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娛樂圈那些事⑨

許寧當然不會就這麽醉了，不過酒精還是不可避免地對她産生了些影響，兩罐生啤入喉，她的腦子也變得有點鈍了。也因此，她再一次地習慣性地打開了柏原的房門。

房內的柏原正在換衣服，此時已經脫掉了上衣，所以，許寧的這一推門，就看到了他光果的上半身。她眼也不眨，目光就這麽赤果果地黏在了他的身上，就差朝人家吹口哨了。

這麽炙熱的目光再無感的人都能感受到了，何況五感正常的柏原。但是，他沒有立馬做出反應，他只是若無旁人地彎腰把放床上的衣服拿了起來，不慌不忙地穿上，等到慢條斯理地把最後一枚紐扣扣上，他才轉過身來面對闖入者。

他掀起眼皮看她：“有事？”

此刻許寧已經換了個更舒坦的欣賞姿勢，聽到他的問話，很自然地回視着他，臉上沒顯現出半點羞赧之情：“沒，只是走錯房間了。”

柏原道：“這個借口你用過了。”就在幾天前。

被當面拆穿借口的許寧很淡定：“哦，被你發現了。”

柏原直直地看着她。

許寧随口扯了一句：“其實我是受命運的牽引，命中注定，這個房間屬于我。”

靠着對她的了解，柏原從她的話中剝離出她隐藏的意思：“你想要這個房間？”

許寧星星眼望着他：“可以嗎？”

她當然想要！哦，這并不是說這個房間有多好，而是她已經習慣了這裏。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控制了她的腿，讓她一個不小心就往這邊走了。

可是，這一次柏原無視了她的渴望，表現得十分冷酷：“不可以。”

許寧深受打擊。回想重生前，那個時候她提出交換房間，柏原很輕易地就做出了讓步，可是現在……

自覺深受傷害的許寧也帶了刺，她雙手交握在胸前，神情肅穆：“神是不會寬恕你的，他要懲罰你，因為你竟然試圖篡改命運！”

無神論者柏原渾不在意，一點也沒有被威脅到：“哦。什麽懲罰？”

許寧很認真道：“指示我一天走錯八次門，就像現在一樣。”

柏原：“……”

“相信我，我的本意是不情願的，我只是被神利用了。”

柏原有那麽一刻失去了語言功能：“……醉了就早點休息。”

許寧扒着門框，不肯離去：“下次你再果着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神有時候也挺膚淺的，他喜歡美好的東西，他說了，如果你讓他滿意了，他就讓我少走錯兩次門。”

“……”

“……”

柏原看上去很無語。

許寧看上去很無辜。

然後，很無語的柏原終于忍受不了故作無辜的許某人的胡言亂語，眉頭微皺，聲音直降幾度。

“黎孟。”他叫出了她的名字，面無表情。

許寧一聽，意識到自己再玩下去就要壞事了，于是趕緊抛出結束語，結束話題。

“時間不早了，我該去看看小白菜了。”她一邊說着，一邊當着柏原的面慢慢把門拉上，在門合上之前，她還朝他點了點頭，淡定地道了聲晚安，“早點睡，柏原。”

——雖然是被迫結束話題的，但她退出得一點也不狼狽。

門一合上，許寧就笑出了聲來。她心情愉快地去了兒童房，站在門外對着裏面的小白菜喊：“菜菜，你今晚跟麻麻睡哦~”

心情好睡眠質量也不錯，于是第二天許寧起晚了。她睡得很沉，甚至不知道身邊的小團子什麽時候離開了。呆坐在床上，瞄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信息指示燈不停地閃爍，她順手拿過來打開——

給你一個小時，來mec影視試鏡。

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許寧不認識，但根據信息的內容來猜測，它多少與程慕延有點關系，因為最近她給出聯系方式的人只有他。但是從信息內容的語氣來看，不是程慕延本人。

許寧看着這條短信，她可以感受到這短短一句話背後散發着的的暴躁情緒，不僅僅是因為它簡短得連稱呼都省略了，更因為……在這條短信前還有幾通未接電話，來自同一個號碼。

她能想象電話那頭的人氣急敗壞的樣子。

哦，這個發信人甚至氣得忘了告訴她具體位置，要知道，mec影視的公司大樓有三十多層呢。

“……”

