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只貓

浴室內熱氣騰騰糊在玻璃上，形成水珠緩慢往下滑落，原本模糊的玻璃露出一道較清晰的痕跡。

水聲停後，秦镌順手抽了毛巾擦了擦頭發，面上還是濕漉漉的，水珠順着臉頰到下巴最後落到地面，擦幹身體套上睡衣，出去前他瞥見髒衣簍的褲子，想起上次将它們一起塞進洗衣機後釀成的悲劇，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把沾了貓毛的褲子和衣服扔進了垃圾桶。

他個人的生活習慣大多是受外公的影響，家裏雖然并不富裕，但是外公衣服總是幹淨整潔的，他也因此慢慢地有點潔癖。

小時候外婆總是不喜歡他，外公不在的時候情況就更為嚴重，後來外公看見他胳膊上的掐痕，抹着眼淚帶他進了肯德基，給他買了一個漢堡。

在老人的眼中，這樣的零食是所有小朋友都會喜歡且向往的，那時的秦镌也不例外。

外婆偶爾才會做飯，他在家總是饑一頓飽一頓，每次吃到漢堡總是會很開心。

外公總會一邊看他吃一邊對他說：你外婆不是故意的，她就是生病了，所以對你不好，你長大以後不要怪她。

也是記住了外公的話，他才會沒有拒絕每周來看望外婆的建議。

不過或許姜杊自己都忘了，他們小時候見過的。

那時候外公剛走，他常被外婆關在門外，就習慣站在樓梯間趴着窗戶往下看，看見小小的她好幾次被車送回來，下車時女人抱着她摸摸她腦袋親親額頭，那副親昵的樣子讓他以為是她媽媽，令他羨慕不已，後來有次離的近了，聽見她叫那人姑姑，他才知道原來那是姑姑。

原來姑姑是這樣的，而不是那張冷漠令人害怕的老臉。

剛洗完澡出來身上還有水汽，頭發濕噠噠的但也沒再滴水，他懶得再擦，到了書房處理事情。

工作對于他來說是用來消磨時間的利器，所以秦镌是不介意周末時間工作的。

剛回完一封郵件，忽然手機響了下。

是送外賣的小哥，被樓下保安攔住了，說是不讓他進去。

秦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把地址給了姜杊這件事，然後讓快遞小哥把手機給保安，跟保安說了兩句。

等待奶茶送上來的這段時間，他竟然詭異的沒心思工作了。

心裏暗暗猜測着她給他買的是什麽。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微信聊天界面，果然收到了姜杊給他發的消息。

姜杊：【我給你點了奶茶哦～】

姜杊：【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的，就點了普通的布丁奶茶，超好喝，溫熱的！】

姜杊：【你在忙嗎？奶茶拿收到了嗎？】

時間是二十分鐘之前，那時候他還在開車，回家之後因為嫌棄自己身上的貓毛就鑽進浴室洗澡了，沒看手機。

秦镌看着這一長串，思考自己該回什麽。

正好有人敲門，他拿到了奶茶，放到書桌上。

他的書桌很幹淨，除了電腦就是咖啡杯，他的書房也是灰色調，冷冷清清，忽然送來一杯貼着軟萌貼畫的奶茶，乍一看還是挺突兀的。

秦镌拍了張奶茶照片發過去，然後回複收到了。

他想找個表情包發過去，但找了半天都覺得怪怪的，于是作罷。

說實話，上次跟她一起喝的是果茶，那個味道一開始讓習慣了喝咖啡的他有點難以接受，但是配着辣火鍋，那點清爽反而十分解膩，所以慢慢的也就納入了舒适範圍。

但是奶茶，他确實還沒嘗試過。

吸管插‘進去，秦镌喝了一口就吃到了大塊布丁，奶香充斥着口腔，甜的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皺着眉頭看了看奶茶上的标簽。

半糖。

這還是半糖？

半糖就這麽甜，那些小姑娘喝的全糖是有多膩？

只嘗了一口秦镌就喝不下去了。

姜杊又發消息問他味道怎麽樣。

秦老板人生頭一次糾結起來。

如果照實說不好喝，人家小姑娘特地點來安慰他的，會不會很失落？但是昧着良心說好喝是不是有點假？這種話被他的朋友看見估計會笑死吧。

還沒想好發什麽，姜杊又發消息過來。

姜杊：【是不是太甜了？】

秦镌立馬回：【挺好喝的，還是溫熱的。】

回複完秦镌就後悔了。

秦老板靠在椅子上，摁了摁眉心，還好姜杊發了一個開心的表情包之後就沒再挑起話題，他也松了口氣。

送奶茶他以為只是小姑娘的一時興起，當個小插曲就過去了，那杯布丁奶茶他耐着性子喝了一半實在喝不下去，罪惡感幾乎要将他吞沒，第二天就去健身房比平時加練了一小時。

但沒想到周一他工作，剛到飯點，他在公司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的時候忽然看見姜杊發的消息。

姜杊：【這家牛肉粉超好吃，我看見你們公司附近也有分店就給你點了一份！】

秦镌：“……”

