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只貓

車卡在小區門口，秦镌不僅要想辦法找個地方停車，還要思考如何回複姜杊的話。

姜杊觀察着他的神色，不知道是秦镌年紀大經驗豐富，還是她自己眼神不太好，反正姜杊沒在他臉上看到明顯的不耐煩和反感，于是她用語文老師的語氣緩緩道來：“你看，你也不讨厭我嘛，這句話總有一天會要說出來，——我們不至于以後朋友都做不成吧？”

後半句帶着明顯的試探。

顯然，秦镌的猶豫讓姜杊都沒自信了，開始給自己找退路。

秦镌對她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卻沒有出聲戳破，這周圍實在沒找到停車的地方，他只好把車開進了小區，停在之前熟悉的花壇旁。

“不至于，你想的有點多了。”他停好車，下意識手伸進口袋摸煙，結果撲了個空，兩指輕撚了一下，緩緩舒了口氣。

“那……是我不行嗎？”小姑娘語氣帶着淡淡的失落。

秦镌默然。

那股想要香煙的欲‘望不斷翻騰，在她說出這話的時候竟然轉為了煩躁，他很清楚自己的猶豫與她無關，是他自己的原因。

“我有什麽好，讓你這麽喜歡我？”

他靠在車座上，側頭看向她，像是随意問出這個問題轉移話題一樣。

姜杊認真想了想，“我說不太明白，但是我覺得你很好看，有禮貌，有愛心，然後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想要靠近你，嗯，我覺得喜歡是一種想要接近占有的欲‘望，我對你……有這種感覺。”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但是在秦镌這裏卻總是随心所欲，做出一些不常規的事情來，這也是她相信倆人之間很合适的原因。

“談戀愛不就是這樣嗎？兩人在一起合适，互相喜歡就足夠了，感情深不深再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姜杊又機靈的補充了一句。

秦镌終于想起來車裏有煙，沒一會兒就翻到了香煙和打火機，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這麽“沒禮貌”，——他只是被一個小姑娘逼的有點緊張。

“介意嗎？”他問。

姜杊微笑搖頭，“沒事，你好好想想。”

她像個十分寬容的捕魚者，耐心看着自己魚塘裏的魚翻滾吐泡泡自在的樣子，實際上魚塘底下就是漁網，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那你也說說對我的印象吧？”姜杊開始循循善誘。

她總不差吧，相處這麽久，他肯定知道自己的一些優點。

他開了窗，但是煙霧還是在車廂內彌漫開來，這張禍害人間的臉隐在煙霧中變得飄渺不真實起來，姜杊差點就被迷進去了，只聽見低啞的嗓音慢慢說：“很漂亮，很會照顧人？膽子也挺大的。”

後半句帶着輕笑，那笑意勾得姜杊心尖一顫。

“那我這麽好，你做我男朋友不吃虧吧？”她立馬接道。

話音剛落，對上一雙深沉的眸子。

秦镌現在這個狀态，特別像她第一次見他的樣子，在煙霧和車窗的遮擋下若隐若現，欲蓋彌彰。

他無奈勾了勾嘴角，“好吧，可以試一試。”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說出這句話，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果然，她忽然變了表情，微抿着唇，模樣比一開始還認真。

“秦镌，”這是她第一次略帶責備的語氣對他說話，“你可能覺得我年紀小，今天只是一時興起，但我是認真的，我不是想玩一玩而已，你明白嗎？”

不愧是語文老師預備役，秦老板被訓得跟個小學生似的。

“是嗎，有多認真？”他開玩笑似的問。

姜杊看着他：“現在想把你帶上樓見父母的那種認真。”

秦镌一愣。

他手指抖落煙灰，那

股飄渺的煙從他面前挪開、熄滅在一邊的煙灰缸裏，于是那張好看的臉顯露出來，跟鑽出水面的水妖一樣蠱惑人心，他身體往她的方向靠了靠，湊到她耳邊用半認真半戲谑的語氣對她說：“好，那你要對我負責啊。”

