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他病倒了

送走了媽媽, 宋芷雲從高鐵站出來，才發現外面變天了，狂風卷雜着細雨, 氣溫驟降，仿佛一瞬入冬。

都說寧城的秋天最美，到處都是金黃的法國梧桐, 美好而又浪漫。

可事實卻是, 這裏的秋天十分短暫，經常是一夜之間一場雨就能降溫十多度，直接從夏天就過渡到了冬天。

宋芷雲這幾天都在忙着陪媽媽玩，也沒關注天氣變化, 她今天出門穿了件雪紡連衣裙, 這會兒在街上走着, 快被凍傻了。

這個時節正是亂穿衣的季節，街上有人穿短袖短褲，也有些騎電瓶車的穿上了薄薄的羽絨服。

宋芷雲怕冷, 現在只想着快點回去換衣服。

想着上次買的幾件秋裝她都放在方景辰那套公寓裏了, 于是便直接打車去了那邊。

她原本以為這個時間了, 方景辰應該已經出門上班了，或者他這幾天根本就沒回這裏住。

但是一開門卻發現方景辰的一雙鞋赫然擺在玄關, 宋芷雲換了鞋往裏走, 叫了幾聲, 卻沒有回應。

她以為是方景辰今天換了雙鞋去上班, 打掃的鐘點工阿姨還沒過來收拾，便折回玄關, 将那雙鞋收進了鞋櫃。

待她在回頭時, 客廳裏竟然多了個人。

可把宋芷雲吓了一跳。

“原來你在家呀。”

宋芷雲吓得心撲通撲通地跳着, 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順過氣來。

“你這樣是要吓死人的。”

方景辰幽幽地站在客廳中央看着她，客廳裏還沒開燈，雨天光線不好，他的臉隐在陰影裏，宋芷雲見他身上還穿着睡衣，一臉的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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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他的聲音很沙啞，掩飾不住滿身的疲憊。

“我剛把我媽送去高鐵站，回來拿幾件衣服，外面忽然降溫了，你等下要是去上班的話，記得加件外套。”宋芷雲走到他身邊，問道，“你怎麽了，今天不需要去公司嗎？”

方景辰在沙發上坐下來，一言不發，眼底籠罩着一層陰霾。

宋芷雲從未見過這樣失落的方景辰，以前的他不管遇到什麽，都是那麽的積極陽光，意氣風發，連之前她那麽喪的一個人，都能受到他的影響，如今慢慢開朗起來。

可眼前的方景辰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有點不敢靠近了。

方景辰沒回答她，而是從茶幾上拿起香煙和打火機，自顧自地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卻又嗆得咳嗽起來。

宋芷雲急忙上前奪過他手中的香煙，“你聲音聽起來不對勁，是不是感冒了？”

她的手卻在接收到方景辰的手時，感覺到有些燙。

“你是不是發燒了？”宋芷雲的手撫在他的額頭上，掌心傳來滾燙的溫度。

“你生病了，快回去躺着。”

方景辰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動。

“怎麽了？”宋芷雲有些害怕，她隐約地感覺到在方景辰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文旅小鎮沒有了，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方景辰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沮喪，他松開了宋芷雲的手，雙手抱頭，将臉埋在兩膝之間。

宋芷雲愣了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她知道文旅小鎮對方景辰來說是多麽的重要，而這個項目沒能落地成型，對他的打擊應該是會把他擊垮的。

他是那麽的驕傲，無數次地和她憧憬着未來新合村的發展，而現在，一切卻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個中緣由，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方景辰。

宋芷雲忽然覺得自己好笨，連安慰人都不會，好像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

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方景辰，“先喝點水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算這個項目沒有了，以後還會有更好的選擇。”

方景辰接過水杯，他确實渴了，将杯中水一飲而盡，幹渴的喉嚨得到滋潤，聲音不像剛才那麽沙啞了。

“我這樣是不是把你吓壞了？”

宋芷雲先是搖了搖頭，後來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真的有點吓到我了。你先去房間休息吧，家裏有退燒藥嗎，我去找來給你吃點。要是還不退燒，我們要去醫院的。”

“電視櫃下面應該有醫藥箱，你找找看。”說着，方景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卻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地差點摔倒。

“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我把老劉喊來，我們去醫院？”宋芷雲趕忙一把扶住他。

“我沒事，就是剛才一下子起來的太快了，有點暈。”

方景辰剛才本來在昏睡，聽到客廳裏是宋芷雲在叫他的名字，他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後來仔細聽聽，外面有動靜，這才掙紮着起來一看究竟。

