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貧民

不想再遇到像林然的記者，年華已經不睡大街了，找了一處貧民窟睡下。

姑且說是“貧民窟”吧！

猶如弄巷一般低矮的房屋，破舊不堪，潮濕黑暗，住着城市最底層的人，老弱病殘，無家的，漂泊的，貧困的……

她并不是個怕生的，很快就找了一處地方入眠。

最外圍的靠近垃圾堆的旁邊，倚着身後的藍色塑料桶。

深夏的蚊子很多，晚風輕拂，空氣中夾雜着垃圾難聞的酸味，年華不由皺了皺眉，盡量把自己蜷縮起來。

閉着眼睛，并無睡意，不多久，垃圾旁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不會有老鼠吧？

“吱呀”“吱呀”……

老鼠在翻東西？

此時也才七八點的樣子，年華毫無困感，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香蕉。

空間在手，說吃就吃。每當要吃水果的時候，她總是把手伸進背包裏，這樣別人就會以為是從背包裏拿出水果的。

吃完香蕉，吱呀吱呀的聲音仍是沒有停歇，她忍不住走過去。

你見過這麽大的老鼠嗎？

“老鼠”見有人，慌忙從垃圾堆裏擡起頭。大約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小臉髒兮兮的看不清膚色，但還是能看出五官，五官很漂亮，灰暗中他的眼睛是墨綠色的。

年華稀罕起來：“是個混血兒啊。”

男孩不理她，繼續翻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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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翻什麽？”

問完她就後悔了，還能翻什麽？

男孩又刷地擡起頭來，看向她的眼神中夾雜着深深的戒備，敵視與陰狠。

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麽？還有，這是孩童該有的目光麽？

教育要從小抓起，這麽好看的孩子，要是長歪了就可惜了。

年華從背包後拿出一個蘋果，男孩的眼睛緊緊盯着蘋果，吞了口口水。他實在太餓了，又不會掩飾，搶過蘋果就跑起來。

年華猝不及防差點倒在地上，別忘了，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女孩，“唉，你別跑啊……”

到底人小，幾下就被逮住了，藍軒張牙舞爪地反抗，“放開我！”

“不要打我！我把蘋果還給你！”

“別怕，別怕，姐姐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嗯？”

她輕聲哄着，臉上洋溢着友善的笑容。

他果然不動了，仍舊戒備。

年華這才能靜靜打量他，簡直就是一個萌萌的小正太啊！太有愛了！“瞧你的臉髒的，姐姐幫你擦擦。”

她也不嫌他髒，用手小心擦着他臉上的污垢。

墨綠色的眼睛閃了閃，藍軒猛地推了年華一下，他跑得很快，手裏緊緊抓着蘋果，仿佛身後有豺狼虎豹。

年華無奈搖了搖頭，看着他瘦下的身軀消失在夜色中。

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躺下，邊上不知道何時冒出一個老婦。

“小姑娘啊，你看你瞎好心，他根本就不搭理你呢。”

奇怪看了老婦一眼，“老奶奶，您認識那個小男孩？”

“他啊，這裏的人都認識。”老婦的态度很熱情，年華卻是有些不自在，瞧着她直勾勾盯着自己背包的模樣，果然無事獻殷勤，必有所圖！

“那個小男孩，是最近幾天才到這裏的。剛到的時候，哎呦！滿身是血哪!不過那小孩長得實在好看，身上的衣服，大夥看着也是貴氣的，我活這麽大歲數，還是頭遭看到這麽漂亮的男孩，小姑娘今天又讓我開眼了！”

年華附和地笑了幾聲，有人說你好看你不笑，那真是太謙虛了！從背包裏胡亂拿出一個香蕉一個梨，“老奶奶，我太多了，吃不完，這兩個您收下吧！”

“哎呦！謝謝，太謝謝了！”

聽着老婦的介紹，年華的心裏湧現出無限悲憫。腦海中又不由浮現出那瘦小的身影，怯怯的可憐的眼睛。她曾經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但是她遇上了阿婆。

不同的是，這世上有太多的同情心，卻沒有誰敢輕易攤上誰。若你決定攤上一個人，勢必還有你想不到的責任。

很多事，不是她能管的，罷了。

圖書館。

年華翻着手裏的書，第n次嘆氣。想找本言情小說實在太難了！她還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被藏在角落裏的《紅樓夢》，《傾城之戀》什麽的更別提了，民國以後的作品在這個架空時代都變樣了。

這幾日低調混跡城市，她了解到t市最大的出版社是沉香出版社。沉香，想必是個很有內涵的出版社吧。她也去了很多家書店，裏面全是時下流行的傷痕文學。

傷痕文學，人似乎很喜歡緬懷過去，若是社會也一味緬懷過去，而不注入新鮮的泉力，遲早會停滞發展。

出了圖書館，那種奇怪的直覺又冒出來了。這幾日她一直在思考文學方面的事，并沒有太過留意。

直覺——被人跟蹤的直覺。記者？不可能。她最近一直避着記者。

轉過身，那一團小黑球背着身正要跑，她上前揪住他的小胳膊，“為什麽一直跟着我？”

手并沒使太大力。

待看清人臉時，她更是驚訝了，“怎麽是你？！”

竟是前幾天的小男孩！藍軒紅了眼。他很害怕，一切都是那麽恐怖，什麽都想不起來！走在街上，大人們用冷漠地眼神看他，同齡的用厭惡的眼神看他，“小叫花子”“乞丐”“他好髒”他們這樣說。

他一難過就頭疼，一頭疼眼前就閃着片段，黑衣人，血，男孩……

這個漂亮姐姐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還給了他一個蘋果，他回去吃了，很甜……

他哭了，不說話。年華看着也心疼，摸摸他的頭，問：“吃過東西了嗎？肚子餓了吧？”

“你看，姐姐會變魔術哦。”她沖他一笑，好笑地把手放到背後，“姐姐真的會變東西哦！”

他好奇觀察她的手。

手再伸出來時，赫然多了一個橘子！黃燦燦的橘子！

太神奇了！藍軒眨眼。

年華滿意笑了，這才像一個小孩子嘛！真是太好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