子懵了一下。

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她突然想,我何不去死呢,一了百了,不管是流産還是嘔吐,再不用受這些苦了。

這念頭一生出,她思路一下清明了,她停下眼淚,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人,撐着發暈的頭起身道:“我們走吧。”

又朝站在旁邊那個看起來像專程為解決自己這個麻煩而來的美貌女孩道歉:“真的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說完,正要動身離開,去找個好去處,卻不料那陌生女孩忽然開口:“等等。”

葉白情朝她看去,以為對方還想追究自己影響了店裏生意的責任。

金窈窕看着這瘦到好像走路都能打飄兒的孕婦,嘆了一聲:“你在這等等我,我給你弄點東西吃。”

葉白情有幾分錯愕,這女孩作風卻很利落,撂下話後轉身就朝廚房而去。

——

廚房裏,剛坐上隐宴一店主廚的汪盛聽說了外頭的變故,有些自責也有些發愁:“不會給咱們店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吧,是我水平不夠。”

金窈窕安慰他:“不關你的事,忙活去吧。”

碰上無妄之災,後廚的幾個下屬多少有點來火,各自小聲抱怨——

“知道自己吃不下東西還來什麽餐廳。”

“就是,盡給人添堵。”

金窈窕閉了閉眼,打斷他們:“別說了,把壇子搬出來給我。”

下屬們停下抱怨動身幹活,金窈窕望着被他們挪出來的大腌壇,又嘆了口氣。

剛才那女孩瘦骨嶙峋的樣子,讓她想到母親了。

當初父親去世,母親遭受重創,患上癌症的同時也得了重度抑郁,身體加心理的雙重打擊之下,也是什麽都吃不下,瘦成了一把骷髅。

那時候她每天給母親換着法子的做菜,就想讓她能開胃多吃幾口,手藝進步得比從前潛心投喂沈啓明時還快。

母親果真慢慢地能多吃上幾口,有幾次吃到了喜歡的,還會難得說笑。

後來媒體問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有什麽期許,她想了想後回答,希望自己的菜能讓人更幸福一些。

可能再多吃到一點點的幸福,那時候母親就不會衰弱得那麽快了吧?

金窈窕想着想着,想到今天才聽到的母親的唠叨,忍不住笑出聲。

下屬們搬出來的還是腌菜壇子,這次拿的卻不是酸菜,金窈窕讓人取了個酸蘿蔔和幾塊腌姜泡椒出來,另一邊切了只老鴨,焯水後只拿一點點油擦鍋,随即滑進鴨肉翻炒,直把表面炒成金黃色,肥厚的鴨皮都蜷縮變脆,油脂逼出大半才罷休。

油濾幹淨後,放進腌姜塊和泡椒翻炒片刻,少許調料加入完畢,最後才是酸蘿蔔下場,過後也不加什麽高湯,就後廚的礦泉水和一點酒,加到漫過鴨肉,蓋上蓋子悶煮。

揭開蓋子的時候,熱霧騰地升起,逼出了油脂的鴨肉被收稠的湯汁包裹,已然炖到軟爛,被酒整治得不剩半點腥,濃濃的酸辣味襲來,嗅得金窈窕自己都有點開胃。

母親那時候最愛吃這道菜了。

每次至少能吃下小半碗米飯,酸蘿蔔和姜片也能挑出來吃不少。

金窈窕看着鍋裏咕嘟着的泡泡,眼神不自覺溫柔下來,對一旁湊上來偷師拍照并把照片發給屠師父一條龍齊活兒的汪盛說:“把湯炖得再幹一點,剩下的油吸掉再叫人送出去。”

——

外頭,因為金窈窕發話而被隐宴店長攔下沒走成的葉白情坐在座位上扭頭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嬉笑怒罵都是需要力氣和情緒的。

也沒有任何想吃東西的念頭。

她現在甚至連落淚的沖動都沒有。

像一株終于幹枯的樹,歪斜着,只要稍微大一點的風吹拂過來,就能将它擊倒。

後方的隐宴客人們卻忽然騷動,七嘴八舌地說——

“嚯!”

