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什麽樣子都漂亮”
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有多了解對方呢?
他們是除了父母兄弟之外彼此最親密的存在,幾乎在聽到季臨川說第一個字時,祝星言就察覺出了不對。
因為alpha的聲線聽起來很顫,也很啞,仿佛是極力壓着哭腔懇求他,準确來說不像懇求,倒更像求救。
小熊貓心尖一緊,立刻收起玩笑,把手機舉起來,撥出了視頻邀請,季臨川還沒調整好呼吸就看到他的頭像閃動起來。
他拭去額心的汗,遲疑了幾秒才接通視頻,畫面一亮起就是家裏客廳的餐桌邊沿和矮木凳,小熊剛爬到凳子上,正撅着小毛屁股把自己掉個個兒。
他爬個凳子廢了好大的勁兒,差點從左邊爬上來又從右邊撲出去,坐正後累得趴在桌子上吐着舌頭直喘粗氣,兩只耳朵軟趴趴地耷拉着,像只小熊狗。
這畫面實在太有喜感了,但季臨川第一次沒笑出來,他只是安靜地躲在黑暗中看着他,看着坐在光裏的小熊。
“嗯嗚?”小熊貓歪頭問他:在哪裏啊?
“休息室。”季臨川說。
小熊貓又叫了一聲,語氣聽來比剛才還要小心翼翼:怎麽不開燈呢?是剛剛睡醒嗎?
視頻畫面裏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季臨川的臉,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讓祝星言很不好受。
“沒開,”季臨川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時聲音啞得厲害:“我習慣了這樣,暗一些好。”
他習慣了狹窄陰暗的角落,只有這些地方能給他安全感。因為在幼時生不如死的那幾年裏,一旦小黑屋的門被打開,走廊裏的光投射進來,就意味着安洄來了,他的噩夢又開始了。
祝星言點了點頭,眨着眼睛,不說話,笑眯眯的樣子。
而在鏡頭拍不到的桌下,他尖利的爪尖已經掐進了掌心裏,聽着季臨川像個卑微又膽怯的小賊一樣說話,心髒疼得如同被刺了一劍。
他把腦袋搭在兩只前爪上,裝作沒發現似的晃了晃耳朵,用很尋常的語調說:“季醫生,我工作做完了,去醫院陪你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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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季臨川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但有一點祝星言可以确定,季臨川現在非常非常需要他,他想馬上趕過去,給人一個毛茸茸的擁抱。
但季臨川拒絕了。
“不用了,你還在分化期,不要亂跑。”他頓了幾秒,說:“我們聊聊天吧,我想聽你說話。”
祝星言自然由着他,“好,那就聊聊天。”
小熊貓不太會開解人,而且隔着屏幕和翻譯器談心總覺得奇怪,但他卻手舞足蹈說得特別賣力。
他說自己喝了烤箱裏定時弄的烤奶,芝士味很濃,香甜醇厚,味道特別特別好。
“喝奶的時候是不是沒裝進瓶子裏?”季臨川問。
小熊貓驚訝地瞪圓眼睛:你怎麽知道?
“嘴邊,”他指着小熊嘴巴一圈濕呼呼的毛毛說:“沾了一圈小胡子。”
小胖熊連忙一抹嘴,不好意思地叫喚了下:“嗷嗷……”
淨顧着接視頻了,忘了剛才趴碗裏喝完奶沒擦嘴。
季臨川笑他:“冒失鬼。”
“哼哼。”小熊貓雙爪抱胸,氣鼓鼓道:“我洗碗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濺在地上了,想擦一下地板,可是你猜怎麽着?家裏的拖布實在太長了!”
他憤怒地張開爪子,使勁往遠比量:“有三個我那麽長!我根本拿不動它。”
季臨川非常給面子地笑了一聲,說:“別弄了,當心別摔倒,等我回去再收拾。”
小熊貓聽話地點點頭,兩只前爪交疊在桌上,像個聽課的小學生那樣正襟危坐,看起來特別可愛,也特別乖。
毛茸茸似乎真的可以治愈所有人,季臨川只是看着他都覺得從身到心都柔軟了下來。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畫面裏小熊貓的耳朵,看了良久,說:“崽崽,我好想摸摸你。”
祝星言的心髒塌軟成一團,立刻探頭過去害羞地問他:“嗯嗚嗯嗚?”
你想摸哪裏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很寵季臨川。
季臨川說想摸腦袋,小熊貓就笑眯眯地擡起爪,在自己頭上“啪啪”拍了兩下,“嗯嗚!”摸到啦!
