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燕遲的身體瞬間被包得嚴實,一只大掌将其環住,她的後腦勺被另一只大手掌控在堅實的胸膛中。呼吸中全是冷冽的男人氣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聽到自己的心在跳,仿佛置身于一個密閉的空間,所有的感知都和抱着自己的這個男人有關,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那邊沈寅已翻身下馬,上前行禮。

他在禦前衛當差,必須趕在上職前回到京中。早起趁夜出發趕路,方才遠遠瞧見這邊似有燈火時并不以為意,離近時看到一男一女私會也只當是某個纨绔子弟攜美作樂,沒想到居然會是那位廣仁王。

“臣見過王爺。”

言辭恭敬,但語氣不然。

燕遲聽出沈寅語氣中的不對,下意識地皺眉。扣住她後腦勺的大掌緊了緊,似是在安撫她的不安。

明明是很細微的一個動作,沈寅卻看得分明。他的手下意識攥起,慢慢握成了拳,原來廣仁王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五年前,太後娘娘放出風聲要在世家女子中挑選女官,有人暗傳太後娘娘實則是為自己的幼子選妃。

幾輪遴選下來,最得太後娘娘青眼的有兩人。一位是趙太傅的孫女趙婵,另一位是他的姐姐沈若檀。所有人都知道趙小姐和姐姐皆要進宮,近前在太後娘娘跟前侍候,日後可為廣仁王的正側妃。

誰料姐姐卻在別府做客時落了水,還被在場不少男子看了去。姐姐出事之後,進宮的資格自然被取消。不僅如此還有好事之人在國公府門前痛斥,冠冕堂皇地逼人去死。

他知道一切都是那個毒婦的算計,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恨自己太過弱小,恨自己無能為力。

有人告訴他,如果能求得廣仁王的憐憫,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時蠻丘來犯,廣仁王正準備點兵出征。當他好不容易見到這位王爺時,對方在聽完他的話之後竟是冷漠以對。

他到現在還記得對方說的話,“禮法規矩自有定論,你姐姐的事與本王無關。”

好一個禮法規矩自有定論,與女子夜會相擁也算是守禮嗎?什麽樣的女子能與男子夜游不歸?想不到堂堂廣仁王喜歡的竟是風月女子。

他的姐姐終究是錯付了。

寧鳳舉!

好一個廣仁王,好一個大乾戰神!

他雙手已成拳,悲憤在胸腔內積聚成山。如果當年此人有一絲半點的憐憫之心,那個毒婦也不敢把姐姐送走。可憐他的姐姐,韶華之齡卻要青燈古佛,時至今日還依然念念不忘。

五年後,同樣的問題擺在他面前。他絕對不會像這人一樣鐵石心腸見死不救,他一定會娶燕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那沒裹住的裙擺上,很快又別開視線。

世人都說寧鳳舉一心為社稷,不近女色潔身自好,他真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勾得住這位王爺的心。

“臣願護送王爺。”

“不用。”

燕遲跟着心肝一顫,看來不止是沈寅對寧鳳舉的态度有異,寧鳳舉對沈寅似乎也沒有什麽好感。

想想來也是,兩人中間隔着一個沈夫人。沈夫人是王府出身,其父留王是寧鳳舉的皇叔。本着幫親不幫理的原則,寧鳳舉很有可能是站在沈夫人一邊的。即便是不贊同沈夫人的所作所為,也不太可能大義滅親。

從這個層面上看,她和這位王爺也是對家。沈夫人害了原主,她頂了原主的身份之後繼承的是原主的一切,所以她和男女主才是一派。

她突然一個激靈,猛地豁然開朗。害她的是寧家人,救她的也是寧家人,她要報的是哪門子的恩!