還有一點讓許寧很在意，短信的發送時間在四十分鐘以前，而剩下的時間，她就算開車全程闖紅燈也不可能按時到達……

理清了這點，許寧也不急了，她不慌不忙地給自己換了身頗有學院風的衣服，也不化妝，清清爽爽地下了樓。出門之前，她還不忘吃了點木姨留下的早餐。

為了與自己今天的學院風格匹配，許寧沒有開車，而是打車去的mec影視。到達目的地後，她進了公司大樓，輕車熟路地走到公司前臺。

“請問林松導演現在在哪兒？”她微笑着詢問前臺的小姑娘。

是的，她猜測這條短信來自林松導演。這麽猜測的原因？一是，林松導演最近在為選角女二號忙碌，二是，存在程慕延向導演推薦了自己的可能性，再者……短信的口氣與林松挺像的，一直這麽爆脾氣……

好吧，就算不是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

前臺的女士素質不錯，也微笑着回她：“請問您是？”

“我……”

“她是和我一起的。”

有人先她一步，搶先回答了前臺的問題。前臺一見來人，笑容比之之前的禮貌多了幾分熱情，臉頰微紅。

“程先生。”她向來人道。

程慕延很紳士地朝她點頭，一點不擺影帝的架子，等回應了前臺的姑娘，這才轉向許寧。

“和我走吧。”

于是，在許寧還在苦惱怎麽才能找打試鏡點時，她幸運了一把，适時出現了一個活着的導航，而這個“導航”還是自己的偶像，唯一讓她覺得有那麽點不順暢的只有……唔，她沒有和偶像獨處的經驗，容易冷場。

事實也确實如此。兩人所在的電梯裏的氣氛有些沉悶，許寧苦惱地組織着語言想要打破這種沉悶，然後她就聽到身邊的人道：

“你來得比我想象中要晚，試鏡已經開始很久了。”

許寧松了口氣，順着他的話展開了話題：“我知道，有些事耽擱了……是你推薦的我？”事已至此，其實她已經很肯定了。

程慕延道：“你演的不錯。”

許寧誠摯地說：“謝謝。”她知道自己演的不算差，因為她曾經也為演好自己的角色花了不少功夫，反複琢磨劇本，又把程慕延所有作品翻出來，揣摩他的演技。

也因為這個過程，她才更加喜歡他。

——她承認她為這個人注入角色中的專注動心，也崇拜他，因為他讓自己看到了那些出色演技。

而現在，何其幸運，她的偶像贊同了自己，并向導演推薦了自己。她感謝他的推薦。

電梯停在了28層，出電梯時，她聽到程慕延說：“我實話實說而已，你不必太謙虛。”

一路上有不少人朝程慕延打招呼，許寧見了，自覺地把并排走的模式更換成了慢他半步，她說：“我是說謝謝你推薦了我。”

“那就更不必了，因為……”

他們已經來到了一道門前，走在她前面的程慕延打開了門。

“也許已經沒有這個推薦了。”她聽到他說。

這時許寧也看到了屋內的情景，心下明白。

試鏡已經結束了。

她不覺失落，因為在來試鏡之前，她早猜到這種情形，來這一趟，也只是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罷了。

室內，導演林松正在和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說着話，他身邊還有一個容貌出色的女子，是當紅女星莫傾語，她站在他們身邊，時不時地笑着說上一句，氣氛融洽。

但是這份融洽在導演看到了許寧的到來，一下子被打破了。事實上，林松第一眼并沒有看到許寧，他是在看到程慕延，并在程慕延有意地避讓了一下之後，才注意到了她這一號人。

看到她後，他很快地明白了她的身份。不怪他這麽敏感，誰讓他惦記着她呢！是啊，惦記！他難得出手一次，主動找一個沒任何演戲經驗的新人，卻沒想到多般不順，最後留了短信還被放了鴿子，他怎能不“惦記”！

他的臉色在見到她後迅速垮了下來，他睨着她：“你是黎孟？”

許寧謙恭道：“是的，林導。”

林松的面色莫辨：“聽慕延說你的演技很不錯。”

