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盟友(上)
張雪哭完後,擦幹淨眼淚,站起身又把衣裙理了理。哭的時候不知道時間,但來回的腳步聲卻聽得一清二楚,大抵是她沒有歇斯底裏,所以村民并未多管閑事。
山裏的空氣很是新鮮,她不用照鏡子便知道現在眼睛腫得厲害,以至于看東西有些模糊。
她回去的時候秦蘇并不在,她拿了個木盆打了點水,帕子沾濕後敷在眼睛上。她躺在床上,現在的春水還帶着絲絲寒意,穿過眼珠子混入血液裏,駛向全身。
沒一會兒,她便覺得冷,扯過身下的被子胡亂裹在身上仍覺得不夠,整個人都縮了進去才稍稍安心。
封閉的環境中,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安靜且帶着固有的節奏。呼吸間噴灑的熱氣被鎖在被子裏,沒一會兒便熱了,她憋了一會兒,忍不住掀開被子,大口喘氣。
帕子在她起身那一刻已經掉了,她眼睛仍腫着卻沒有之前的脹痛感。她聽見屋外傳來一陣聲響,緊接着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
“姐,你在嗎?”秦蘇等了一會兒,又道:“那我進來了。”
她才推門,便發出了令人一陣牙酸的聲音,她俏臉紅了紅,下意識看向躺在床上的張雪。見張雪沒反應便瞧了瞧鐵釘相接處,抓了抓腦袋道:“我要去找秦凱叔,姐去逛逛嗎?”
四周安靜得可怕,明明是不大的屋子,說話間竟然隐隐有了回音。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張雪仍沒有動靜,秦蘇的眼睛暗了下去。
“我們村子雖然一般,但是大家都很好。秦凱叔是村子裏的鐵匠,長得有些兇,卻經常給我們準備吃的,大夥都挺喜歡他的。”
她又等了一會兒,低着頭看着自己半舊不新的鞋子,頂了頂腳趾,失落道:“那姐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了。”
正當她要轉身時,張雪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巧克力好吃嗎?”
秦蘇瞬間覺得自己的臉燒了起來,連帶着血液一起。那種做虧心事被發現的心虛感,讓她無地自容。她張着嘴,急急忙忙解釋道:“姐姐、姐姐叫我吃的,她給我了,我、我就嘗了一塊。”
“就一塊。”她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好吃嗎?”張雪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辯解,又重複了一遍。
“好吃。”秦蘇如實回答。踩在地上的腳卻忍不住磨了磨鞋跟。她想走了,這樣的張雪讓她感到不安。
“騙子!”躺在床上好好的張雪突然坐起身,不知道被這話刺激到了哪根神經。她死死掐着秦蘇的肩膀,又委屈又怨憤道:“巧克力怎麽會好吃?”
秦蘇被吓了一跳,她縮了縮腦袋,對上了張雪明顯哭過的眼睛,心像是被蜇了一下,不疼,就是酸酸的。
她吸了吸鼻子,道:“不好吃,我是騙你的。”
她本以為自己這樣說,張雪會開心,沒想到張雪嗓音更尖銳道:“你撒謊,巧克力怎麽會不好吃?”
“巧克力怎麽會不好吃?”張雪垂下眼,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秦蘇。不過一秒,她又瞪大眼否認道:“巧克力怎麽會好吃?”
她嘴裏反複叨念這兩句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讓秦蘇從心底裏冒出了股寒意。明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卻讓張雪狀若瘋魔。
秦蘇唇瓣翕動,到最後什麽也沒說。她垂下腦袋,這是張雪一個人的舞臺,張雪的悲歡喜樂都是屬于她自己一人的,而秦蘇只不過是臺下的一個觀衆,并不相通。
“巧克力其實不好吃。”張雪鬧玩後,突然抱住了秦蘇。
還在抽條期的少女格外纖細,她一只手就能攬住對方的腰。幹淨的肥皂味道從對方身上傳來,這對于張雪而言并不陌生,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味道也屬于她。
只是——她入了西式學堂後,身邊往來的都是富家女,各種時髦的香水與香薰讓她大開眼界的同時又難免滋生了小心思,女孩的虛榮心并不會随年齡增長消失,而是與日俱增。
她人生第一瓶香水是母親梳妝臺上的桂花頭油。
金黃的桂花成團成簇的長在枝條上,一陣風吹來,簌簌落下,濃香撲鼻,桂花做成的油更是如此。只需要一點點,整個人便能香得令人作嘔。
張雪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要融入她們的念頭太過強烈,以至于第一天換來的嘲笑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女孩的成長總是在某一刻,那一刻她沒有父母的庇護,弟弟的謙讓,她迅速成長。
時隔多年後,她成了最大報社裏的記者,那些嘲笑她的同學,都變了一副嘴臉。她穿着精致的洋裙,踩着并不舒适的高跟鞋,噴上西洋香水那一刻,她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她心心念念的東西,竟然與母親的桂花頭油沒有任何區別,都一樣香得發臭。
“巧克力不好吃。”她哽咽着重複了一遍。收緊了抱着秦蘇的雙手,人與人的悲歡并不能相通,但是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命運與這個早年喪母的女孩相連。“你知道紅酒嗎?”
“紅酒是西洋傳來的一種由葡萄發酵的酒,剔透的紫紅色看着很是漂亮,深受西式進步女性喜愛,後來逐漸成為上流聚會必備品。我有幸喝過幾次,那味道就像是壞了的葡萄在放些醋。”
“明明這麽難喝卻無數人趨之若鹜,你說他們為什麽呢?”
