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南國有鲛人6

步釋淵運功, 強大的內力化作隐形的箭刃,射向不用的方向,沿途的水汽皆被熾熱的內力蒸發着。

鐘漓能感覺到周圍空氣的震蕩, 但是卻無法判斷是多人還是少人, 或是沒有人。

水汽停止蒸發了, 若是拖會時間,等待裂縫中滲出的水汽溢滿空間, 他就會得出答案,可惜,上面那人好像是等不了了。

“怎麽?不知道?”

“沒有人增加, 也沒有人減少, 現在依舊是兩人。”

鐘漓在賭,憑着特殊的體質,他能感受到空間氣流的震蕩, 這意味着他若是有意, 可以避開一切暗中襲來的殺招或是暗器,這也是之前他不願選擇潛伏華天罡身邊準備暗殺理由之一。

人類想要達到這種程度, 必須是武力達到宗師級才行, 此刻的他, 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他半點功力也無,所以,如今整個未央宮明裏暗裏的人都不會知道他能夠感知到那些在空氣中疾馳向他後腦勺的由內力化作的箭刃。

後腦勺感受到一股灼熱, 此刻正有化形的內力箭刃懸在他的腦後, 鐘漓沒有表露出絲毫驚慌,他知道那人不會殺他的, 至少現在不會。

皇帝身邊的水汽蒸發的最嚴重,說明這種情況是他暗中運功導致的, 這是最後一場測試了,既然他已經親自上場考驗,并且殺招就在自己身後,那麽殿中的人就不會再次增加,唯一有變數的就是自那人拔劍時出現的兩人是消失還是依舊在場。

鐘漓選擇了前者,消失,原本是幾人現在就是幾人。

步釋淵眯着眼睛靜靜的看着那站在下首,擡頭挺胸,沉着淡定的少年。

鐘漓嘴角微彎,面上帶着點點笑意。

腦後的熾熱消散,步釋淵開口:“朕姑且信你所言,所以,你是何人?”

“現在還不能告訴您。”見男人周身漸起殺意,鐘漓接着說道:“想必您是已經在查了,只是一直查不到,這種情況下,在下随便捏造個背景都能有法子騙過您,之所以不這樣做是不想騙您。”

“在下身世可憐,家族幾乎被華天罡屠盡,此番前來就是想要報仇的。”

“你與華天罡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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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族中少主,他是族中叛徒。”

步釋淵聽言,心下一驚,站起身走到鐘漓面前,沉聲問道:“你與華天罡是同類?”

華天罡自那老皇帝即位起便一直跟着,老皇帝對他可以說是信任有加,影龍衛便是從那時開始由他代為管理,說不定老皇帝能在衆位皇子暗鬥中登上大典也有華天罡的功勞。

從他出生起,華天罡就帶着面具,看身形與裸露在外的皮膚,差不多人至中年,可是等到老皇帝死了,等到他從牙牙學語的嬰兒到如今的成年登上皇位,那華天罡依舊帶着面具,皮膚光滑,仿佛幾十年的光陰于他來說就是彈指一瞬間。

這些年裏,華天罡祈雨祈雪無一不靈驗,所做之事更是無一出格,可謂是整個南啓國的福星,精神支柱。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幾近一半對他尊敬有加,言聽計從。

彷如長生不老、又能祈求風雨、規避兇吉,沒有野心、心系天下,這樣的人照理說南啓國得之甚幸。

可惜,只有他知道華天罡是多麽的表裏不一。

先帝是病死的?影龍衛為何被他據為己有?這些姑且不說,最近他的暗衛仿佛在調查什麽東西,步釋淵能感覺到南啓國從來不是華天罡的目的,整個南啓國只是他手裏的利刃而已,華天罡的目的不簡單。

倘若他的目的達成,怕是世界都要颠覆了。

因為他覺得,華天罡根本不是人,曾有一次華天罡受傷,他隐約見到他的血好像是藍色的,這秘密一直被他壓在心裏,誰都不敢告知,因為沒人會相信他的話。

因此,自他幼年接手影麒衛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查華天罡,可惜,與調查鐘漓一樣,半點消息沒有,一直調查至今,查了整整二十三年。

