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親戚

回家途中路過一片玉米林子，想起好久沒吃玉米了，年華有些嘴饞，偷偷溜到林子裏。

田阿婆只聽到一陣稀碎的聲音，回頭，哪有年華的身影。

“小年帽！”

“阿婆，我在這裏！”年華刷地從林子裏鑽出來。

“咋咋呼呼的。下回要小解告訴阿婆一聲，免得走丢了。”

年華黑線，讪讪笑，從背後伸出一只手：“我摘了一個玉米。”誰說鑽地裏只能小解啊，還可以偷東西，至于偷什麽東西，偷玉米，偷西瓜，還可以偷……因人而論了。

想起《紅高粱》，咳咳。搖搖頭，想太多了。

“一個太少了，走，我們再摘一個，中午炖玉米吃。”

年華本以為阿婆會教訓她的，沒想到阿婆這麽可愛，讓她再偷一個！

這個時代的農村人，偶然去人家田裏摘摘東西，大家都沒有做小偷的意識啊。

她趕緊拉住阿婆：“阿婆，我這只手裏還有一個呢。”

“好好好。”田阿婆樂得直說好。

年華也哈哈大笑。快樂總是來得這麽快，僅僅兩根玉米。

…………

年華和田阿婆在屋裏煮飯，确切的說是阿婆再煮，年華在看，偶爾遞一把手。

院子裏高亢的男音鑽進屋子裏：“媽，我和阿鳳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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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年華連忙跑出去，媽？難道是阿婆的子女？

“暧，是磊子來了！”正在切菜的阿婆放下刀，從身後走出來，拉着年華的手，笑呵呵地說：“小年帽，你叔叔嬸嬸來了。”

年華看清來人，依着兩人的年紀，确實該是叔嬸輩。阿婆的兒子未免也太年輕了？她有些傻眼。

男人一身灰衣灰褲，國字臉，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和阿婆真不像。

女人不高，有些矮，長相一般，身上的衣料不錯，比之前他們家何翠雲穿得好多了。

“叔叔嬸嬸好，我是年華。”年華朝兩人甜甜一笑。阿婆的家人也是自己的家人，要好好相處。

田磊從沒見過這麽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呆了一下，随即茫然，丈二摸不着頭腦，哪裏來的小孩，他怎麽從來沒瞧見過？！

“媽，家裏什麽時候有小孩子了？”

“是呀，媽，怎麽回事？”林鳳也問道。其實她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兩家隔得不遠。

年華畢竟昨天才來這裏，消息還沒傳太開。

林鳳直勾勾地打量眼前的小娃。

年華有些不喜。如果她真是一個五歲孩童還好，事實是她的靈魂已經二十四歲了，如何看不出林鳳眼裏*裸的審視。

田阿婆并沒有看出不妥，極有耐心地為他們做介紹。

“磊子啊，阿鳳，既然你們來了，我也就跟你們說了，這是年華，我領養的孩子，以後就是我孫女了。”

“小年帽啊，這個是你叔叔，這個是你叔叔的媳婦。”

“知道了媽。”田磊笑笑，低下頭掩去眼裏的黯然。媽還是那麽善良……

林鳳委實吃了一驚，她婆婆也太能折騰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也敢撿來往家裏放！不過她很快收了心裏的計較，“媽，我和磊子給你帶了些東西，我去放屋裏了啊。”

“你們有心了，去坐坐，我先去煮飯。年帽乖，和叔叔嬸嬸玩去兒。”屋裏燒着菜呢別糊了！

說是給阿婆帶東西，但少得可憐。年華略一瞧，只看到一小麻袋的大米還有幾個地瓜。

田磊娶了林鳳就分家出去住了。林鳳比較強勢，她爸在小鎮的一家工廠裏上班，她又是家裏獨女，嫁過來後因為不喜歡和田阿婆住一起，就教唆田磊搬娘家住了。田磊心裏一直有道坎，然後也應下了。

他是田阿婆抱來養大的孩子，阿婆養他長大，他也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的人，每個月提供一些米糧，雖然不豐盛，但也不餓死人。再者阿婆自己養了些雞鴨，種了些蔬菜，不用擔心吃不飽。相反每回兩人過來，田阿婆總會給兩人塞一些蔬菜讓他們帶回去。

“來，過來，讓嬸嬸瞧瞧。哎呦，模樣可真俊俏。”林鳳見年華一個人站着，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裏，溫柔道。

年華忍不住惡寒，模樣俊俏，這話聽着咋這麽別扭呢。看兒媳婦呢還是青樓老/鸨選花魁呢？

“你叫年華是吧？”

“是。”年華點了下頭。

“姓年？”

“不，姓莫。”

口齒清晰倒比同齡的孩子瞧着利索些。“年華啊，告訴嬸嬸，爸爸媽媽在哪？怎麽一個人跑到阿婆家了，迷路了嬸嬸送你回去。”

對于婆婆突然帶了個孩子回來，林鳳很是介意。也猜測會不會是田磊年輕時在外面搞出來的，奈何人家兩個看着無一相像之處，她也就放心了。放心之後就是不屑，長得好也不能到人家家裏吃白飯啊！

年華沉默了會，半推半就，“家裏人不要我了。”她要是知道林鳳心裏懷疑她是田磊的女兒，鐵定會吐血。大嬸這個年代肥皂劇還沒風靡盛行吧，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沒問出想知道的，林鳳的笑容更深了，“年華這麽可愛，爸爸媽媽怎麽會不要你呢，是哄你玩呢！年華知不知道爸爸的名字？”爸爸的名字問不出，再問媽媽的。不信問不出來。林鳳是打了主意把年華送走。

爸爸的名字？

“渣父。”還真是個渣父呢，她小聲嗫嚅。

“什麽，你說什麽，說大聲點，嬸嬸沒聽清楚。”

“嬸嬸，我說我不知道。”年華吸了吸鼻子。

“那媽媽呢？”

“不知道。”

“爺爺呢？”

“不知道。”

“奶奶呢？”

“不知道。”

林鳳這回真是裝不住了，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們村沒幾個姓莫的，若說鄰村，可就多了！

飯間田阿婆吃得很歡樂，年華趁着他們談話的時候也了解了一些事，嬸嬸是個家庭主婦，有一個兒子今年八歲，在家不工作。叔叔在鎮上的那家工廠和岳父一塊工作。

本是很歡樂的交流，卻被林鳳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媽，你也知道，磊子一個月工資十多來塊，我又在家照顧進進，裏裏外外都要花錢……”

田磊看了媳婦一眼，低着頭。

阿婆沒說話，給年華夾了一些菜，示意林鳳繼續。

“我和磊子實在是沒有能力再……”

“夠了！”田阿婆頓了頓，厲聲道：“你們小兩口不容易我老太婆也不會礙着你們。我孫女我自己養，不會花你們一分一毫！”

這話說得林鳳不高興了，年華這個非親非故的黃毛丫頭是孫女，她的進進也不見得她老人家這麽上心。她也不想想，是誰結婚了教唆丈夫回娘家住，孫子生了也不常抱來看看，生怕人老人家虐待孫子似的。這八年，孫子跟阿婆是越來越不親了！

“媽，阿鳳也不是那個意思。”田磊插話了。雖然他也很贊同媳婦的話。

“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心裏清楚。總之，年華我養，你們省心吧。”

年華低頭扒着飯，一股心酸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