至多是不虧不欠。

但是她名節沒了,說到底是寧家人對不起她,她根本不需要伏低做小報什麽恩。理是這麽個理,但皇權社會也沒有講這個理的地方。

這時她聽到沈寅說:“王爺恕罪,臣告退。”

所以屈于皇權的不止是她一人,男主和她是同命相憐的可憐人。

哪怕是不理不看,她也能感覺到不太舒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她知道那是沈寅在隐晦地窺探她。

書中所寫的男主少年老成,城府深而善隐忍,哪怕是因為沈夫人的緣故,按理來說不應該如此。

難道還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一時之間,她腦洞大開。

書裏有女反派,那就是沈夫人,會不會還隐藏着一個男反派?寧鳳舉一直活在傳聞中,有沒有可能最後被男主給除掉了?

她想得入神,竟是沒有發現自己還被人抱在懷中,而且她的雙手不知何時無意識地抱住了對方的腰。

馬蹄聲漸漸遠去,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往路的那邊看了看,目光所及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一擡頭正對上寧鳳舉幽暗的眼神。

理智瞬間回籠,她立馬掙脫懷抱往後退了幾步。

“剛才真是多謝王爺。”

“你要如何謝?”

債多了不愁,在報恩這件事情上燕遲是擺爛的,何況這恩情在她心裏已經完全不成立。

“王爺對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這輩子報不完,還有下輩子。我多活一天,就能報答王爺一天。”

所以如果想讓她報恩,可得護着她活得長長久久才行。

寧鳳舉聞言,哭笑不得。

這女人心眼子不多,好似僅有的心眼全使在他身上了。

罷了。

如此甚好。

……

霍繼光吹了一夜的冷風,先是在寧鳳舉的帳外等,後來又跑到大營的外面張望。時辰一點點過去,他還順便送了沈寅一程。眼看着天色将亮,等了一晚上的人終于姍姍來遲。

馬車将停,他已上前。看似随意地垂手立着,不甚在意地笑眼看着,眼都不眨地盯着下馬車的人。

寧鳳舉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經過。

一陣涼風拂過,送來若有似無的幽香。

他驀地眼睛一亮,“好你個朝正,這一晚上是不是有美相伴紅袖添香啊。”

身上都沾了女兒香,指不定做過什麽壞事。

寧鳳舉停下腳步,“你怎麽知道我有人紅袖添香?”

“你聞聞。”他幾步上前,笑道:“你身上還沾着人家姑娘的香氣,難道不是人家姑娘給你添的香?”

寧鳳舉不理他,不期然想起之前的事。懷中溫香軟玉的感覺仍在,那麽軟那麽的嬌小,連香氣都那麽的好聞。

他“啧啧”兩聲,“果然是春光大好,朝正你都要開花了。”

哪怕寧鳳舉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眉眼也沒什麽不同,他卻是能從那冰冷之中窺見隐隐約約的春心蕩漾。

寧鳳舉一個刀子般的眼風過來,“我開什麽花,哪裏像你,沒少到處孔雀開屏。若是我記得不錯,年前那會兒你對着某個姑娘賣笑,還被你家夫人打得滿地亂竄。好似你最近不怎麽開屏,尾巴是不是被打壞了?”

“好你個寧朝正,你這損人的功夫,還真是不減當年。”

霍繼光也不臉紅,連個臊羞的模樣都沒有,甚至還不怕死在寧鳳舉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的風采。這一刻仿佛又回到從前,他故意鬧着,不停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心裏卻是無比的高興。

五年了,他熟悉的朝正又回來了。

那些鮮衣怒馬的少年時光,像是久違多年的老友,哪怕是時隔多年再見,依然讓人覺得親切和珍貴。

兩人進了軍營,同時收斂所有的恣意。

“你家若哥兒還愛哭嗎?”