姜杊左耳朵頓時燒了起來，原本比較反感的煙味纏繞出一陣暧昧的氣息，耳朵的紅很快就蔓延到臉頰，脖頸，白皙的皮膚将她的情緒顯露無疑。

他這是答應了？

她怎麽覺得有點不真實呢。

秦镌瞥到她紅的快滴血的耳朵，嘴角笑意更深，緩緩道：“你也知道我年紀大了，不喜歡折騰，你今天說的這麽好聽，要是到時候被我發現只是玩弄我……

姜杊感覺自己快自燃了。

他、他說什麽？玩弄……！

某種捆綁畫面開始閃現。

這個氛圍走向不太對勁了。

她心慌地下意識瞥了眼車窗，發現自己這邊車窗沒開，心想一定是車窗沒開所以這麽熱，所以她手指哆嗦着去開窗，一邊慌亂應付：“你別說的我跟個渣女似的……我不是那種人，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車窗緩緩落下，她做賊似的往外看了一眼，忽然發現不遠處她爸高大偉岸的身影，一瞬間什麽暧昧勾引氛圍全散，她火速關上窗，大聲對他道：“你快關窗！”

秦镌：“嗯？”

姜杊欲哭無淚，“我爸在外面！”

秦老板默默關上了窗，順便還安慰她：“玻璃貼了防窺膜，外面的人看不見。”

他一邊想着：果然小姑娘的嘴騙人的鬼，剛剛還說什麽要帶他上樓見父母，現在還沒碰面就慫了。

姜杊這才松了口氣。

一時間尴尬下來。

姜杊看了看他，這會兒這人又正常的不行，弄的她以為剛剛那個撩得她快自燃的不是他一樣。

“那……你算是答應了？”

“你說呢？”

“你別繞彎子，”姜杊兇巴巴的，“我又沒逼你，你是願意的吧？嗯？”

這語氣怎麽越說越想逼他的呢。

秦老板被逼到絕路一樣深深嘆了口氣，“嗯，願意的。”

姜杊：“……”

他絕對是故意的！

“哼，那就說好了哦，”她得回家了，出門前跟爸媽說了是帶貓去做絕育，一個多小時就能回來，所以爸媽今天是都在家等着她吃午飯的，“那個，我得回去了。”

秦镌看了看時間，“嗯。”

“那……我們明天一起出去玩？”

秦老板剛想答應，忽然想起什麽，拿出手機看了看日程表，“明天不行，周一廣州有個會要去參加，得提前一天過去，昨天剛讓助理訂好了明天十一點的飛機。”

他也沒想到一夜過去就有女朋友了，他習慣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所以早早定了的飛機，打算吃完早飯去機場。

姜杊失落地“哦”了一聲。

“明天你好好休息吧。”他說。

她那工作聽起來不是一般的累人，休息時間只有兩天，見不了面就在家好好休息。

“那我能跟你打電話嗎？”

他笑：“忽然這麽客氣了？”

姜杊：“我只是禮貌性詢問一下。”

“哦，”她嘴硬的樣子怪可愛的，秦镌伸手揉揉她腦袋，“歡迎随時查崗。”

查什麽崗……

她手機一響，是媽媽發消息問她到哪了。

“我得回去了哦。”

“嗯。”

剛解開安全帶，她鬼鬼祟祟地回頭看了他一下，兩人目光對上，秦镌挑了挑眉，詢問的意思。

姜杊深吸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

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我、我先蓋個章！”

秦镌：“……”

他有種被人占了便宜的錯覺，明明對方還是一個比他小八歲的姑娘。

“以後少抽煙哦，對身體不好，你也知道你年紀大了，該戒煙了……”姜杊碎碎念，頂着秦老板要揍她的眼神下了車，并快速逃離現場，跑進了樓。

秦镌坐在駕駛座上，那種殘餘的溫軟觸感還留在右邊臉頰，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啧。

