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君玉……”習慣的揚起笑臉, 可還沒有等笑意完全定格,立在那裏的人什麽也沒有講,只是冷靜的瞥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夏雲喬心裏一慌趕緊追去, 想要抓住他的衣訣,卻被他突然回頭的表情吓住了。

“滾!”

熟悉的殺意, 前幾天謝亦也曾對她露出來過, 兩人的殺意是不一樣的感覺,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裴君玉只用一眼, 就讓她本能的産生懼意。

夏雲喬的腳步停下不敢上前,她害怕這樣的裴君玉,因為沒有找到哥哥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怕死。

雖然知道誰都可以殺她, 唯有裴君玉不會, 哪怕他都知道了自己不喜歡他,也不會對她做出任何傷害的事。

都是自己吓自己罷了, 畢竟她可是‘救’過裴君玉的,夏雲喬這樣寬慰自己, 但卻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猶豫不決的立在原地,想追上去可又不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裴君玉疾步離去。

她安慰自己現在裴君玉正在氣頭上,可能也不會聽她的解釋, 等這段氣消了之後再編些理由安撫他,他肯定還是喜歡自己的。

察覺到身後跟來的人, 姜蓁蓁忍不住攢起眉頭暗想, 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留下和夏雲喬虐戀情深嗎?怎麽會來追自己,難道夏雲喬又說了什麽?

姜蓁蓁開始又想他追上來該不會為了警告自己, 讓她不要将剛才夏雲喬的話傳出去吧。

回憶起之前裴君玉不管夏雲喬做什麽說什麽, 都是一副深信不疑還有維護的的态度, 姜蓁蓁便更加不想和裴君玉對上了,腳下的步伐忍不住加快。

可她哪裏比得上裴君玉的體力,沒有走幾步便被身後的人拉住了,姜蓁蓁被迫回頭一臉的煩躁,還有不加掩飾的厭棄。

“你想要幹嘛!你應該也都聽見了,我沒有欺負她,更沒有污蔑過她,反而都是她這樣對我的。”

姜蓁蓁面含警惕的替自己解釋,深怕他受夏雲喬的影響太深,從而變得對錯不分。

眼前人以前的那種情深,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裴君玉一眼便看出來了,心被狠狠抓了把,好像有些什麽東西要透過皮膚鑽出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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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玉光拉着人不講話,姜蓁蓁猜不出來他面無表情之下是什麽情緒,嘗試和他懷柔商量:

“只要她不再過分,我是不會輕易對她出手的,但你得分對錯,好好教導她,不能任由她再做出這樣事,還有我絕對不會至她于死地,但我也絕對不會這樣平白被人侮辱,你知道嗎?”

裴君玉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緊抓着姜蓁蓁的衣袖,眼神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沉默看她半響才垂下眼睫,聲音低沉回應:“我知道……”

知道就好,姜蓁蓁放心下來,只要裴君玉不插手她會方便很多。

都已經講清楚了,她也沒有必要和裴君玉有什麽糾纏,想要抽出自己的衣袖,卻被拉得緊緊的。

姜蓁蓁颦眉有些不悅,不由得低聲:“既然知道了便放開啊。”

她現在對這些人真的是敬而遠之,特別是裴君玉不想沾染半分。

明顯的抗拒讓他無從所适,裴君玉微微抿唇,眉眼冷峭帶着遲疑卻還是松手了。

他一松手姜蓁蓁直接轉身,帶着頭也未回的漠然,像是之前落在鼻梁的那個吻是個錯覺。

“裴君玉以後我不招惹你,你也不要來招惹我,這件事你不插手我們算是兩清了。”

裴君玉立在原地有些發愣,直覺告訴他好像有什麽失去了,但他不知道到底失去的是什麽。

那樣的感覺猶如貓抓一樣,說不痛好像又有點感覺,說有好像有不夠,達不到某種極端的情緒只能忍耐着。

“……對不起”略顯蒼白的唇嗡動,終于講出了他一直想要講出的話。

前面的身影停頓了,但卻沒有回頭,有的事絕非一句對不起就能抹滅的。

“過去了。”