若哥兒就是霍繼光的兒子。

“愛哭,也不知道他一個小老爺們天天哭什麽。餓了哭,摔了哭,拉了哭,想讓人抱也哭,簡直是要把我和我夫人這輩子沒流過的眼淚全給流完了。”

“你有句話說得對。”

“哪句?”霍繼光疑惑問道。

寧鳳舉不語。

天光露出一抹白,像是漆黑的天幕被拉開一道口子。整個大營籠罩漸漸籠罩在晨光之中,一點點慢慢呈現。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即使是愛哭也不會讓他覺得厭煩,甚至有那麽一點喜歡。

此時守了後半夜的士兵開始換崗,營房那邊不進傳來說話聲。

“昨天我可真是開了眼了,遠遠看到那位燕姑娘。不愧是聿京第一美人,那小臉可真白,那小腰可真細……”

“聽說那第一美人成了第一臭,聿京的世家公子都不肯要。你們說她會不會…”

“想什麽?再是失了名節,那樣的美人也輪不到你我。”

“也是。”

先前說話的那人突然感覺後背發涼,汗毛跟着根根豎起,他剛要罵一句鬼天氣,開春了還這麽冷,便聽到一道極寒的聲音。

“每人二十軍棍,即刻行刑!”

幾人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卻是半句求饒的話也不敢說。王爺統領三軍,以嚴律治軍,最是不喜軍中不良之風。

他們很快被人拖下去,當場按在地上行罰。一棍接着一棍打下去,在這樣的清晨顯得尤為血腥。

二十軍棍很快打完,幾人皆是清醒。

寧鳳舉背手而立,氣勢肅寒。

霍繼光嫌棄地踢了踢最先挑話的那人,那人疼得恨不得立馬昏死過去,嘴都咬破了也不敢喊出聲。

這群不争氣的東西,淨會給他丢人。

将士們平常操練辛苦,有時候為了解乏解悶也會說開一些葷腔,不堪入耳的多了去。也是這幾人倒黴,好死不死說道人家小美人,還被最不喜這些葷話的朝正給聽到。

“晦氣玩意兒,還不趕緊拖下去。”

一聲令下,即有人上前将那幾人拖走。

霍繼光摸摸鼻子,有些不太敢在這個時候去撞寧鳳舉的冷刀子。若換成是他,有人輕佻戲言他的夫人,他必定也是生氣的。

“你若真喜歡,何不趕緊擡進府。”

他說的是擡。

“燕姑娘雖說是侯府嫡女,但她出了那樣的事,側妃的名分不好封,給個夫人的品階應該可以。”

這時天色已亮,初升的紅日映亮了半天邊,那瑰麗的朝陽似羞還怯,分外的惹人喜歡,恰如女子嬌羞的面容。

寧鳳舉鳳目漸柔,周身氣勢随之緩和。

古人雲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順其自然,争其必然,既然那女人能醫他的怪疾,他也頗為喜歡,自當遵循本心而從之。

……

燕遲這一睡直到午時,如果不是盛瑛盛琇來找她,她壓根醒不過來。

盛琇來的時候見她還在睡,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他們卯時就要起來操練,姓燕的卻能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三姐,你看她成何體統。這都什麽時辰了,她還在睡。”

燕遲還沒睡夠,眼神還有些迷瞪。聽到盛琇氣鼓鼓的聲音,再一看兩姐妹明顯一副剛下場模樣,她大概猜出現在的時辰。她無意識地伸了一個懶腰,小臉往被子裏蹭了蹭。

“我昨天半夜做了一個噩夢,吓得我一晚上不敢睡,快天亮時才睡着。”

晚霁在一旁聽着,面色古怪地低頭。若是王爺知道大姑娘這麽說肯定會生氣的,佛祖保佑這話傳不到王爺耳中。

盛瑛立馬關切不已。

盛琇見了又是不忿,明明她才是三姐的妹妹,三姐為什麽對姓燕的這麽好。但是一見姓燕的蒼白的小臉,還有眼下淡淡的青影,那些不太好聽的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

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姓燕的一般計較。

燕遲不好再睡,剛想坐起來卻被盛瑛按住。盛瑛不僅不讓她起,還叮囑她好好休息,最後還十分體貼地把盛琇拉走。

兩姐妹走後,她打着哈欠準備再睡一會兒。

再次醒來時,暮色已至。人還沒清醒過來,便聽到盛琇不太高興的聲音,還有盛瑛的規勸以及晚霁的解釋。她伸了一個懶腰,趿着鞋下地。

盛琇一直在嘟哝着表達對她的不滿,等看到她之後嗓門大了幾分。“你看你成何體統,一覺睡一天像什麽樣子。”

