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被馴養的人類

飛濺的血液滴落至額角，又順着眉骨滑落，視線在這一剎那仿佛蒙上了一層血色，卡希擡手狠狠地擦了擦，新舊血污融合，變成晦暗的紫。

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去整理儀容，日複一日的混亂群居，為争取半瓶營養劑堵上性命的亂鬥，甚至被無緣無故地打罵，這位高傲的迪爾林大小姐從一開始的崩潰，再到現在的适應也只不過花了短短幾天時間。逆境總能讓人成長。

手中緊緊握着一瓶營養劑，在這場混戰中，她僥幸以勝利者的身份搶奪了它，當然代價也是有的，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右肩一陣陣抽痛，不自然地下垂着，許是輕微骨折了，小腿劃開了一道十幾厘米的口子，不深，但出血很多。她急需處理一下傷口，如果她還想在下一次的混戰中保有一戰之力的話。

想到這，她緊了緊手裏的營養劑，眼神堅定。

就在這時，一個人出現在她背後，重重地撞上她受傷的肩，疼痛襲來的瞬間她的整張臉都猙獰了，沒有時間呼痛，她反手肘擊偷襲者，卻被偷襲者以壓倒性的力量定住了這一擊！

貼近的距離，背對着那人的卡希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整個人一僵，臉色浮上詫異又絕望的神色。

那人制住她的手，随即以詭異的角度一擰，下一刻，她完好的左手也廢掉了，卸了力的手中落下她拼命搶奪回來的營養劑，随後被一只手接住。

卡希咬緊唇，以免洩露呻|吟聲。

這一變故使得整個山洞都靜了，所有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向他們，片刻後，爆發出一陣哄笑聲。有人甚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激動地雙手捶地，這些落敗者十分樂意看到這樣的一幕，特別是曾被卡希重傷的那些人。

卡希的目光落在山洞的一個角落，那裏蜷縮着一個少年。她在看到那個少年之後，目光變得悲切。

“別……”她沙啞着嗓子開口道，有種哀求的意味，“求你，葛束。”

幾天前，山洞裏來了新成員，這倆倒黴蛋就是葛束和阿諾了，卡希見到他倆時驚訝極了，但很快她便顧不上驚訝了，因為她發現她親愛的弟弟阿諾受了嚴重的傷。

為了讓阿諾得到更好的資源，卡希頻繁地參加混戰，從這一點來看，她對自家小弟的愛絲毫不做假。但是，這份愛卻讓她的男友葛束漸漸疏遠了她，他變得越來越沉默，然後終于有一天，他在她戰鬥的時候選擇了旁觀。

而現在，他對她出手了。

“阿諾他需要……”卡希哀求着自己昔日的男友，然而她哀求的對象絲毫不為所動，拿到營養劑後就轉身離開了。

卡希一直沒回頭，但也沒再祈求，她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噗！”有人肆意地嘲笑她，用奇怪地調子重複着“傻子”一詞。有個離阿諾比較近的高瘦男子罵罵咧咧地踢了踢昏睡中的阿諾，而後挑釁地看着雙手被折的卡希。

卡希眉梢動了動，她面無表情地靠近那男子，在距離他一步的時候發狠似的撲了上去，用身體壓制住那人，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

“啊啊——”

嘲笑聲終于沉寂了下來，一時之間只剩下男子破風箱似的粗喘聲。

少年就是在這個時候邁進了山洞，他的腳步聲很輕，卻沒有人忽視他。熒光石的微光打在他的精致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尤為冷漠。

男人女人們縮了縮身子努力将自己埋進陰影裏，以削弱存在感。卡希在少年進來的那一刻，第一時間松開了男人，敏捷地躍到阿諾面前，盡可能地遮擋住他。

少年并沒有看向她的方向，他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葛束身上，停下了。他湛藍的雙眸幽深得猶如深海，所有的屬于人類的情緒都全數埋葬其中，現在的他雖然還維持着人形，但似乎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屬于人類的情感。

曾經有一個他喜歡的人類陪着他，可惜已經死掉了。

後來有一個他很喜歡很喜歡，比第一個陪伴自己的人類還要喜歡的人類來到了他身邊，她有點聒噪，有點懶，她不會死掉，能陪自己很久很久，可是，她消失了。

那天，他看到有個男人敲暈了她，并當着他面把她帶走了，他憤怒，想要去找她，可是那個金發男人卻擋住了他。

金發男人很強，正面對上他的時候，他在心底得出了這個結論。

“和鉻藍礦相比，我對你更感興趣呢。”金發男人對着他慵懶地笑，“小朋友，你願意成為我的收藏品嗎？”