輕飄飄的聲音順着風吹散開來,同樣是三個字,已經發生了,現在過去了,卻無法勸說自己原諒他。

那人窈窕的身影直至不見了,裴君玉才後知後覺的捂着心口,神色倉皇無措。

夏雲喬始終是不夠聰明的,姜蓁蓁根本不願和她交手的原因就在這裏。

看吧,此時不用她怎麽出手,謠言自然而然的便破了。

沒有想到竟然上柳月眉出言,才講這個已經越傳越離譜的謠言打破,而她借着這股‘東風’快速的解了和李家的婚約。

姜蓁蓁聽聞後眼含贊賞,柳月眉這才是聰明人才會做的事。

李勝常年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是一兩天了,柳月眉現在算是逃離了這個火坑,而李勝頂多只會被人道一句少年風流韻事多。

但是落在夏雲喬這裏就不是這樣一件簡單的事了,她現在身份不簡單,能去神殿學習的聖女,都需純潔之軀。

夏雲喬若是聰明一點的話,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畢竟這事是她來給夏雲喬處理的,想要流出夏雲喬的把柄太容易了。

其實姜蓁蓁不知道的是,最開始的時候夏雲喬是想要通過透露給謝亦,讓謝亦去傳這一件事的。

誰知道謝亦不僅不會去做這件事,還馬不停蹄的離開了京都,有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辦法了,所以才選擇铤而走險傷,用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辦法。

本來想着不管這樣具有攻擊性的謠言是真是假,只要設涉及風頭正盛的姜蓁蓁,都會被人無限放大。

原本是假的,但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真的。

只是她完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和姜蓁蓁不對付的柳月眉會站出來,解了燃眉之急。

話裏話外的竟然将姜蓁蓁摘了個幹淨,自己反而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夏雲喬這也算是搬起石頭自己的腳,反倒是讓柳月眉撿了一個便宜。

姜蓁蓁已經不想評論她的做法了,對手已經蠢成這樣了,完全都沒有了和她交鋒的心思,可也不打算讓她好過。

随手放出去自己手中的消息,夏雲喬就已經被擊潰得不成氣候。

姜蓁蓁甚至一邊找着解蠱的人,一邊還有閑心和尚佳公主一起相約插花。

所有人一直舍命護着的侯門榮譽,結果不到一年,竟然被突然冒出來的庶女毀得一塌糊塗,長信侯再是心大,也已經開始有些氣急敗壞了。

以前夏雲喬的擁有的那些偏愛,在顯而易見的開始變淡了,在長信侯府越漸的低調起來。

不僅如此将軍府那邊的态度也成迷,姜蓁蓁還聽聞裴氏氣得差點犯病了。

自打夏雲喬從神殿回來之後的一系列操作,不管是學習規矩偷懶,還是侮辱嫡姐這些都是在裴氏的眼中看着的。

本就不滿意這個人,眼下更加是厭惡了,直接放出話告知衆人,像她這樣的人絕無可能進将軍府搭大門。

這一次裴君玉沒有反駁,只是聽完母親的話後沉默的轉身離開。

他好像從清明一下被濃霧罩着,看什麽都不真切了。

這個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當時陳白勝離開之前留給他的東西。

不知是否是陳白勝的話靈驗了,裴君玉打開時雙手手竟然有些顫抖,似有預感到打開之後可能非自己能承受。

“若有一日你後悔了便打開看看吧,希望你永遠永遠不要後悔,君玉。”陳白勝的話猶在他的耳邊,現在依舊振聾發聩。

其實裏面只有幾封信,有些陳舊了,應該有幾年了,上面印着的是南山府主的署名印章。

這是從南山府寄出去的書信,裴君玉的手指一頓,眼底劃過疑惑南山府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難道是當年的戰事有問題?