“那你先去躺着吧。”宋芷雲攙扶着方景辰往房間走。

他腳下沒力，腳步虛浮，身體一大半的重量都落在了宋芷雲的身上。

方景辰躺在床上，宋芷雲幫他蓋好被子，轉身出去找醫藥箱。

那個醫藥箱應該是之前準備好的就一直沒打開過，裏面的家庭常備藥都很齊全，宋芷雲看了一下，還好沒過期，她拿了退燒藥和退熱貼，還有體溫計，重新回到房間。

宋芷雲幫方景辰先量了一□□溫，已經39.1度了，她實在擔心，便開口道，“你已經發燒39度多了，不能再耽誤了，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不要了，你先給我吃藥，看看下午能不能退燒吧。”

方景辰不是不想去醫院，而是不想驚動太多人，他去了醫院，家裏肯定就會知道，搞不好連爺爺奶奶也要跟着擔心，最重要的是，到那個時候，宋芷雲的處境就會很尴尬，他不是不想讓她和家人見面，但現在絕對是一個最差的時機，他已經身心俱疲，無暇他顧。

“那好吧，你把藥吃了，再把這個退熱貼貼上。”宋芷雲拿出一個退熱貼，貼在方景辰的額頭上。

“這是什麽東西啊，好冰。”方景辰賭氣一樣，把退熱貼從額頭上撕下來，丢在一邊。

“這是退熱貼，物理降溫用的，你得貼上它。”宋芷雲重新把退熱貼撿起來，要貼回去。

“我不要貼，貼了很不舒服。”

生病的人脾氣會變差，看來是真的。

方景辰把手一揚，攔住了宋芷雲的手。

“方景辰，你到底幾歲了，別跟小孩子一樣行嗎？”宋芷雲有些急了，擔心他這樣不配合會影響病情。

“不對，你還不如小孩子呢，人家醫院裏兩三歲的小孩都比你強，都能乖乖的貼着退熱貼。”

“你少跟我來激将法，沒用。”方景辰吃了退燒藥，直接躺下了。

“你愛貼不貼，大不了我等下直接打120把你接走。省的你把腦子燒壞掉了。”宋芷雲作勢就去拿手機。

這一招果然管用，方景辰睜開眼，說道，“拿來。”

“什麽啊？”這次輪到宋芷雲裝糊塗了。

“退熱貼，給我貼上。”

宋芷雲看着他那不情願又很委屈的樣子，心裏忽然泛起一陣酸楚。

他這些天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大起大落，她無法感同身受，但卻依然在她面前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哪怕是發個小脾氣，也很快就控制住了。

她輕輕地将退熱貼重新貼回到他的額頭，然後在他的額頭，印下輕輕一吻。

久違的熟悉的花香氣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讓方景辰這幾日焦躁而又疲憊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

原來，他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強，他也同樣需要陪伴和照顧。

宋芷雲靠坐在床頭，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指輕輕地拂過他的發絲，摩挲着他的臉頰，讓他莫名安心。

也不知道是她的安撫起了作用，還是退燒藥起了藥效，方景辰很快就沉沉睡去。

宋芷雲看着他安靜的睡臉，心裏想着，這也許是她為方景辰唯一能做的了，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離得太遠，他的事業她幫不上忙，能做到的就只有陪伴了。

她把方景辰的頭重新放回到枕頭上，然後給他蓋好被子，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原本是要今天下午回新合村的，看來是去不成了。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宋芷雲感覺肚子餓了，打開了冰箱，空空如也，碼的整整齊齊的都是瓶裝水。

他太自律了，連喝碳酸飲料的機會都不留給自己一個。

宋芷雲拿出手機開始點外賣，想着方景辰應該也是一天沒吃東西了，等他醒來，也不知道他會想吃什麽。

……

方景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出了一身虛汗，但是舒服了很多，他拿起床頭櫃上的體溫計測了一□□溫，36.9度，已經不燒了。

房間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拿起手機來看了一下時間，下午三點。

睡了沒多長時間，卻是這幾天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回想這短短的三天時間，就像是一場噩夢。

他那天早上接到電話，得知政策忽然收緊，文旅小鎮将無法落地，便心急火燎的趕回寧城。

這幾天他幾乎是想盡了所有的辦法，跑了能跑的所有部門，但是卻都無濟于事。

昨晚，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這間公寓的了，只覺得自己所有的精神都被抽走，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他只想見到宋芷雲，并不想她能為自己做些什麽，只需要她靜靜地在他身邊陪着他就好。

可同時，他又怕見到她，怕宋芷雲見到這個落魄的他。

就這麽糾結着，他終于還是沒有撥通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