季臨川又說想摸肚子,小熊貓又很賞臉地拍拍肚子,“嗯嗚嗚!”又摸到啦!
季臨川開始得寸進尺,說想摸毛屁股,小熊貓這下不拍自己了,哼哼唧唧地把臉埋進爪子裏,嘀咕道:“你不老實了,不正經。”
季臨川挺坦然:“嗯,因為我長大了。”
“不可以摸嗎?”
他的語調那麽直白,卻又那麽可憐,讓祝星言恍惚間覺得他們現在根本不是調情,而是在治病。
小熊貓心疼還來不及,恨不得憑空把自己彈到醫院去給人摸,他三兩下爬起來站在椅子上,轉着黑豆眼偷看了季臨川一眼,然後轉過身視死如歸地趴在椅背上,撅起自己QQ彈彈又肥又軟的小毛屁股來,“啪啪”拍了兩下。
拍完一頭埋進了抱枕裏,沒臉見人了。
季臨川笑了,聲音悶悶的,“乖孩子。”
小熊貓臊得翹起後爪,看季臨川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就再接再厲,絞盡腦汁地給他講有趣的事。
講今年的春山筍下來了,祝大熊舍不得吃,每年都留給他,他就把筍做好了帶去公司和哥哥一起吃。
但是去年祝大熊把這茬兒給忘了,開着跑車帶小情人兜風去了,還好死不死地和祝星言兜到了一條路上。
于是祝大熊和小情人在前面飛,祝小熊就帶着筍在後面追,最後三個人累得夠嗆,在馬路牙子邊就把筍打開吃了,那香味還吸引來一只跑長途的獾獾大哥。
季臨川聽得很安靜,并不會插話,只會在祝星言講完後捧場地笑一聲,問他:“還有嗎?”
“有啊有啊!”
小熊貓又給他講祝清年和秦婉,講爸爸還在時總想在院子裏自己種春山筍,但嘗試好幾次都沒成功。講秦婉每年端午節之前都要給他和祝時序重新量手圍編五彩繩,明明也沒差幾厘米。
“五彩繩是什麽?”季臨川陷入了知識盲區。
“嗯?你不知道嗎?”祝星言以為他是在國外住了太久,忘了國內的習俗,“就是五種顏色的線編成的彩繩,端午節的時候媽媽們會給家裏小孩兒戴上,能辟邪保平安。”
季臨川明顯在聽到那兩個疊字時僵了一瞬,像突然被針紮了似的,他頓了幾秒,問:“端午節這天,每個……媽媽,都會給小孩兒編五彩繩嗎?”
“差不多吧,咱們這邊沿江嘛,比較興這些,大家都想讨個驅邪保平安的好寓意,但也不一定是自己編,有很多人都會買,買的樣式更——”
話音在一息之後戛然而止,祝星言突然想起來,季臨川很早之前就沒有媽媽了。
“對不起。”他內疚地低下頭,“我好像說太多了。”
季臨川知道他誤會了什麽,也不解釋,“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那間小黑屋子,那個瘋狂的女人,似乎已經離開他太久太遠,又似乎一直陰魂不散。
季臨川緊緊攥着塑料糖盒,把食指的指腹在塑料盒子的尖角上摁出了一個紅紅的小坑,像有心理疾病的人在極力壓抑自己。
他粗重克制的喘息混着糖盒一開一合的“嘎達”聲傳進祝星言心裏,如同帶刺的罡風留下一道道傷口。
小熊貓低下頭飛快地抹了抹眼睛,嗯嗚嗯嗚地和他說:“季醫生,今年端午節,我給你編——”
“不用。”季臨川第一次在他說話時打斷,右手滑下去摸到自己空蕩蕩了三十年的手腕,“不用了崽崽,我戴不慣那些。”
他自知爛命一條,受不起那麽貴重的心意,頂着這樣的本體,也沒人能保得住他平安。
祝星言卻瞬間沉下了臉,他聽不得季臨川用這麽自輕的語氣說話:“為什麽會戴不慣?”
“我不喜歡手腕上有東西。”
“可你不是一直都戴手表嗎?它其實和戴手表是一樣的,不會讓你——”
“我不管它會讓我怎麽樣!總之不用了!”
季臨川幾乎是半吼着說出這句話,吼完就看到對面小熊貓明顯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愣在那兒。
“對不起星言,我、我……”他呼出一口氣:“回家再聊吧,我先去查房了。”
“等等!先別走!”
