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南國有鲛人2

太醫院, 書管所。

“南國有鲛人、性喜水,水居如魚,不廢織繼, 其眼能泣珠。”一人手捧一本書站在長桌旁看着, 長身玉立、氣質溫雅, 身着太醫院學徒專有的淡藍色衣衫,眉眼說不上精致, 卻有種讓人見之忘俗之感。

着太醫院一等醫師官服的孫仲廣手拿醫書,上前敲了敲自己愛徒的腦袋,語氣不悅道:“讓你來看《諸病源候論》, 你看什麽了?”

鐘漓放下手裏的《南海鲛人錄》, 跟孫鐘廣讨饒一聲,接着好奇的問:“師傅,你說這世上真有鲛人?”

“胡說八道, 那種東西怎會有?”

少年舉了舉手裏的書, 又示意了房間的角落,“那這太醫院書館所怎麽會有那麽多關于鲛人的書籍?”

孫仲廣剛想解答, 忽又想起了什麽, 面色嚴厲道:“不要多問, 今日把《諸病源候論》上冊看完,明日我來檢查,若是不合格, 你就去藥堂煎藥三天吧。”

白胡子花花的老醫師甩下一句任務便急匆匆走了, 像是怕自己那聰明絕頂的徒弟再次詢問一般。

自己這徒弟哪都好,在醫藥上的天賦更是一絕, 只是有一點,問題太多。

若是全是醫理上的問題, 太醫院上下倒也樂于解答,只是他問的問題實在是……

師傅,茅房為何物?

師傅,皇上是何藥物,療效與黃連相比可由什麽不同?

這九五之尊的皇上怎能與區區草藥相比?

幸好這般孩童的問題只問了兩年就很少再問了。

孫仲廣離開之後,鐘漓找到了《諸病源候論》上冊,在登記人員那裏記錄一番,就拿着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閉上眼睛,接收這個世界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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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是南啓國的太醫院,孫仲廣在一次外出救治中發現了原主對于草藥和醫理的敏感,又得知原主無父無母,便把他收歸門下,在太醫院給他謀了個學徒的小職位。

把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希望原主能在三年一次的醫試秋闱中拔得頭籌,繼承他的衣缽。

原主名為鐘漓,非人類,乃是生活在玄色大陸最南邊南海裏的鲛人一族的聖子。

百年前,南海的漁民發現一只死在海邊的奇怪生物,上半身與常人無異,只是俊美非常,下半身卻是魚尾,鱗片大而精致,煞是好看。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漸漸的,鲛人的傳說開始出現,畫本和街頭說書都有關于鲛人的故事,真真假假,無法分辨。

各國國君皆派遣使臣前往南海查看,歷經幾年,卻查無所跡,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本鲛人順利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蹤,可以繼續遠離人世在南海生活下去,怎料鲛人一族出現了一個叛徒。

他擅自闖入鲛人族禁地,被發現後,便殺了守衛化為人形逃出了南海。

幾年過後,叛徒帶領人類的軍隊來到南海,然後鲛人一族迎來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僅剩的十幾只血統高貴的皇族人魚把他們自己和禁地封印在一起,遁入了南海地底之下。

渴望他們信奉的神明能夠出現挽救他們,鐘漓就是他們期盼已久等待的人。

鐘漓出生在禁地之中,一出生就有化形的能力,且他的歌聲能夠治愈傷疾,被鲛人一族當成是海神的使者,是來拯救他們的。

把他奉為聖子,等到他十八歲之時,開啓封印,将鐘漓送上了陸地,讓他去把那個帶來罪惡的叛徒殺掉。

叛徒如今是玄色大陸國力鼎盛的南啓國的國師,手握重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前世,原主順利進到南啓國的太醫院,可惜,還沒遇到那個叛徒,便被南啓國的新皇以一句“掃興,”命人拖出去處死了,死後身體化為原形,鲛人一族存在徹底的暴露了,國師以妖孽稱之,并以食鲛人肉可長生不老的說辭,說服來了南海周邊所有的國家,八國聯盟,南海的鲛人被徹底的屠盡了。