說她膽子大吧，也就是嘴上逞逞能，實際行動還是跟個小屁孩一樣。

***

姜杊一路歡欣雀躍到了自家門口，一擡頭發現站在窗戶邊的爸媽的時候，宛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透心涼。

那個窗戶因為樓年久失修連玻璃都沒有，只是水泥糊了個窗框。

她家在三樓，只要不近視，這個距離看到樓下花壇輕而易舉。

而且明顯這兩人在這看了很久。

剛剛秦镌是說她的車貼了防窺膜的吧？那車前窗是不是防窺的？？？

顯然，不是。

姜杊吃了一頓最窒息的午飯，看多了電視劇的她甚至以為自己魂穿美劇家庭聚會現場，現在風雨欲來的餐桌上即将掀起一場撕逼大戰。

李女士不愧是教外語的，思想比姜黎這個老古董要開放不少。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追的？”

聞言姜黎整個人壯碩的身軀一顫，“什麽？！是你追的他？！”

姜杊：“……啊，是的。”

當了二十多年兵的姜黎一張不茍言笑的臉上寫着難以置信四個大字，嘴唇動動，想教訓自己寶貝女兒兩句，但是平時訓手下兵的那些髒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被咽下喉嚨。

在姜黎心裏，姜杊永遠是那個穿着小裙子紮着羊角辮兒每天回家會甜甜撲倒懷裏的乖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平時都是不敢兇不敢吼，就連老戰友聚會都不敢帶過去生怕被那個不知死活後輩看上……想到這姜首長不禁悲從中來。

他倒是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男人竟然還要她女兒去追！

“那是你們同學嗎？”姜首長開始不太熟練地打探消息。

聽到這話李薇琳都翻了個白眼，“你見過看保時捷的同學嗎？”

姜黎被噎了一下，轉念一想，竟然還是個開豪車的男人！

于是他試探着問：“那個男的年紀多大啊？”

姜杊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二十多吧，放心，只比我大幾歲。”

“有照片嗎？拿來看看？”姜黎松了口氣，又問道。

“啊，好像沒有，他朋友圈很少發照片呢。”

“我遠遠見到過一次，長得挺好看的一小夥兒。”李薇琳說。

“有多好看？！”姜黎筷子一放，“現在長得帥的男騙子多了去了！”

李薇琳反駁：“正常騙子不會開着保時捷來騙女孩。”

“誰知道那車是不是他的呢！說不定是租的，就是專門用來騙你們這種小姑娘！你們一個兩個平時都不關注社會新聞，只知道看電視劇！新聞上不是都報導了嗎，那個他們都有專門的騙子群，車是租的，臉是整的，奢侈品是共用的……”

李薇琳扶額，“就這破小區，還有人來騙，你當人家跟你一樣做慈善呢？”

姜黎又被噎了一下，“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只是提醒她別被騙了，一個還沒出學校的學生，談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多危險啊！”

姜杊啃完一只雞翅，“他是我學長。”

姜首長第三次被噎。

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

他腦筋一轉，狡辯：“現在騙子都是熟人作案

，什麽學長不學長的！到時候轉眼就找你賣茶葉！”

姜杊憋笑，摸出手機給秦镌發消息，一邊可惜剛剛沒有錄下開，姜首長那個語氣可吓人了，振振有詞的，她只能繪聲繪色描述了一番，把原話發了過去。

李女士實在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催促他吃了完飯趕緊去洗碗。

姜黎也覺得自己在這桌子上坐不住了，但這個家男主人的威嚴是不能丢的，他兇巴巴的冷哼一聲，端起碗去了廚房。

桌上只剩下母女兩人，李薇琳輕咳兩聲，問她：“你那個學長是哪一屆的？”

姜杊：“……”