原本快要放棄了,卻沒想到鐘漓出現了。

所以他問鐘漓與他是不是同類,而不是問是不是同類人。

“你們是……什麽樣的家族?”原本想問是什麽東西的步釋淵轉口,他擔心眼前之人若是知道自己懷疑他人類的身份,會消失,那麽一切又回到原位了。

同為一族之人,且還是華天罡的少主,那麽長生與占兇蔔吉眼前之人應是也會,那麽,剛剛他說的,能夠感知氣息恐怕也是真的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妖物能夠有如此之能?倘若是妖物,為何能不懼大相國寺的佛法?甚至連無上法師禪渡都是勘不破華天罡的身份?

“很厲害的家族。”

“……”步釋淵。

知道關于底細問不出什麽了,男人問了鐘漓的目的。

“殺了華天罡。”

“華天罡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堪比神人,你是一族少主,想必能力不低。”這話是試探鐘漓到底有能力沒有,另外一層意思就是希望鐘漓能夠多吐露點關于華天罡的消息,有備無患。

“雕蟲小技而已。”

祈求風雨?那不過是鲛人一族能夠比之人類更快的感知到天氣的變化而已。

人類能夠根據朝霞晚霞亦或是蜻蜓低飛預測出幾個時辰後或是翌日會有風雨,但鲛人能夠根據空氣中的水分子的變化,提前半月得知是否會有風雨或雪等異常天氣。

而且作為鲛人巫師一族,華天罡确實有點占蔔的能力,鲛人巫師主要的職責是記錄、看管玄水冊、煉制藥劑診治傷患,至于占蔔一能,在鲛人族中算是沒什麽用的,皇族之人他占蔔不出,對于血脈低的人,他也就能占蔔出幾天之內是否會有異常之事發生,這事福是禍不知道。

不過,作為血脈低下的人類,他的占蔔之術算是派上大用場了,他能夠占蔔出人類未來七天之內,是否會有事發生,且這事是福是禍能夠得知,對于見識不足的人類來說,華天罡确實猶如神人了。

“他不是神,也不會長生不老,只是活的久罷了,至于占蔔兇吉、祈雪求雨,哼,看不上眼的小把戲而已。”

鐘漓冷聲說道,周身氣息也不複之前的溫和無害,隐隐有壓迫感傳來,隐在暗處的兩人和步釋淵皆是內心一震,這種強大的感覺前所未有,不像是內力外釋的壓迫,有種……有種血脈上鉗制,仿佛那纖細修長的身體之中潛伏着一頭猛獸一般。

少年擡眸,眸中利光一閃而過,無意中釋放的懾人威壓也消失無影了。

目光瞥見男人略微急促呼吸的模樣,少年一頭霧水:“你怎麽了?”

步釋淵暗道:那種感覺,他果然不是人類。

“無礙。”調整好呼吸,步釋淵繼續道:“你打算如何做?”

這是同意合作的意思了?

“削弱他的權力,然後殺了他,簡單明了。”

----------

“可以将田制分為民田與官田兩類,繼續沿用土稅法,按每畝納一鬥,司南等地,水土環境上佳,糧食富足,可每年納三鬥。”

“你說的可行,但要徹底的貫徹下去,恐是得需兩年,且,土稅法也需改良一下了。”

“如何改?”鐘漓來了興趣,搬來凳子坐在步釋淵旁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土稅法是依貧富分等而征稅,‘唯以資産為宗,不以丁身為本’這是弊端,可以……”

步釋淵提出的解決方法令鐘漓眼前一亮,他眼光之長遠,思慮之周全,全然不是之前表現的那般碌碌無為,原以為男人只是于武道一途天才絕豔,誰曾想他安邦治國的才能也是如此的卓華耀眼。。

自那一天的交底,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這些時間裏,鐘漓與皇帝從稅法改革聊到國庫盈損、再到士兵囤積、工商士農的未來發展,少年每一個見解都獨到精煉,提出的解決方法與步釋淵的想法不謀而合,引的步釋淵即使知道眼前這人不是人類,恐有其餘心思,也忍不住起了惜才的心。