她是把他當作投喂對象了嗎？

于是十來分鐘後，助理敲門問他是不是點了外賣，得到肯定回答後順便幫忙拿上來。

秦老板嘆氣，但是對到來的牛肉粉來之不拒，第一次午飯吃這種湯躺粉粉的東西似乎還不錯，之前他忙的時候點漢堡，不忙的時候則是小菜，現在想想還是挺單調的。

飽飽吃完一碗粉，牛肉滑嫩，粉條中和了辣味，對，還是火鍋味的，麻辣味非常開胃，姜杊還貼心地給他點了一份果茶，配着吃剛剛好。

出辦公室扔垃圾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火鍋味很重。

他特地拿出了公司才扔掉，出去的時候竟然還有不少員工大着膽子問他是哪家的牛肉粉，因為聞起來實在太香了。

秦老板看了看包裝袋，告訴他們點名，就高冷地回了自己辦公室，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看着老板上了電梯，幾個員工頓時活躍起來交頭接耳。

“這也太香了，剛剛問到是哪家的？”

“老板換口味了啊？”

“這家牛肉粉之前聽人說過，我下次也要嘗嘗。”

“天天吃漢堡也不行啊，不過你看見沒有，還有奶茶！”

“看見看見了，奶茶上面還有貼畫，我話就放下了，肯定是女孩子送的。”

“不會吧，鐵樹開花？！”

剛從電梯出來的助理，作為此次外賣的見證人，聽見他們聊的話題馬上就加入了他們。

***

姜杊抱着手機，坐在公交上笑的合不攏嘴。

屏幕上是秦镌發過來的照片，是空空的塑料碗和奶茶杯，全部吃幹淨，姜杊看着照片仿佛這些都是自己吃的，分外滿足。

就有種……看着自己喂的貓一口氣吃完一整個罐頭，然後悠閑對着她舔爪子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快磕死了。

姜杊把軟件定位定到蜉蝣科技，然後查看了周圍的店，把幾個熟悉的連鎖店收藏後，又查看了幾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店，看評價再看菜品，簡直跟考試前的複習一樣認真，就差拿出本子記筆記了。

弄完這些，她也到站了。

今天是她跟江城三中校長約好的面試，孫阿姨在三中教數學，經她介紹，姜杊成功加上了校長的微信，然後給校長發了簡歷還有一些證書，今天過來她也帶了一份簡歷。

下車後姜杊對着玻璃看了看自己的臉。

之前跟孫甜打的那一架她損傷慘烈，臉上

的傷過了兩天只是結了痂，今天她出門前花了好長時間才遮幹淨，還有脖子上胳膊上的傷，也被她遮得七七八八，還換了一身十分良家的衣服，白T加黑色長裙，紮了個馬尾，看起來格外斯文。

這幅形象就有種語文老師的感覺了。

其實她原本也想過幾天再約面試的，但是現在已經快六月中了，學校七月初就要放暑假，所以要是姜杊再過一段時間去面試，估計根本上不了幾次班。

而她為什麽是暑假去實習？

因為江城三中是出了名的重點高中，跟姜杊的母校不相上下，堪稱他們區top高中，江城三中的高二升高三暑期是要補課的，再加上還有高考生，所以這段時間學校比較忙。

進學校的時候孫阿姨剛好有時間，正是學生中午放學時間，孫阿姨給她打了電話，還特地在校門口等着她。

姜杊受寵若驚。

一看見孫阿姨就緊張地小跑過去跟人打招呼。

孫阿姨作為一個高中數學老師，是非常有數學老師的威嚴的，在一群高中生中非常好認，所以姜杊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今天別緊張哈，以你的學歷跟成績肯定是沒問題的，這次面試只是校長見見你，看看你這個人怎麽樣。”

孫阿姨不愧是她媽媽的好閨蜜，一路親切和藹，跟她說起了三中的事，甚至講着講着還講到了其他老師的八卦上面，要不是到了校長辦公室，姜杊都能聽完體育老師跟英語老師出軌二三事了。

校長是胖嘟嘟彌勒佛似的好脾氣，看了姜杊的簡歷，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又問了她是不是本地人之後，就笑眯眯地跟她說沒問題了，明天過來上班吧，先跟着高二的語文組聽聽課幫幫忙。

出乎意料的順利，走出校長辦公室的時候姜杊都覺得不可思議。

正好是午飯時間，孫阿姨帶着她去學校食堂吃飯。

學校食堂是分兩層樓的，并沒有分老師跟學生食堂，都是一樣的，只是攤位太多一層樓放不下所以分到兩層樓了，而且一層樓主要是早點偏多，因為一樓更方便。

趁着排隊的時候孫阿姨時不時跟她說話。

“小姜明年畢業吧？現在有什麽打算嗎？”

“可能會當老師吧，我爸媽都覺得挺好的。”

“哎呀，當老師累死了，別聽你爸媽的，年輕人還是要有點自己的想法，趁年輕多出去看看，沒必要這麽早就确定，你看看這群小屁孩我真是看着就頭疼，之前我一個尺規畫圖講了一節課，硬是還有人來問我中線怎麽畫……”

說起教學，孫阿姨更是來了興致，吃飯的時候一直在吐槽她們班的學生，弄的周圍都沒有學生敢坐她們旁邊。

“教數學也這麽累啊。”還沒入行的姜杊已經感受到了孫阿姨的疲憊。

“哎，別說了，”孫阿姨給她加了個雞腿，“多吃點，現在小姑娘都喜歡瘦，這樣不行啊，以後你當了老師一站就是一個小時，撐都撐不住。”

姜杊乖乖點點頭，“嗯嗯，謝謝孫阿姨。”

“啊，對了，”孫阿姨話鋒一轉，“小姜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姜杊：“……”

果然再和藹的阿姨都逃不過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秦老板：再這麽投喂下去腹肌都要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