秦蘇吞了吞口水,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們品嘗的不是紅酒,是紅酒背後的權利。”張雪垂下眼,她深深吸了一口秦蘇身上的皂角味,道:“巧克力好吃嗎?”
秦蘇顫了顫,尖俏的下巴越發可憐。她伸手抱住了張雪,堅定道:“好吃。”
哭泣是一種有效的情緒發洩,只是有些傷眼睛。張雪出門前特地照了鏡子,不得不說命苦的孩子早當家,秦蘇張前忙後确實把眼睛的紅腫壓了下去,但眼皮子仍是有些腫。
張雪要強,所以撲了粉做遮掩,可又覺得面色太白沒氣色,最後挑挑揀揀了幾瓶口脂混在了嘴上,才覺得滿意。而在這期間,秦蘇就全程看着。
張雪沒說,秦蘇也就當了個啞巴,但秦望舒送的巧克力卻被秦蘇收了起來。
村子裏每戶人家離得不算遠,同樣款式的籬笆圈了一塊大大的地,圈養的雞和鴨伸着脖子呱叫着,地上一灘可疑痕跡。
張雪見了捂住鼻子,下意識走開。她身前帶路的秦蘇腳步依舊輕快,對周邊一切恍若未聞,張雪不由得皺起了眉。
秦凱的屋子在村子裏邊,不見圍起來的籬笆,只有搭出來的一座草棚,草棚下是一座燒得正旺的火爐,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傳到屋外。
“秦凱叔!”秦蘇興奮地叫了一聲,她招了招手,快步走到火爐旁道:“我門鏽了,找你讨些油。”
“臭小鬼,又來要糖了!”秦凱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語氣親昵道。
秦蘇也不害怕,笑嘻嘻地湊了腦袋上前道:“才沒有,我屋裏來了個漂亮姐姐,秦凱叔叔這裏的糖好吃,我便帶她來嘗嘗。”
說完,她擠了擠眼,全然沒有在張雪面前的文靜,盡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淘氣。
“臭小鬼!”秦凱又是一罵,放下了手上正在打的農具。
許是打鐵的原因,他穿得格外單薄,□□的上身是鼓脹的肌肉,銅色的肌膚閃着汗液留下的光。他站起身,人高馬大的,卻拖着一條腿去拿條凳邊靠着的拐杖,架好後才一瘸一拐地走出草棚。
秦凱見到張雪愣了愣,原本自如的氣息一下子就局促起來。他摸了摸手,幾次想要張口又不知說什麽,最後只覺得口幹舌燥,幹巴巴道:“你、你好。”
“我叫秦凱,是村子裏打鐵的。”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忍不住擡頭偷看,好巧不巧被秦蘇抓了個正着。
“這是張雪姐姐,這幾天暫住我家。”秦蘇笑眯眯地挽住張雪的手,道:“秦凱叔,我們的糖呢?”
“我、我給你拿!”
秦凱的屋子與秦老爺子和秦蘇的并無區別,或許是因為打鐵口袋有些盈餘,所以屋內添置了不少家具,看着比別處多了些人氣。
秦蘇一進屋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笑嘻嘻地拿着桌上的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嘴裏咂巴了幾下道:“秦凱叔這水都是甜的,一個大男人這麽喜歡吃糖也不知道是哪染上的怪癖。”
她喝完才想到張雪還晾着,趕忙準備再倒一杯卻發現秦凱已經遞了過去。秦蘇捧着杯子不再吭聲,只是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
面前的糖水被裝在瓷做茶盞裏,糖水略黃,在杯中晃來晃去。捧着它的手很大,虎口有幾道醒目的傷疤,磨平了的手指裏滿是黑黑的東西。
按照以往,張雪怕是早就發脾氣了,但現在她沉默了幾秒,随後揚起一個笑容,雙手接過道:“謝謝。”
秦凱被她的笑容一晃,滿眼都是那過分白膩的肌膚。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慌忙去拿糖。
秦蘇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她眨了眨眼道:“秦凱叔以前在城裏幹活,後來是因為他父親要去世了,不得已才回村子當了個打鐵匠,但因為在城裏待過一段時間,所以秦凱叔和我們不一樣,他見識多。”
糖水入口那一瞬,甜膩膩的味道瞬間刺激了全身,順着溫熱的水流淌進胃裏,秦蘇感覺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快樂和滿足。
她身子一趴,下巴抵在木桌上,張開手像魚一樣劃了幾下,歪着腦袋解釋道:“糖在村子裏是稀罕物,哪怕是村長家一年也吃不到幾塊,所以這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東西,沒人不愛吃糖。”
“我愛,村口鐵柱哥家裏剛生下的大胖小子愛,就連花花姐家裏養的狗都愛。但她們都只想吃糖,因為秦凱叔長得兇,又瘸了一條腿,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她們都知道秦凱叔人很好,所以每次她們總會以各種理由來騙糖。”秦蘇又喝了一口水,沾染了水的唇瓣顏色淡淡,格外嬌嫩。“我也是,秦凱叔都知道,但還是會給。”
她一股腦兒把茶盞裏的糖水喝了個幹淨,又仰着頭把裏面僅剩的舔幹淨,不舍地看了幾眼桌上的瓷壺,最後狠心扭過頭道:“姐,你覺得秦凱叔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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