“什麽香味這是?”

她沒有跟他們一樣關注這些的興趣,但緊接着濃郁的酸辣香氣卻自己飄了過來。

葉白情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胃裏難受,緊接着才感覺,是挺香的。

她甚至本能扭頭看香了香味的來處。

隐宴的店長端了個碗過來,後頭跟着個拿托盤的服務生,托盤裏放着的明顯是菜。

周圍甚至有客人站起來去看那道菜是什麽。

咔噠一聲,面前放下了一個面碗大小的碗,米香味被酸辣蓋得若隐若現,店長朝她道:“您剛吐完,不能立刻吃太刺激的,先喝一口這個吧,金總監特地叫人拿粥濾出來的米湯。”

葉白情看着那碗米湯,裏頭樸素得不見一粒米,卻稠稠的,表面結了一層厚厚的膜。

她方才一愣,緊接着那道頗受矚目的菜也被放在了面前。

她一看到肉,立刻就本能地難受,店長卻朝她手裏塞筷子:“金總監說叫您別吃肉,吃裏面的姜片和蘿蔔,鴨子是拿來調味的。”

一旁的婆婆對這家店的熱情又震驚又感動,幫着催促她:“嘗一嘗吧,說不定可以呢?”

哪有那麽多說不定呢。

葉白情內心嘆息,但終究也為陌生人的關懷而感動,遲緩了一下,慢慢拿勺滑了勺米湯。

米湯入口的瞬間,濃滑的米香就順着嘴萦滿了鼻腔,葉白情最近沒少吃類似的清淡湯水,但生理依然難以接受,熱湯落入胃袋的瞬間,熟悉的反潮就湧了上來。

她實在沒忍住皺起了眉頭,婆婆卻已經給她挑出來了一塊和鴨子炖成同個顏色的姜塊。

她難受極了,卻還是只能夾來,忍着反胃咬下一口。

首先嘗到的,是酸味。

然後才是辛。

姜的辛辣實際已經被腌泡得很淡了,更多是後天帶來的酸爽,它帶着湯汁的香氣,炖完依舊很脆,在齒間發出生嫩的酥響。

葉白情嚼着愣了愣。

她竟然,不排斥嘴裏的味道。

湯汁濃而不油,帶着鴨子煸炒後炖出的醇厚,滋味滲進酸姜裏,全便宜了這個本該是配角的輔材,她緩緩咀嚼,嚼着嚼着,不知不覺,一小塊酸姜竟然吃全被吞進肚裏。

剛才反胃的感覺也淡了不少。

葉白情看着自己空空的筷尖愣住,旁邊的婆婆見她沒立刻要吐,喜笑顏開:“吃下去了!吃下去了!”

一口湯,一口菜,吃完姜,又換成酸蘿蔔,同樣是生脆的質地,酸蘿蔔更加多汁,泡椒讓它也帶上了些許辣味,汁水彌漫在舌尖,實在是……

葉白情感受到了久違的開胃。

一碗米湯,竟喝下半碗有餘。

旁邊傳來腳步聲,她擡起頭,剛才那個貌美的姑娘已經站在了桌邊,擦着手上的水,俯身問她:“可以嗎?”

烏黑的長發從她的肩頭滑下來,她聲音微啞,精致的眉眼間也帶着不容忽視的氣場,那雙尾部上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葉白情卻捕捉到了溫柔和關心。

葉白情竟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金窈窕看到她空了一半的湯碗,笑了笑:“那就好,不過能吃也別吃太多,小心把胃撐壞。有開頭後面就容易了,一會兒我叫人拿點店裏的酸蘿蔔給你,帶回家炖湯,只要別放太多油,估計不會排斥得很厲害。”

葉白情拿着勺,千言萬語,只能說:“謝謝。”

金窈窕:“不客氣。”