“琇姐兒!”盛瑛低喝。

“琇姐兒說的是,一睡睡一天确實不成體統,可是我實在是醒不過來。”燕遲的聲音又嬌又弱,還帶着幾分慚愧。“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這身子…我真羨慕你們,若我也有一副好身體,我也想和你們一起習武。那樣的話再遇到危難之時,哪怕我打不過別人,我也能跑。何至于遭人算計,落到這步田地。”

“我…我也沒說什麽,就是怕別人知道說你,我是為你好。”盛琇說得結巴,臉都紅了。她年紀本來就不大,盛家也沒有那些個污糟事。她性子耿直,心地卻是不壞,尤其富有同情心,最是聽不得別人說軟話。

燕遲正是因為清楚她的品性,所以才更知道如何說話能戳中她的點。“我知道,琇姐兒是為我好。”

盛琇有了臺階下,別別扭扭地嘀咕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盛瑛是來給燕遲送吃食的,等燕遲用完飯之後她又細細叮咛了幾句,還教了她一套可在房中練習的動作,讓她無事時多練練也能強身健體。

晚霁攢了一肚子的話,好不容易挨到盛家姐妹走之後迫不及待地相問。

“大姑娘,王爺他昨天是不是罵你了?”昨晚王爺聽到大姑娘那麽說沈夫人,後來她見到大姑娘的時候,大姑娘的眼睛又紅又腫。

“沒罵。”

但是打了。

而且打的還是她的屁股。

一想到那羞恥而又尴尬的場景,燕遲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發燙。只是這時再回想當時的氛圍,莫名又覺得有點說不清的感覺。

“那就好,奴婢可擔心死了。”晚霁這話不假,說來說去都是她不機靈,她怎麽就沒想起來沈夫人是縣主出身。幸好王爺大人有大量,沒有治大姑娘的罪,否則她真是難辭其咎。

“我說的都是事實,他聽到了又如何?沈夫人做得,難道我身為一個受害人還說不得嗎?皇族又如何,太子犯法不能與庶民同罪,他們拿什麽服衆!”

晚霁驚得心口突突直跳,一時跑到門口東張西望,一時又推開窗戶看。她白着臉再次回來,緊張地咽着口水。

“大姑娘,你這話若是再讓王爺聽到,那可如何是好?”

“怕什麽,這話當着他的面,我也敢說。”

晚霁再傻,也能看出王爺對自家姑娘的不同。而且聽自家姑娘這傲嬌的語氣,分明是在王爺心中已然分量不一般。

“…大姑娘,你這個樣子,好像有點恃寵而驕。”

燕遲錯愕。

她恃寵而驕?

這丫頭從哪裏看出來?

忽然她不知想到什麽,趿鞋下地坐到鏡前。

鏡中美人宛如花苞将開未開,白中透着粉,粉中生着白,冰肌玉骨香腮勝雪,花容月貌美目含春。如此絕色佳人,哪怕是深瑣眉頭依然美得讓人忍不住捧在掌心中好好憐惜。

她在看鏡子裏的自己,晚霁也在看她。

“大姑娘,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這張臉,當真是嬌美。如果我是男人,也一定會喜歡。”

晚霁:“……”

鏡中的美人粉白的臉色漸漸變冷,眉眼中的潋滟水光也慢慢凝結成冰,神情黯淡而失落,再無方才的嬌羞之态。

她記得自己昨晚在馬車上裝睡,後來她好像真睡着了,再後來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所以她是怎麽回來的?

“昨晚,我是如何回屋的?”

晚霁聽到自家姑娘終于問起這個,不知是高興還是糾結,一張圓臉一時皺着一時舒展像是自動開合的包子。

“你如實說。”

“…是王爺抱你回來的。”

晚霁小聲說着,心中也有些不安。當時王爺抱着大姑娘進屋時,她吓了一大跳。王爺不讓她接手,親自将大姑娘安置在床上,還替大姑娘蓋好被子。

王爺那麽清冷高貴的一個人,居然對大姑娘那般細心照料,她心裏自然是有猜測。既為大姑娘高興,又替大姑娘擔心。

燕遲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忽上忽下的心頓時變得很矛盾。她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不知是該用什麽表情來表達自己的複雜心情。

原來不止原主天真,她也一樣。

晚霁見她一直盯着鏡子不說話,有些不安。

“大姑娘,你怎麽了?”