許寧謙虛道：“比不上影帝一二。”

“很好。”林松點了點頭，仿佛任可了她，但這只是假象，下一秒他便爆發了，“以為我的戲你都不必參加了！”

許寧：“……”

林松說完就要離開，可是有人出聲留住了他的腳步：“林導，別這麽大火氣嘛，我瞧着這小姑娘就很不錯，态度很好嘛，而且又有咱們的影帝做推薦。既然她已經趕來了，就順便給她個機會吧，你覺得呢？”

出聲的是剛才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尋蹤》的最大投資人趙總。

林松皺了皺眉頭，他雖然厭惡極了她試鏡遲到，但是投資人的面子卻不能不給。他杵着沉默了。

這時，一旁的莫傾語也軟言勸道：“趙總說的是，也許她真的有事耽擱了，就給她一個機會吧，試鏡一下也沒有損失。”在娛樂圈混得好的，大多很會做人。她和許寧并沒有利益沖突，所以順水推舟賣了她一個人情。

林松這才松了口，但臉色依然不好：“我的女二號已經選定了，我很滿意，也不準備換下……這裏還有個小角色，你演還是不演？”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劇本遞給許寧，很是不情不願的樣子。在他想來，即使是一個很小的角色，許寧也沒理由拒絕，畢竟《尋蹤》是個大制作，陣容強大，一個沒接觸過演戲的新人怎麽看都不會拒絕！

許寧也真的接過了他給的劇本，并打開了它，然後怔愣了。

這真的只是一個小角色，龍套程度和莫子臨有的一拼，但這不至于讓她在愣住。她驚訝的是，她對這個角色印象很深，說者說，她對這個角色曾經的扮演者印象很深。

印象裏，扮演這個角色的人容貌豔麗，在劇組裏，容貌出色的不少，但她的美是很張揚的那種。可是這在劇組并不是好事，小配角太耀眼了，導演很不滿意，但也沒精力把這個莫名進入劇組的女子踢出去，他只是把她的鏡頭都模糊掉了，經過處理後，她甚至連個正面都沒出現。

當然，許寧對她的印象并僅僅因為這樣。她關注她是因為那個女孩很能忍，也很努力，就算被如此對待，她依然沒有半句怨言，為人和氣，在劇組裏人氣很高。

她記得那個女孩兒叫……容曉？

因為這個角色，許寧恍惚了一瞬，很快斂了心神快速浏覽完劇本，完後合上劇本看向林松，後者也觀察着她，于是兩人的視線不可避免地對上了。林松沒有移開視線，反而直視她：

“演還是不演？”

許寧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演。”

她的試鏡很順利，看到她的表演後，林松臉色這才好了點。他的手指敲擊着桌面，沒有對她的表演多做評價，也沒有立刻敲定這個角色，他似乎陷入沉思了。良久，他從沉思中走出來，對她道：“你演下這個情景。”

說着把手邊的一本劇本遞給她。

許寧的眸光閃了閃，順從地接過來，在看到劇本上的角色名後，心緒有那麽一瞬間被打亂了。她做了個深呼吸，沒有多問，開始熟悉臺詞。

然後開始女二號的試鏡，是的，那個劇本上的情景是關于女二號的。

試鏡完後，林松深深地看了她頗久，最後開口了：

“明天準時到劇組報到。”

話裏他着重強調了“準時”二字。

許寧并不知道她拿下的是哪個角色，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她試鏡成功了！

她的試鏡過了之後，程慕延沒有再來找她，他和莫傾語先走了。許寧不在意地聳肩，準備離開，她剛走出試鏡的房間，就被一人攔住了。

“等等。”那人對她道。

許寧以為她是公司裏的哪個工作者，态度良好地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趙總想你們慶祝一下，恭喜你們進入劇組。”那人解釋道。

許寧似笑非笑：“慶祝？”

那人低咳了一聲。

許寧挑眉，不知道想了些什麽，竟然也應下了：“好啊。”

那人呼了一口氣。許寧跟着她一起出了公司大樓，走到停在公司門前的一輛車前，那輛車一見到她們就打開了門，許寧從打開的車門看到了坐在後座的一名女子，微微一怔。

容曉。

她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不動聲色地上了車。

車子駛離公司大樓。

影視公司大門前，莫傾語見身邊的人看着一個方向出神，問道：“在看什麽，慕延？”