他急着找尋自己的人類寵物，不想和這個男人糾纏，可是……這個男人太厲害了，他總能化解自己的攻勢，游刃有餘的模樣似乎只是在和自己游戲。

他怒不可遏。

可是，那個金發男人并沒把他的憤怒放在眼裏，他甚至能在自己綿密的攻勢下，悠閑地談話：“我會溫柔地一點點解剖你，不會讓你壞掉的……所以，你願意嗎？”

“他不願意。”代替他回答的是亞瑟，這只被轟鳴聲吸引而來的大喵趕上了這熱鬧的一幕，向來擁有獨特美學觀的大喵唾棄道，“粗俗！解剖什麽的，一點也不美好吧？！”

見到這個意外來客，金發男人收起了慵懶的笑。

金發男人很強，但亞瑟更強，前所未有的強。

再後來是一場驚天動地的亂戰，也許是不想破壞鉻藍礦，戰艦并沒有發動，後來金發男子不敵，驅使着自己的機甲逃上戰艦離開了。

包括他的人類寵物。

她消失了，沒再回來。

他在原地等了好久，直到他終于相信，她不會再來了。

他把從那場戰鬥中幸存下來的人類關進了山洞裏，看着他們為了一點食物而互相殘殺，看到昔日的同伴毫不猶豫地戒備仇視……他并沒有從中獲得快樂。

他覺得寂寞了。

不知什麽時候，他愛上了一個游戲，他喜歡用尖利的指甲劃破人類的皮膚，看着血液從傷口湧出來，他會一直看着，如果血流不止，他就會覺得很失望。

第二天，他繼續着這個游戲……

這一次他把目光放在了這個叫葛束的人身上，這個男人比山洞裏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厲害，希望他不會讓自己失望。想到這裏，他平靜無波的眼裏燃起了絲絲炙熱。

“你何不殺了他們？”亞瑟出現在山洞口，十階強者的威壓讓山洞裏的一幹人類呼吸都變得沉重了，“這麽做到底樂趣何在？”

百戈不理會他，顧自打量着葛束，似乎在考量撕裂他的哪個部位比較好。

對于他的無視，亞瑟不以為意，他擡手摸了摸鼻尖：“小小年紀不要這麽陰沉，當心交不到朋友孤老一生哦。”

百戈依然沒理他，但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亞瑟聳肩，悠閑地整了整袖口，笑道：“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旅行時間結束，我要回克裏星了，就這兩天吧。”

“……克裏星？”他似乎從自己的寵物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

亞瑟道：“那是我們的歸屬地。”

百戈沉默了。

亞瑟挑眉：“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那個女人曾拜托我帶你離開，好吧，雖然我并不喜歡在旅行歸途中帶着一幼崽，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一下吧，畢竟這說不定是她的遺願，那個帶走她的男人有惡心的解剖癖呢，誰知道她有沒有被……”

說道這，一記帶着勁風的拳頭朝他的面門襲來，他淡定地擡手捉住，斜眼看向拳頭的主人：“少年，打斷大人的講話是非常不可愛的行為喲，小孩子就該扯着臉蛋兒賣賣萌，打打殺殺的事可不适合小孩子。”

百戈瞪眼：“不許你說她！”

亞瑟癟嘴：“說說而已嘛……說真的，你要和我離開嗎？”

百戈想也沒想地回絕道：“不。”

亞瑟咋舌：“啧啧，真不知道這顆星球有啥好的，值得你守在這裏不離開。”

百戈沒說話。

——以前他不覺得有什麽好的，可是沒人帶他離開，而現在……他害怕他離開了那個人回來找不到他。

作為“撒斯姆”赤炎星一行唯一的戰利品，許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赤炎星，與自己的攻略對象相隔了光年之遠時，她淡定不能，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卧槽”。

等她罵完之後，便見有人打開了艙門走了進來。為首的金發男子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沉默了一瞬：“這是什麽？”

他身後的大塊頭憨厚地笑笑：“女人。”

星盜頭子蘭斯聽了他的回答再次默了默，随即道：“所以，她除了浪費糧食，加速氧氣消耗還有什麽用？價值呢？”從他的話裏可以分析得出，“薩斯姆”的頭領盡管頂着一張愉悅身心的英俊臉，但為人實在刻薄。

大塊頭撓撓後腦勺：“她不是迪爾林家的大小姐嗎？”

蘭斯嗤笑：“她這張寒酸的臉哪裏像了？”

許寧：“……”她堅信這人肯定刻薄得沒朋友！

“到下一站就把她扔了。”蘭斯不再看她，對身後的大塊頭下了命令後就準備離開。

“等等！”許寧趕在他離開前叫住他，“請等一下！”

蘭斯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許寧擡起頭，她并沒有因為自身處于劣勢地位而露出半分畏怯，她直視着他：“我們談談。”她這麽對他說。

星盜頭子挑了挑眉，眼中浮現出星星點點的興味，他勾起嘴角：“哦，你想談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