他當年主掌的那場戰事,确實出現了不少的波折,所以他反應就是這個。

以為事關機密,他面色嚴肅的拆開其中一封書信,然後仔細的看着。

可漸漸的越往下看去,他的臉色就變得越發的難看,這一封書信上出現姜蓁蓁的名字過分的多。

想起午夜夢回的夢魇,他這才知道原來當年在南山府外,那恍然一瞥竟然是真的。

她去過南山府。

僅僅是一封信就住夠讓他的情緒攀升,有些什麽東西在心口湧動,一種強烈的惡心感襲來。

裴君玉不明所以然的擡手按住,眼眼睛未離開過書信一眼,看完一封緊接着一封。

而按在心口的手漸漸發力,青筋鼓起,臉上的血色快速的褪去,滿目蒼涼都是不可置信的情緒。

姜蓁蓁明明是一個連不小心被樹枝刮到,就會眼含淚被嬌養得很好的嬌嬌女而已,她怎麽可能會偷偷跑去南山府,她去南山府幹嘛?

一個念頭逐漸浮現上來,想要否定,可他無法騙自己。

當年白荼坑深陷,唯有離得最近的南山府才可以救得,偏生當時的陛下遲遲不肯下達指令遣兵救白荼坑,都是他們拿命在抵抗。

大小戰役接踵而來,他不過是剛初出茅廬莽漢,便存着死志帶兵轉移敵人視線,想要逼迫南山府不得以自保而出兵。

他當年就在南山府的郊外受的傷,可醒來所有人都說是夏雲喬救的他,誰也沒有見過姜蓁蓁。

這件事他從一開始懷疑過,到現在的深信不已,突然有一天有人站出來告訴你,你所聽聞的都是假的,他有又開始質疑想要反駁。

可是讓他害怕的是,陳白勝絕無可能毀騙自己,那是他前去南山府查他心上人行蹤,才無意查到的,信封還有南山府的符印。

信中還細寫了姜蓁蓁欲救白荼坑,到最後真的求得長信侯讓朝廷求兵,這事南山府主好友送送過來了,言辭帶着調侃。

不過才看三封他便沒有勇氣往下面看去,拿起遲遲未有打開四封信。

可裴君玉好似已經透過四封信,在眼前浮現出來那個場景來了。

一個十五歲那樣嬌弱的小姑娘,卻敢孤身一人騎馬入南山府,坐在判座上,同大人一般和南山府侃侃而談。

只要想到那個場景,他就難受得難以呼吸,她想要救的是他,是當年深陷白荼坑的裴君玉,而不是現在的裴君玉。

小姑娘沒有見過生死,卻在南山府等這着朝廷漫漫無期的旨意,還跟着一起上前線救從白荼坑逃難來的百姓。

當年流入南山府的難民那麽多,多到後來白荼坑戰歇之後,欽點百姓的時候,少了整整八萬的人。

一半死在前往南山府的路上,還有一半人進入南山府後死的,最後總結活下來的才幾千人。

小姑娘肯定是邊哭邊救,她自小就愛哭,層出不窮的真哭,假哭,次數多得連她一個眼神自己就知道真假了。

可什麽時候好像沒有見過她哭了,好像是從他回來之後才發現她變了,明明變得比以前更好,可他……

到最後裴君玉的情緒達到臨界點,沒有忍住按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血噴灑在地上,依稀可以看見裏面有什麽在湧動,像是某種小蟲子。

那蟲子本就氣若游絲,它接觸到了外面的氣息,激烈的扳動了幾下便死去了。

裴君玉擡手擦了一下唇邊的血漬,沒有看地上一眼,目光直直的盯着上面的那幾個字。

[茲有愛女,舍身救人之,于南山府京郊傷勢頗重,望姜候......]

傷勢頗重險些認不到這幾個字,原來姜蓁蓁在南山府受過傷,救誰?有誰能值得讓她舍身救人?

哈,他為姜蓁蓁不值得。

她不要命救的人明明看見了,卻自欺欺人的當是自己的幻覺,曾多次反駁,将她的一顆真心抛開,想她嬌生慣養絕無可能來戰場。

可事實是原來姜蓁蓁真的是來救他的,可她什麽也得不到,該有多不值得啊。

作者有話說:

裴的火葬場開始了(拍手掌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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