旁邊的婆婆已然是感動得不行,疊聲道謝:“太謝謝了,給你們添麻煩了,居然還特意給我們做菜。”

金窈窕把擦手的毛巾還給旁邊的下屬,朝這位老人家一笑:“進了銘德的餐廳,就是信任銘德,怎麽能讓你們失望而歸。”

說完看了眼時間,她點點頭後才轉身離開,還得趁着天黑之前回深城處理公事。店裏看到那幹瘦孕婦終于吃下東西的其他客人也跟着高興,一路看到她都眼含笑意,有些網瘾重的,已經拿手機出來發社交圈了。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啧啧贊嘆:“這姑娘,人漂亮心地也好。你們公司也好,真的。”

店長與有榮焉:“也歡迎您以後多多光臨。”

老太太一擊掌:“嗨,我們來臨江玩兒的,過來一趟起碼三四個小時,太可惜了,你們怎麽不把店開在深城呢。”

店長笑得更高興:“您是深城來的啊?那可巧,咱們銘德隐宴的第一家深城分店已經在籌備開業了!”

倆人聊着天,葉白情埋首在熱騰騰的米湯碗裏,忍不住擡手蓋在了自己還沒很多隆起痕跡的肚子上。

她突然有點想哭。

剛才的自己,怎麽會那麽心狠,想帶着孩子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呢。

——

深城。

一篇名叫《一個懷孕第72天的孕婦放棄去死》的文章悄然出現,很快熱度就節節攀升。

文章是深城一個挺厲害的模特發的,這位模特雖然在國內不算很有名,卻走過不少國際秀,因為又瘦又好看,格外地上鏡,視她為深市驕傲的舔顏粉絲很多,都覺得她活得燈紅酒綠,是個人生贏家。

突然寫了這篇文章,很多粉絲才知道原來表面風光的她背地裏竟也承受着不為人知的痛苦,竟把她折磨到了想死的地步。

粉絲紛紛關懷,網紅明星好友也參與安慰,加上文章名字很吸引人,閱讀量很快就突破到了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更引來一些本地官方媒體加入讨論,宣傳社會各界多多關注孕婦的心理健康問題,叫很多原本不關注模特圈的人都記下了這篇文章作者的臉和名字——葉白情。

跟這個名字同時,一家名叫“銘德”的公司和旗下所屬的餐廳也悄然進入了深市人的視野。

畢竟是一家靠美食挽回了兩條生命的餐廳啊,功德無量不說,光看文章內容,這家店的菜居然美味得能讓人放棄去死。

得是多麽美味才能做到哦。

深市人一邊讨論孕婦們的心理健康不容忽視,一邊對着文章裏作者描述的讓自己重新振作的那道菜的滋味流口水,自由點的直接表示這就要去臨江探店,平常不太能走得開的市民則抱憾不已——

“996社畜只能望洋興嘆。”

“是啊,臨江雖然不遠,但真的沒時間去嗚嗚嗚”

“這公司這店要是咱們深市的該多好,上班取號,九點下班搭個地鐵,睡前就能吃到。”

這種讨論多了,銘德已經在深市籌備新店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文章話題熱度太高,有人因此滿懷期待的同時,自然也有人陰謀論——

“這麽巧?那篇文章剛紅,這家店就要在深市開業,該不會就是為了給這家店做廣告吧?”

“原來是花錢炒作,我說呢,臨江能有什麽好吃的東西,那地方明明是美食的荒漠。”

這下臨江的網友也不幹了,撸起袖子上去就撕——

“誰告訴你臨江沒好吃的東西的?告訴你臨江本地人随便拉一個出來都聽說過銘德的名字!博主吃的那家餐廳在臨江更是早八百年就紅得發紫,比你們深城的餐廳好吃多了!”