程慕延收回目光道：“沒什麽。”

作為《尋蹤》這部電影的最大投資人，這位趙總還是有點資本的，他選的“慶祝”地點也不是尋常酒吧，而是g市有名的私人會所。

他們進了一個包廂。

說是一個包廂，其實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房間內建有室內蓮池，此時蓮花開得正盛，室內荷香陣陣。流線型的扶欄隔開休閑區，藤編的座椅，加上荷葉造型的小桌，這樣的搭配顯出幾分小可愛。天花板上的蓮花吊燈如點點星子，柔和的燈光将整間屋子襯得典雅精致。

不得不說，這位趙總還挺會附庸風雅。

看得出容曉很喜歡這裏，趙總見她喜歡，便笑道：“你要是喜歡這裏的話，我讓人給你辦張會員卡，以後想來就來。這裏環境不錯，娛樂休閑都是個好選擇。”

容曉聞言表現得既不熱情也不冷淡，配合着豔麗的容貌，恰到好處的勾|人：“謝謝趙總。”

趙總一樂，轉向許寧：“小孟呢？喜歡這裏嗎？”

許寧一直以為自己是配角，很有配角的覺悟，默默地只把自己當背景，沒想這位還能記着她，稍一愣之後回以微笑：“還好。”

趙總把她的“還好”歸類到了很喜歡，笑道：“那順便也給你辦一張吧。曉曉是被林導選中的女二號，你們在一個劇組，要好好相處互幫互助啊。”

容曉聽了，第一次将目光投到許寧身上，她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容曉。”

許寧：“我是……”

容曉打斷了她，雖然不怎麽禮貌，但她臉上的真摯的笑容彌補了這點不禮貌，不會讓人産生反感：“我知道你，影帝的賞識呢，可真令人羨慕！”她似乎真的只是單純地羨慕。

趙總聽了便笑着安慰她：“你現在還是女二號呢，也足夠讓不少人羨慕了。”

容曉道：“還要感謝趙總的提拔。”

趙總被她逗得很開心，笑得啤酒肚都顫了。

許寧見場面這麽和諧，正想要又裝回壁花呢，容曉突然湊到了她耳邊，她壓低了聲音：“片場這麽大，為了讓影帝發現你的‘優秀’花了不少心思吧？

許寧被撲面而來的濃重香水味弄得呼吸一滞，往後退了兩步，卻是一點也不想理她了。她曾經覺得這個人很不錯，她努力上進忍辱負重，她的堅毅讓許寧佩服。

可是……事實證明，有些人天生演技派。在她在趙總的車上見到這人開始，她給她的好印象就開始崩塌了，而現在更是崩到了渣。

許寧原本覺得無聊，想應了這個“慶祝”捉弄一下這位趙總，找點樂趣，現在卻是半點興致都沒有了。

當然，這不是說她看不上這位容小姐的行為，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她無權指手畫腳。她的出身已經注定了她比別人擁有更多的選擇，比如說現在，她可以選擇不搭理這位趙總，而這位趙總對她造成的影響甚微。

但是有的人卻需要這樣的機會，自願交換。不過，從她願意交換的那刻起，就把自己擺上了奢侈品的位置。對方還是人，雖然品德低下，而自己卻成了一件物品，雖然華貴。

這就是不等價交換。

許寧對這樣的交換不做評價，但她現在卻沒心情看下去，她想離開了。原諒她，有時候，她就是這麽任性。

她做了決定也就不再遲疑。

“趙總，我還有點事先離開。”

“怎麽就走了？你這是不給我面子，是吧？”趙總對她的突然立場很不滿意。

許寧卻不想敷衍他了，她朝他燦然一笑：“如果你真要這麽想的話。”

說完站起來就走。她沒看到那位趙總變了變色，也沒注意到容曉看着她的複雜眼神。

許寧一從房間出來，就遇上了從旁邊房間出來的柏原。兩人都有些驚訝，許寧先從驚訝中走出來，她朝他擡手：

“唷，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