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鐵三角又聚齊了。

最高興的就是朱寧波,他這人不擅長社交,交朋友的方式就只有一種,就是死命對人好,無差別地付出,乞讨式交友,好不容易交上沈言這個朋友,還買一送一地搭上了個趙林蘇,覺得自己簡直血賺,特別珍惜跟兩人的關系。

“中午咱們一塊兒吃飯吧。”

去教室的路上,朱寧波已經先預定好了,免得又落入一個人在食堂吃飯的窘境。

沈言道:“當然。”

他們這三角關系,沈言就是那個主心骨,朱寧波基本全聽沈言的,趙林蘇嘴損但一般不會發表反對意見,沈言一直都在內心暗暗以大哥自居。

其實三人裏他年紀最小。

趙林蘇當年插班的時候,比他年紀要大,連個學籍都沒有。

還是他爹媽的黃金學歷好使,硬先插班進了他們附小,後來才注冊的學籍。

當時趙家老爺子也挺犯難。

這小孫子吧,遠看像野人,近看像文盲,塞幼兒園呢,太耽誤事,這麽大的孩子也不合适,按照年齡吧,也該讀三四年級了,趙老爺子想了想,還是決定起點低點,把沒怎麽上過兩天學的十歲兒童塞進了三年級。

那時候上學普遍比較早,班裏大部分小孩都九歲,趙林蘇算是挺大年紀的了。

這也為趙林蘇後來逆襲全校第一埋下了一些讓人诟病的伏筆。

年紀大,該的。

朱寧波是高考成績不理想,沒有達到他心儀的學校,于是又複讀了一年,所以跟趙林蘇同年。

沈言沒在意過自己年齡上的弱勢,他從小就當班幹部,當“領導”當習慣了。

不管是趙林蘇,還是朱寧波,他總是潛意識地感覺自己得罩着這倆人,甭管罩不罩得住,反正他有點那方面的責任。

沈言刻意地去忽略“小弟”趙林蘇在思想上的冒犯。

硬生生忽略了整一周。

一直憋到星期五最後一節課結束,他實在是要憋不住了。

從開學到現在,趙林蘇是真一天也不落啊!

大哥,你上班打卡嗎?

沈言從一開始的抽盲盒到現在天天開蓋有驚喜,人都已經麻了。

尼瑪這人天天意淫他,身體吃得消嗎?

沈言板着張臉,目光悄然往身邊駕駛位上瞟了一眼。

牛仔褲挺寬松的,布料微皺地隆起一點弧度。

沈言悚了一下,趕緊移開了視線。

太恐怖了。

趙林蘇受邀來沈言家裏吃晚飯。

“慎哥。”

“林蘇來啦,”沈慎回過臉,邊炒菜邊笑道,“水自己倒啊,就不跟你客氣了。”

趙林蘇微一點頭,沈慎問了他幾句國外暑期交換的事,趙林蘇一一作答,沈慎感慨道:“你頭一回來我們家的時候,個兒都不到我胸口呢,一眨眼的工夫都這麽大了,大學都快畢業了,沈言人呢?”

“去上廁所了。”

“讓他別坐馬桶上玩手機,蹲太久對身體不好。”

趙林蘇笑了笑,“好。”

頭一回上沈家做客之前,趙林蘇很難想象兄弟倆在三年前成了孤兒。

尤其是沈言。

大大咧咧的性子,比所有人都開朗活潑,愛笑愛說,怎麽看怎麽都不像父母早逝的。

“明天去我家,我哥買了新碟,”沈言拿鋼尺掘花壇裏的土,“停手,冒頭了冒頭了,快挖——”

兩人挖了一個課間的蚯蚓,上課前沈言把蚯蚓放生,又照樣把挖出來的土填回去,“手弄太髒,寫作業不好寫,咱們洗洗手再回教室吧,下節課我再陪你出來玩。”

野性難馴的小丁春秋第一次很給面子地去洗了洗手。

他心想這人成天傻樂,原來也怪可憐的,就別為難幹部了。

後來他才發現他那點同情純屬多餘。

這個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他自有一套快樂法則,能讓自己和周圍的人都一起變開心。

趙林蘇敲了敲衛生間門。

“幹嘛——”

沈言從磨砂玻璃上辨認出趙林蘇的身影,如臨大敵地提了提褲子。

“別蹲太久,小心痔瘡。”

沈言:……他得不得痔瘡關他屁事!

家庭煮夫沈慎的手藝了得,沈言吃得心滿意足。

沈慎現在工作太忙,經常996加班,沈言也難得嘗一回他哥的手藝,還是沾了趙林蘇的光。

他哥很看得上趙林蘇,覺得此子将來必成大事,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慎很喜聞樂見沈言跟趙林蘇一塊兒混,趙林蘇這個人也是賊會裝,在他哥面前從不嘴賤多話,搞得他哥以為這人多成熟穩重似的,切,成熟穩重的人意淫自己兄弟?他只能說他哥還是膚淺了。

吃完飯,沈言和趙林蘇兩個吃白飯的負責收拾。

沈言在廚房洗碗,趙林蘇在外面擦桌子,沒一會兒趙林蘇收拾完進了廚房,手往水池裏撈了個碟子幫沈言一塊兒洗。

廚房不大,也就一個水池,一個水龍頭,兩個人站一塊兒洗盤子,沒洗兩個,沈言就有點不自在地抽了抽手。

趙林蘇的胳膊老往他身上戳。

骨頭堅硬,肌膚溫熱,戳一下,他那心就忍不住跟着發顫,被觸碰到的地方也麻麻的,肌肉不受控地變得緊繃,像是被輕電了一下。

好怪。

沈言把手抽出來擦了擦,“剩下的你洗。”

趙林蘇瞟他一眼,“占我便宜?”