“沒什麽。”燕遲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你家姑娘我失了名節,又被侯府送出來,你覺得我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晚霁一聽這話,吓得立馬抱住她。

“大姑娘,你別吓奴婢,你可千萬別再做傻事。你要是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奴婢也不活了…嗚嗚…”

燕遲哭笑不得,原本是她心情不好,最後她還得安慰自己的傻丫頭。等到把晚霁哄好之後,天已經黑透了。

她想了想,抱着枕頭去找盛瑛。盛瑛一聽她說怕自己晚上又做噩夢睡不着,哪有不讓她一起睡的道理。

姐妹倆将将安頓好準備就寝,盛琇聽到動靜過來,一聽她要和盛瑛一起睡,立馬又吃起了飛醋,最後盛瑛本着對妹妹們一視同仁的姐姐心态,答應三個人一起睡。

三人擠一張床,對誰而言都是頭一回。這一晚就數盛琇最興奮,因為她非要睡在中間,折騰到後半夜才睡着。

燕遲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倒也不怎麽困,提着的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放下,也不知是何時睡去的。

她這廂睡得安心,京郊大營那邊卻有人無眠。

軍營一切從簡,哪怕是身為統帥的營帳布置也很是簡單。一榻一桌兩椅,另有盆架與幾個大箱子,床與桌之間隔着一扇木架馬面的屏風。

燭臺如劍,燭火如焰,一室的冷清。

霍繼光掀帳進來,故作驚詫的樣子挑眉含笑,也跟着取了一本書坐到寧鳳舉的對面,老神在在地翻了幾下。

“今晚沒出去?”

寧鳳舉着目于書上,并未擡起。

“你們沒有約好時辰?”霍繼光是為數不多不看他臉色的人,哪怕他臉上的霜都結到城牆厚,也不妨礙自己八卦。“你這樣不行啊,人家姑娘的心思你是不是都不明白?”

這話成功讓寧鳳舉将書放下,若有所思。

霍繼光心下樂開了花,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人為情所困,他也算是值了。那小美人也不知給朝正喝了什麽迷魂湯,竟能讓朝正如此在意着迷。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她好似不太通男女風月之事,你說她會不會把你當成另一個魏啓,對你壓根沒有男女之情?”

寧鳳舉很想反駁,卻又覺得不無可能。那個女人在他面前随意得很,仔細思來或許真把他當成…再生父母。

魏啓不正是因為會錯了意,才會鬧着納她為妾。如果自己也會錯了意,她會不會也像對魏啓一樣對自己?

她說魏啓是朋友,那麽……

“是不是有這個可能?”霍繼光湊過來,語氣中掩不住看戲之情。

“我自然是不一樣的。”

“知道,你不一樣。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拿你當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四個字,再次讓寧鳳舉冷臉。

霍繼光一副過來人的姿态,道:“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想當初我和我家夫人那也是不打不相識,她那麽烈的性子,剛開始對我橫眉冷對的,最後還不是傾心于我。”

“如何糾纏?”

寧鳳舉是真不會。

他生平第一次有點喜歡一個女子,那樣的嬌氣愛哭他也不覺得煩,但讨女人歡心的事他真的做不來。

霍繼光差點笑出聲來,這可是寧朝正啊。

年少時誰還沒做過荒唐的事,他初精來的那年抓心撓肝的想知道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偷偷摸摸弄來一些避火圖藏在被子裏看。

他以為朝正和自己一樣,相當義氣地送出去好幾本,沒想到這人不僅不收,還反送他幾箱子上等的冊子。他神神秘秘地和朝正交流心得,誰料朝正卻将他領到聿京最有名的萬花樓,和他聽了一夜的牆角。最後他是身體發飄出來的,而朝正還是人模狗樣面不改色。