而世上僅剩的一條鲛人就是南啓國師華天罡了,借助人類之手,華天罡得到了鲛人族禁地的秘密,從此徹底的掌控了南啓國,幾年過後,他起兵征戰,消滅了玄色大陸所有的國家,一統天下。

而這個世界的主角并不是華天罡,而是一位異時空穿越而來的女子,華天罡此生唯愛的人,在華天罡的護佑之下,女主從一名普通的官家女子逐漸成長為了國家的一品大官,後成了華天罡的皇後,一生獨寵,活的是一路順風、滿身榮耀。

這名女子已經是後話了,原主死的時候,這女主還沒出現呢。

這句身體的願望就是殺死鲛人一族的叛徒,解除鲛人一族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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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俊來的時間很巧,過幾日就是原主被杖責而死的時候了。

雖說現在他的實力也有所恢複,直接出手解決掉華天罡不在話下,但是為防這個世界出現異動引起後土或是其他祖巫的注意,還是小心為上,一步一步來的好。

不能動用武力,憑原主只會療傷的能力,要想接近或是殺掉高高在上的國師,只有兩條路可選。

一是投靠國師,暗中潛伏,慢慢上升,然後找機會刺殺于他。

二是另辟蹊徑,暗中扶持新皇,把國師的權利一點一點的奪回來,到時候,怕他不想華天罡死,新皇都不會答應。

僅僅會一點旁門左道的華天罡面對皇室的追殺,不死也得丢半條命。

不過有他在,丢半條命是不可能的,他的下場只有死。

上面兩個,帝俊自然是選了第二條,前者不說能不能潛伏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刺殺的機會又能有多少,若是一擊不成,結果還是不會改變,唯一變的就是,死在國師手裏和死在皇上手裏的區別。

但是第二條也不好走,南啓國皇宮之內誰人不知新皇貪圖酒色,荒淫奢靡且行事張狂,視國家律例為無物,殺伐随心,與這樣的人謀大計,實在是不可取。

第二條路還有一個分支,那就是扶持南啓國其餘的皇子王爺,不過這是下下策,以華天罡對南啓皇宮的掌控,只怕這些皇族若是有一點不對勁,便會被找個由頭調出京城或是發配邊疆,可行性極低。

相反,雖然現任新皇荒淫無道,但卻是華天罡自己扶持上去的,相比于其他人,他對新皇的戒心很小,所以也便易成事。

一方面怕新皇是扶不起的阿鬥,一方面華天罡又對新皇的戒心很小,所以選擇新皇有利有弊,帝俊皺眉,低頭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過幾日新皇會被他自己養的一只貓兒抓傷。這具身體會作為他師傅孫仲廣的小助手跟着前去替新皇診治包紮。

到時候再看這新皇是不是阿鬥,還有沒有挽救的可能吧,若是扶不起來,可能要選第一條路了。

原本孫仲廣是好意,想讓自己的得意愛徒在聖上面前露個臉,等到來年秋闱殿試,能夠得了皇上的眼,官途坦蕩。

只是這好意卻讓一只貓兒給攪和了,并且為原主引來了殺身之禍。

合上書本,帝俊走出門外,還得準備點東西規避掉即将到來的風險啊。

--------------

夜色濃郁,深層的夜空下,本應安然入睡的南啓皇宮卻有一處依舊燈火通明,且隐隐有絲竹嬉笑之聲傳出。

勤政殿外的守門太監低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擡眼看去,一位戴着面具,身着寬袖長袍,頭戴冕冠的人沿着迂回的長廊朝着這邊走來,身後跟着兩隊腰佩長劍的侍衛。

兩個守門太監頓時一個激靈,站直身子,能夠在皇宮之內攜帶侍衛,且侍衛還被允許佩帶武器,除了國師沒有別人了。

一行人已腳步匆匆行至殿門前。

“皇上可在裏面?”