而且少年時而霸氣時而迷糊的性格也是讓他大為吃驚,試探性的問了他的年齡,果不其然,才十三歲,依少年所說,這般年齡在他們族中還未成年,想來也是,華天罡都活了一百多歲了,至今看起來仍是精力充沛,宛若壯年。那麽他們一族活個兩百歲應是常事,這麽看來,十三歲确實算未成年,更有甚者,按他的推測來講,這般年齡在他們族中許還是嬰兒呢。

----------

皇上最近的行為在朝堂中引起了極大的争議,大部分偏向國師的官員言語間滿是斥責,斥責皇帝竟然把奏折讓與別人看,若非如此,那等絕妙的解決方法是誰寫的?只知酒色迷人的皇帝能有那等治國之才?

小部分的老臣和新科進士,仍然對皇帝抱有期望,反駁着另一派的人,讓他們拿出證據說話,不然便告他們個空口诽謗,以下犯上之罪。

“以往都是國師代為處理政事,現如今聽說,送往國師那的奏折越來越少,聖上要是某一決策有誤,那後果誰來承擔?”

“吏部侍郎!”老右相氣的渾身顫抖,擡起手直直的怼着先前說話之人,“你別忘了,聖上才是南啓國的王,步氏才是南啓國的正統血脈,奏折理當由聖上決策,依你所言?難道聖上讓國師代為處理國事幾日,國師便就謀生了不該有的想法?你能代表國師嗎?你剛才的話簡直大逆不道,是對聖上與國師的大不敬,該誅殺九族。”

吏部尚書聽聞右相的後半段話,見涉及國師便歇了看戲的心思,厲聲喝道:“吏部侍郎,謹言慎行。”

皇上還沒來,底下已經暗潮洶湧了,不一會兒,太監尖聲高呼:“皇上駕到。”

步釋淵踏進金銮殿,聽聞朝臣上報的事後,簡單的當場給予回複,稍顯複雜的讓他們下朝後拟個折子上來,無人啓奏後便要下朝了,衆臣跪地行禮,卻遲遲不見上方之人的“平身”二字。

“吏部侍郎可在?”

“臣在。”

“朕聽聞你在背後肆意議論皇家之事,甚至還譴責了朕?”

吏部侍郎董方正聞言,身子一軟,如同爛泥般攤在地上,顫巍巍的道:“臣沒有……”

“那就是朕在誣陷你了?”

“臣……臣……”

“來人,脫出去杖責一百八十大板,就在金銮殿外行刑。刑畢若是活着就算了,若是死了,那就送他的九族下去陪他吧,也算是朕對他最後的關愛了。”

董方正被進來的皇家侍衛拖了出去,步釋淵看着底下一衆跪着的人,接着道:“各位大人就不用急着回去了,都在殿外看完好戲再走吧,記得把眼睛睜大點。”

底下之人皆是身子一顫,頭垂的更低了。

這是要讓他們眼睜睜的看着董方正被打成肉醬啊,且有了聖上後面那句話,這董方正必定是傾盡全力不讓他自己昏死過去,可這又有什麽用呢?一百八十仗啊,對于文官來說只有死路一條啊。

金銮殿的消息早就有人傳到了占星樓,進了華天罡的耳朵。

“蠢貨,一個小小的低賤之人,也敢代表本尊?死不足惜。”華天罡暗道。

犯了錯的人可以死,但他的家人得救,非他慈悲心壞,是為了讓他自己與皇帝形成對比,皇帝殘暴,他仁慈,人類不就是喜歡站在正義道德的制高點嗎?且讓皇帝慢慢消耗着朝臣與南啓國民的耐性吧,不久,他就要取而代之了。

“派人去勤政殿,請皇上過來一趟,就言本國師有要事相商。”

有人領命而去,一個時辰後,步釋淵姍姍來遲。

與此同時,未央宮內,鐘漓憑着對水汽的敏感,找到了開啓未央宮密室的機關。

暗門打開,厚重的冰寒之氣撲面而來,鐘漓看着鑲着夜明珠的長長走道,快步踏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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