那時他就知道,七情六欲這人起碼少了好幾個。

事實證明他沒錯,這些年太後和陛下不知多着急,暗中不知挑選了多少貴女,誰知朝正一個也沒瞧上,壓根沒有成親的心思。

幸好老天開眼,堂堂廣仁王最後不是乖乖落入了紅塵。

“糾纏女子最容易,無非是找她的麻煩,借口和她說話,打聽她的喜好,時不時來一個英雄救美。”

寧鳳舉修長的手指輕叩着桌面,思量着這些建議的可行之處。後面三個還算可能,前面這個好像不太妥當。

“當真有用?”

霍繼光方才全是玩笑,眼下見他認真,驚訝之餘連忙找補。“娶妻和納妾不一樣,娶妻講的門當戶對三媒六聘,納妾只管自己喜不喜歡。你是王爺之尊,納個妾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她如今沒了名節,侯府那邊已将視為棄子,你若願意納她,保管永昌侯歡天喜地地把女兒給你送到王府,何需在此苦等糾結。”

他聞言,鳳眸驟沉。

“我要的是她願意。”

“…你喜歡就好。”

……

世間之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當天晚上天都沒黑,盛琇已到她房間裏等她,滿心期待地和她一起去找盛瑛。

照舊是三人同床而眠,照舊是盛琇睡中間。一來二去,不過三五天的功夫,盛琇和她已經混得比較熟。雖然還是叫她姓燕的,但語氣明顯親昵許多。

集訓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再也沒有出過莊子,晚上也沒有再獨自一人睡過。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莊子內外的桃花開得如火如荼。所有人只當她是身體不好,就連盛瑛都未多想。

誰也不知道,其實她是在躲某些人。

憑心而論,寧鳳舉那樣的男人跟了也不虧,要錢有錢要權有錢,關鍵是還特別有顏。但欣賞和喜歡是一回事,為愛不顧不一切又是另一回事。她心裏的那點欣賞和喜歡不足以支撐她為之舍棄自己的一切,甘願犧牲所有的自由和自我當一個沒名沒分的妾室。

當然她也知道如果對方真想要她,她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過是鹹魚的本能讓她哪怕是瀕死也要掙紮一下。

萬一隔個幾天不見,對方貴人多忘事把她忘了呢。

集訓還未結束,劉娘子來接她。在見到劉娘子的那一刻,她隐約猜到什麽,卻是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告別盛家人,她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向西,她一直靠着假寐。

劉娘子也是識趣,除了最開始問她幾句身體可好的關切話外,旁的一概不問,多餘的話也一句沒說。

鄉道開始颠簸時,她沒辦法再裝睡。掀開車簾往外面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放眼皆是一派春意盎然。

快近午時,一行人停下來歇腳。

路邊一棵桃花開得夭灼,一枝枝花簇繁茂,其間還摻雜着新抽的嫩葉。粉的粉綠的綠,煞是好看。

“天氣真好。”燕遲不由感慨。“這花也開得好。”

晚霁疑惑望天,天色也沒多好,一時陰一時晴的。這桃花更沒什麽好看的,稀稀拉拉沒開幾朵。

“大姑娘,這花比你養的那些蘭花菊花可差遠了。”

“你不懂。”燕遲目光幽遠,望向遠處。“細心養護的花草雖然精致美麗,但卻不如這野生的桃花見多識廣。”

晚霁更是一臉茫然,她聽過人有見識的,還沒聽過花草也要有見識。“大姑娘,花就是花,草就是草,它們怎麽有見識。”

“你看這桃花長在路邊,每天都能看到來來往往不同的人,聽過不少的故事。而養在園子裏的花,長年累月見到的也僅是那麽幾個人,聽到的也只是內宅裏的一些是是非非。”

“好像是這樣,可是它們又不是人…”

燕遲不再言語,而是看向茶棚的後面是山林。山林裏突然探出一個白色的腦袋,然後一匹白色的小馬駒歡快地往這邊跑來。

晚霁先是一驚,等看清楚小馬駒的模樣後欣喜大喊。

“馬,馬,小馬!”