小熊貓大吼一聲叫住他,兩爪握拳摁在桌上,胸口的毛毛一起一伏的像是在生氣,“可是你一直都有的!”
“什麽?”
小熊低下頭,快速眨了眨眼睛,把水汽眨散,望着季臨川喃喃道:“小季哥哥,你一直都有的……”
他轉身從椅子上出溜下去,離開鏡頭,什麽都看不到的季臨川心髒都懸了起來,聽到對面傳來箱子被拖在地上的聲音。
半分鐘後,祝星言抱了一個小盒子過來。
那是一個很古樸的木頭盒子,盒面有繁重的花紋,用一把小銅鎖鎖着,看起來分量就不輕。
小熊貓用兩只爪子按着它,使勁兒到耳朵都跟着發顫才把蓋子掀開,轉過木箱給他看,說:“這些是你的。”
季臨川毫無準備,視線随着他的爪尖滑下去,看清木盒內的東西的一瞬間,呼吸驟然一滞,怔住了。
只見原木色的方形木盒內,上下蓋子上都墊着深紅色的暗雲紋緞布,緞布外挂了上下兩排,總共十四條五彩繩,每條都精致漂亮。
季臨川的瞳孔在那一刻猛然放大,嗓音也因為不敢置信而沙啞:“我、我的?”
祝星言點頭,拿下第一排第一條五彩繩,和他說:“這是你離開的第一年,我自己編的。編的有點醜,但我在這顆小球裏放了我的毛毛。”
爪尖移到第二根,小熊貓輕輕地摸着它:“第二年,你十六歲了,我也編得好了一點,還學會了打回字結。”
“第三年,媽媽教我可以用藥材給繩子染色,但我一不小心倒多了染料,所以它看起來黑黑的。”
“第四年,這是我編得最好的一條,差點被祝大熊搶走送給小女朋友,我又幫你搶了回來。”
“第五年……”
“第六年……”
“第……”
小熊貓一條一條地講過去,每一條五彩繩都是他親手編的,每一條背後都有一段記憶猶新的插曲。
相比之下只有最後一根彩繩的介紹略顯單薄,祝星言只說了一句“這條沒有編好。”
因為他當時正在醫院,被下了兩張病危通知書,祝星言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屏幕對面的季臨川早就傻了。
他大睜着眼睛,下颌線繃得緊而悍利,像只被巨型胡蘿蔔砸中的兔子小偷,躲在黑暗的屏幕裏濕透眼尾。
心髒變成了一只斷線的風筝,被狂風吹破了一個大洞,又被祝星言用很多的愛來填滿。
“都是你幫我準備的?即便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回來……”
小熊貓笑起來,說得很鄭重:“小季哥哥,你從來都不是沒人牽挂的小孩兒。分開這幾年,我一直都在幫你編,雖然不知道你在哪裏,但我希望你能歲歲平安。”
季臨川擡手抵住酸澀的鼻尖,“你傻不傻啊,一條就好了,做這麽多幹什麽……”
哪有為什麽呢,祝星言覺得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或者說答案是什麽他們心知肚明。
分開十四年,季臨川給他買了一行李箱的小熊耳套,祝星言就給他編了十四根五彩繩,他們相隔着千山萬水二十個小時的時差,甚至都以為對方把自己給忘了,卻從沒有少過一分惦念。
“因為你是我先生啊。”小熊貓歪頭笑眯眯說。
季臨川的心髒頓時被緊緊揪住,“那如果我留在國外一直不回來呢?我們沒有結婚呢?”
小熊貓想都不想,理所當然道:“那你也是我哥哥。”
“小季哥哥,我想讓你知道有一件事是從來沒有改變過的,好嗎?”
“……什麽事?”
小熊貓往鏡頭前湊了湊,伸出爪尖點了點漆黑的屏幕中心,像是在隔空撫摸季臨川的臉。
“那就是不管你在哪兒,長什麽樣子,英俊還是普通,成功還是平庸,記得還是不記得我。在我心裏,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之一。”
“我永遠珍惜你,更珍愛你。”
猝不及防一行淚掙脫眼尾,跌落進暗色。
季臨川深深地閉上眼,脫力般靠上牆壁,聽到他一字一句道:“小季哥哥,你什麽樣子都漂亮,不強大不完美也沒關系。”
“你的脆弱、寡言、一戳就破的‘詭計’和不能言之于口的秘密,都是我放在心尖上珍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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