“求別來,真的別來,銘德的餐廳排隊已經吓死人了,我吃不起尋香宴和隐宴,就能吃得起銘德大院,外地人再過來搶號,啥時候是個頭。”

“炒作你馬,這個事早在博主發文章之前臨江本地論壇就傳遍了好嗎,都是當天在餐廳裏目睹過的人自己說的,他們未蔔先知啊能提前知道這麽個事。”

“銘德是我們臨江之光!”

“臨江之光!臨江之光!!”

——

銘德營銷部的員工只能驚呆。

什麽個情況,分公司是買了什麽大手營銷嗎?深城當地那幾家最大的推廣公司明明都婉拒合作了啊。

結果現在隐宴要開業的消息鋪天蓋地,連本地的朋友圈都能看到有人讨論深城分店,深城該多熱鬧簡直不用猜都能知道,分公司到底花了多少錢啊才能做到這個程度。

臨江。

程琛簡直牙酸。

瑪德,他天天琢磨該怎麽跟金窈窕搶占臨江市場龍頭寶座,結果人家居然根本沒把自己當做對手,目标直接奔着深市去了!

感覺有點被鄙視。

不爽。

程琛推了下眼鏡,緩了緩氣,才低頭繼續怼深市的狗網友——

【臨江是美食荒漠?呵呵,我看你腦袋比較像荒漠,植被都荒禿了。】

怼完,再一看有人大聲嚷嚷銘德是臨江之光的話,他又氣了個倒仰,趕緊點了個舉報。

一天天的,怎麽就這麽忙。

——

在此之前,折返深城的金窈窕卻已經跟父親提起了營銷部遇到的困境。

她雖然也不太想去深究父親不想說的東西,但事關銘德,還是得多幾分慎重,更何況父親也不是那種不顧全大局的人。

金父得知她帶回來的問題之後,果然怔了怔,然後了然地嘆息了一聲。

問出回答之前,金窈窕心裏已經有了猜測:“爸,是不是尚家幹的?”

金父沉默良久:“應該是了。除了他們,深城也沒誰會盯着我們。”

金窈窕有點想不通:“爸,你不是尚爺爺的大弟子嗎?尚家跟銘德還有交情,他們對付銘德幹什麽?”

金父聽到這個問題,無奈地笑了笑:“你尚爺爺都去世那麽久了,現在管着珍珑的是你尚爺爺的兒子,兩家哪裏還論得上交情哦。”

金窈窕:“?”

父親在尚家可是足足呆了十幾年才回來的。

金父看着女兒,半晌後搖搖頭:“本來,我也不想跟你們說這些的,畢竟都是過去的老黃歷了。窈窕,爸爸五六歲就被你爺爺送到尚家,那個年紀的徒弟,即便拜師學藝也太早了點,你知不知道是為什麽?”

金窈窕自然搖頭。

金父視線恍惚了一瞬,眼中的情緒不知是怨還是悵惘:“你爺爺啊,當初,是想把我過繼給你尚爺爺做兒子的。你尚爺爺……年輕時受過傷,不能生育。金家當時已經有你二叔和三叔了,你爺爺……就送走了我。想讓你尚爺爺過世以後,能有個兒子給他摔盆。”

金父想到那時候小小的自己,被送到尚家,人生地不熟,話都還說得不怎麽利索,就每日起早摸黑地跟着師父學藝。

“你尚爺爺,很威風,很嚴厲,學不好了,會拿柳條挨個打徒弟們的手。不過他對我挺好,打完手以後,半夜裏還會偷偷給我送藥,幫我擦好,給我掖被子。”

“我當時也不叫他師父,叫他爸。”

金窈窕:“那您怎麽後來又回了臨江?”

金父理所當然道:“因為你尚爺爺去世了,他兒子長大了,不願意我留在尚家。”

“???”金窈窕沉默兩秒,終于感覺到哪裏不太對了,“等一下,他不是不能生育嗎?那他的兒子尚總是……?”

祖上當禦廚的世家這麽精彩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尚總:“……你不要瞎說話”

程琛:“……有些人也不要瞎說話。”

割割:“……我有點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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