啊這。

秦老板不是她不幫忙，她媽就是江大的老師，一查就查出來了。

姜杊說了實話。

李薇琳腦子裏一算，就知道她的“二十多”，“大幾歲”不靠譜，咬着牙用手指在她額頭戳了一個指甲印，“你啊——”

姜杊傻笑：“嘿嘿。”

“這都三十了，你怎麽看上的？”

“長得好看呗，等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哈，他這幾天要去出差。”姜杊三兩口吃完飯，“我去房間啦～”

鑽進房間，姜杊第一件事就是看秦镌的回複。

秦老板還是很有做男朋友的覺悟的，之前對她愛搭不理，消息也是挑着回，現在卻是實時在線，有問必答。

不過也不能指望他短時間有多大轉變，這次他只是回複了一串省略號。

姜杊噼裏啪啦打字調戲他：【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賣茶葉啊？】

***

秦镌剛到家就收到姜杊一長串消息，然後就沉默了。

剛确定關系，他肯定不能表現得自己很無知的樣子，于是保守地發了一串省略號過去，然後打開浏覽器，搜索“賣茶葉是什麽梗”。

多虧了網絡，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于是在姜杊第二句話發過來的時候，秦老板動動手指把蜉蝣科技股票代碼發給了她并回複：【不賣茶葉，股票可以。】

這次回複省略號的變成了姜杊。

大概是去查了一下他們公司的股票行情吧。

不過茶葉這回事倒是提醒秦镌了。

兩人之間的年齡差是存在的，再加上他最近幾年忙工作，很少出去玩，微博也只當是一個看新聞的軟件，怎麽跟小姑娘相處，他确實不太懂。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萬能的助理。

說實話，周末打擾員工的不是一個合格的老板，但秦镌想了想，他這樣也只是普通的聊天，并不是問他工作上的事，所以也談不上打擾吧？

于是秦老板給助理發了消息，直截了當問：跟二十一歲女孩子談戀愛需要注意什麽？

可憐的已婚男助理周末收到這個消息，冒死把正在睡午覺的老婆弄醒，并在老婆的指導下回複老板的消息。

秦镌先是收到了一堆奢侈品牌的介紹視頻，其中甚至細致到包括每個節日适合送什麽禮盒，緊接着是江城有名餐廳彙總，內容小到街邊小店，大到法餐廳，然後就是最近比較火的奶茶店總結word文檔，文檔圖文并茂足足一個G，詳細介紹了各個奶茶店的爆品和新品，還有經典款，以及部分奶茶店免費加料的詳細介紹……

秦老板對自己員工的工作能力的認知又上了一個臺階。

很快，秦老板的屏幕就被各種視頻和文檔占據，最讓他驚訝的是，助理竟然還給他發了花店總彙。

十分鐘後，助理總結：【老板我建議你注冊一個b站，現在年輕人都喜歡玩這個，然後我再給你推一些up主，他們經常發奢侈品啊，或者探店的視頻，這樣您以後帶女朋友出去玩也能有個參考。】

做了這麽多年資本家的秦

镌從這一長串文字中體會到了助理的不容易，想給他發個紅包，結果發現微信紅包上限是兩百，兩百的紅包秦老板是發不出手的，于是選擇了轉賬。

秦镌：【轉賬5000】

秒收轉賬的助理：【老板您太客氣了，那個b站注冊挺麻煩的，要不我幫你注冊一個吧。】

秦镌想着不能這麽麻煩別人，只是一個app的注冊而已，于是婉拒了，自己去下載。

五分鐘後。

從未拿過34這種低分的江大優秀畢業生秦镌重新找到了助理。

作者有話要說：  姜首長眼中的秦镌：裝有錢的整容男，車是租的，衣服是借的，先用微信勾引小姑娘，然後聊出感情就開始賣茶葉。

熬夜爆肝作者：看看這章！！五千字！！！誇我！！【咬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