“是,聖上在殿內。”小太監恭敬的的回答。

“去禀報,本官有要事需面見皇上。”

“聖上口谕,若是國師前來,可不必通禀,國師您請。”兩個小太監推開殿門,躬身請人進去。

“不合禮數。”國師低嘆一聲,似是不願進去,卻因事情緊急不得不如此。

兩小太監內心對于國師的忠誠敬佩異常,身居如此高位還能不驕不躁,恪守君臣之禮,真不愧是一國之師啊。

然而,那被他們稱贊的國師眼眸深處的得意與野心他們半點沒瞧見。

其餘人留在殿外,國師帶着四個侍衛進了殿內。

吹拉彈唱的人被驚擾,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勤政殿正上方鑲金雕龍的寬大椅子上,一名男子懶散的坐着,面容極為英俊,劍眉星目,鬓若刀裁,因被人打斷賞樂而緊皺的眉頭更讓他添了幾分凜冽。

他僅着一件雪白的亵衣,衣襟大開,露出胸前流暢的肌肉線條,閑散的坐着,一只手握着酒壺,另一只手攬着姿色上佳的宮女,面色微紅,眼神迷離,似是飲酒過量,隐約聽見他打了一聲酒嗝。

“國師怎麽來了?”看清來人,男人推開懷裏的宮女,揚聲說道:“來人,給國師賜座,‘嗝~’”又是一聲酒嗝。

帶着白色面具看不出年齡的國師似是被氣着了,他俯首痛心道:“皇上,西北大旱,司南之地水患成災,諸多國事還未處理,您怎麽能……”

“诶~,朕不是……”

“請皇上聽微臣一言,先皇駕鶴西去之時曾把南啓國與您托付與微臣,如今您這樣,臣實在是有違先皇所托啊。”華天罡像是說到了痛心之處,語帶哽咽。

龍椅上的男人聞言,眸中閃過一道冷光,片刻又消失無蹤,語氣懶散,不以為意的道:“這些事何須來勞煩朕,國師你代朕處理就是了。”

“事關國家社稷,豈是微臣能夠代替的。”國師華天罡語氣強硬,端的是義正言辭。

演的倒挺像忠肝義膽的臣子模樣,男人挑眉冷笑,似是不耐煩一般,怒氣沖沖道:“拿着朕的俸祿,卻什麽事都要朕親自去做,那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麽?”

華天罡對于龍椅之上男人的表現早有預料,暗道一聲蠢貨,心裏卻是滿意非常,這黃毛小兒越是不理朝政、越是沉迷酒色,荒淫無度就越是合他的意,也越好拿捏。

心裏暗喜面上卻是不露半分,依舊勸誡道:“皇上,您聽微臣一言……”

“夠了,國師,朕憐你一片忠心,才不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你若再犯,就不要怪朕不講情面了,退下。”

華天罡沉默許久,才一言不發的退出殿門,原本挺直的背影變的有些頹廢彎曲,整個人身上彌漫着一種失望、痛心的情緒。

勤政殿站在角落裏的衆位宮女太監,心裏對于國師的忠誠欽佩不已,對于那坐在龍椅之上閉目養神的人卻是不屑一顧,若是皇上一直這樣,不出十年,南啓國便會國力衰退,然後被其餘國家吞并。

衆人心裏皆是哀嘆。

國師走後,勤政殿的歌舞之聲再次響起,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停歇。

金銮殿內,總管太監宣告今日不早朝後,衆位大臣微微搖頭返回家中。

未央宮,皇帝的寝宮。

男人做在床邊,懷裏抱着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兒,一只手輕輕的來回撫摸着貓兒的後背,聲音低微的說道:“污濁啊,你說那老頭是不是早就該死了?嗯?死就死了,臨時之前還把大權全交給了那個妖道,真是死有餘辜。”

輕輕撫摸脊背的手漸漸轉變為掐着貓兒的脖子,随着聲音的越來越低沉,越來越陰冷,掐着脖子的手也越發的用勁,白色/貓兒渾身毛發豎起,嘶叫連連,奮力掙紮着。

“嘶~”尖銳的利爪劃破衣衫,在男人的胸前留下幾道深深的抓痕,血肉翻起,鮮血直湧。

“來人,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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