沈言:這人怎麽老倒打一耙?到底誰占誰便宜?

“滾滾滾,”沈言幹脆直接把人往後一扯,“我洗,都我洗行了吧。”

後脖瞬間一涼,趙林蘇濕淋淋的手掌壓了下他的後頸,懶洋洋道:“狗咬呂洞賓。”

沈言回頭怒瞪,對着趙林蘇的背影虛空握了握拳。

又占他便宜!

趙林蘇出了廚房,沈慎在陽臺向他招手。

兩人在陽臺說話。

“言言最近在學校還好吧?”

“挺好的。”

“哦,我看他最近好像有點怪。”

“可能剛開學,他還沒緩過勁。”

簡單聊了幾句後,趙林蘇回到廳裏,廚房裏沈言正在收拾盤子,他擦了擦手,又用掌心用力撫擦了下後頸。

視線微微一凝,沈言轉過身時,趙林蘇也收回了視線看手機。

是有點怪。

沈言送趙林蘇下樓。

電梯裏就他們兩個人。

沈言無論往哪看都躲不開趙林蘇頭頂上那倆字。

就算低着頭,電梯地面也一樣反光,扭曲地反射出黑黢黢的【沈言】倆字。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為什麽趙林蘇頭頂上的兩個字比其他人都要來得更粗、更大、更黑。

不知道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還是就是因為是他的名字。

而且這到底什麽原理?為什麽反射在地面都只有他能看見?誠心給他添堵是吧?

沈言腳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踩住電梯地面上的【沈言】兩個字。

“你幾歲了?”

趙林蘇冷嘲道。

沈言不理他,繼續自己的踩頭行為。

他都大人有大量地不計較趙林蘇天天意淫他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了,踩兩下影子還不行麽?

顯然趙林蘇覺得不行,一腳也踩上了沈言的“頭”。

沈言:“……你幾歲?”

“比你大一歲。”

“那叫比我老一歲。”

“對自己的幼稚,你好像很驕傲啊。”

“你成熟?你成熟你還——”

趙林蘇盯着沈言,沈言面紅耳赤,顯然是憋着有話要說,然而他還是洩了氣,電梯門一打開,人就先竄了出去,“……看動畫片呢。”

趙林蘇也跟着走了出去,“你指的是你發給我的‘動畫片’?”

樓道裏小狗擡頭,沈言人都走過去了,又返回去把小狗抱上。

趙林蘇常來沈家,對這狗也算認識,只是不熟悉。

在他看來這狗很笨,對陌生人毫無警惕之心,從來不叫,誰路過都能撸兩把,幾乎可以算是“人盡可夫”,不是什麽良家好狗。

“偷狗?”趙林蘇道。

沈言:“帶它出去遛遛。”

說着帶狗出去遛遛,沈言全程都把狗抱在懷裏,他沒繩,沒法真遛,餘光暗瞥了一眼身旁的趙林蘇,趙林蘇雙腿修長,走路姿勢也很優雅,比雜毛狗高貴許多,而且不牽繩就能遛。

沈言在心裏暗暗把趙林蘇跟雜毛狗放在一塊兒比,有種冒犯回去的解氣,嘿嘿偷樂了一下,道:“你知道它女神是誰嗎?”

“他?”

“小狗。”

趙林蘇懶洋洋地看狗一眼,又看人一眼,“該不會是你吧?”

沈言一腳踹了過去,趙林蘇從容地閃身躲開,“我對狗了解不深,還是你跟它比較有共同語言。”

沈言立刻回嘴,“我倆不也挺有共同語言?”

話說出口,他就噎住了,還沒等他不好意思,趙林蘇很快地就接了話。

“恭喜,這說明你還殘存人性。”

沈言:他要不是還殘存人性,他就直接把趙林蘇的勾八給剪了來淨化一下他的心靈!

“去公園散散步消消食再回去吧。”沈言提議道。

趙林蘇不置可否,反正腳步還是跟着走,确實是比雜毛狗好遛。

公園裏燈都亮了,燈光昏黃,簇簇地點綴在樹林花草中間,蚊蟲繞光鳴,沈言抱着狗在公園的跑道上散步,被蚊子咬得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人特別招蚊蟲喜愛,而且是舍身取義的類型,只要有他在,蚊子就全往他身上招呼,他身邊的人反倒安全了。

沈言用鞋面蹭了蹭小腿,雙眼探照燈一樣地搜尋着大狗的身影。

趙林蘇道:“你這是遛狗還是把自己當狗遛?”

“散步嘛,”沈言道,“又沒狗繩。”

“沒什麽好逛的,走吧。”

“別走別走,再逛逛,再逛逛。”

“欸——”

沈言壓低了聲音,聲音難掩興奮,“前面前面。”

趙林蘇目光懶洋洋地掃過去。

纖瘦的女孩牽着條大狗,大狗步态穩重,神情機警,和主人有相當大的反差,很吸引人的眼球。

趙林蘇扭頭看向沈言。

沈言的表情和他懷裏的狗幾乎一模一樣,探着頭往那兒看,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就是它。”

沈言颠了颠懷裏的小狗,“它女神,離譜吧?根本完全就不合理嘛。”

懷裏的雜毛狗挺乖的,上回沈言身上沾到一點大狗的味道,雜毛狗就興奮得不行,真在公園裏碰見了,雜毛狗趴在他身上叫都不叫,動都不動,就只敢在他懷裏抖着看。

說明狗心裏還是有數的。

沈言餘光看向趙林蘇。

有些人能不能哪怕比狗心裏多點數?

趙林蘇也看向了他,淡淡道:“挺合理的。”

沈言:“……”

原來這狗東西心裏是真的沒逼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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