小馬駒已經到了跟前,昂着頭圍着燕遲走了兩圈,驕傲地噴着氣。燕遲伸手摸了摸它的毛發,它順從地蹭過來。

“大姑娘,這馬真好看,還很有靈性,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這時山林裏又出來一個人,身着常服卻腰佩腰刀,大步流星朝他們走來。

他一現身,晚霁更加歡喜。

“大姑娘,是…是安侍衛。”

安侍衛在這裏,說明王爺也在。

燕遲“嗯”了一聲,臉上沒有絲毫的歡喜之色。

晚霁有些納悶,這才覺得一點不太對勁。她再是不太聰明,此時也看出一些門道。合着大姑娘近日既不出門又不獨睡,難道是不想見王爺?

安從一上前行禮,對燕遲道:“燕姑娘,王爺有請。”

然後嫌棄地看了一眼歡快的小馬駒,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它叫桃花。”

桃花?

燕遲有些意外,這是她臨時亂取的名字,沒想到寧鳳舉真的用了。

她一個人往前走,安從一沒有跟着。

一進林中,陰涼之氣襲身而來。林影交錯斑駁,枯葉積厚成毯,青草香混着淡淡的花香,幽靜之中又帶着幾分詭異。

樹影錯駁間那人長身玉立如松如柏,錦衣華服矜貴無雙。當真是皎如玉樹臨風前,朗若星河映月明。

有些人天生可望不可及,哪怕你以為曾經與他可稱之為朋友,暫別幾日後卻發現重歸最初的陌生與敬畏。

如此出色的男人,如果真的喜歡她,說起來還是她的榮幸。

她行了禮,很是恭敬。

寧鳳舉冷睨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

如果一開始不出門,又和別人一起睡是臨時起意,可是後來天天如此,即便不是故意,那也是不在意。

可恨的是這幾天他沒有心靜過,哪怕是在看書之時,他的腦海中也會不自覺出現這女人的臉。哭的笑的撒嬌的調皮的,宜笑宜嗔揮之不去。

“你在躲我?”

“沒有。”這種傷別人自尊的事,燕遲當然不會承認,甚至她還會倒打一耙,“王爺,您怎麽會這麽想?我最近天天晚上做噩夢,沒有法子去找別人一起睡。後來噩夢是不做了,可也沒怎麽睡好,白天自然沒有精神。您千萬別誤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這不是來見爺了嗎?”

寧鳳舉險些氣笑,他一步步逼近,氣勢森冷而強大。枯葉在他腳下“沙沙”作響,時不時還有枯枝脆裂的聲音。

他算是摸清這女人的把戲,但凡心虛必定會有一大堆話,乍一聽還頗為煞有其事,實則全是假話。

撩亂人心而不知,惹火之後還想全身而退,這女人還是如此的不長記性。他不是魏啓,沒那麽好打發!

哪怕是真的不通男女之事,他也要将這人留在身邊,省得再去禍害別人。不會的東西慢慢教,他有的是耐心。

燕遲莫名覺得害怕,下意識往後退。

“你在怕本王?”

他都自稱本王了,別人能不怕嗎?

燕遲現在無比确定,別管這位王爺表面上多麽的冷淡高貴,實則說不定一開始就對她見色起意。

枉她還是穿越者,結果竟和原主犯了同樣的錯。果然狐假虎威沒什麽好下場,最終只會淪為老虎的口中餐。

“王爺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小女感激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怕王爺呢?”

救命啊!

有沒有可以救她!

寧鳳舉已至跟前,一把抓住她抵在一棵古樹上。

“你把本王當什麽了?”

“小女…小女拿王爺當再生父…”燕遲別過臉,不敢直視他深沉吓人的眼神。他的眼神是那麽可怕,仿佛要将她吞食入腹。

突然一只幹燥溫暖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随後男人氣息将她籠罩,她聽到對方切齒如磨刀的聲音。

“小混蛋,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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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