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石榴叔(3)

第四章石榴叔(3)

紀絨絨話裏的“這一個”和“另一個”,指代的是她和紀少徵,除晞再怎樣心慌意亂,也聽得懂。

所以……紀少徵真的是因為她,才錄用了林志遠?

紀絨絨發着高燒,渾身酸痛,對于兩人彼此的心意,她點到為止,轉而背過身,窩進被子裏。

睡前還念念不忘牽紅線,喃喃說:“我的姜湯好了吧,除晞你替我去廚房瞧一眼。”

“噢。”除晞思緒還飄着,答應完便輕手輕腳将門卧室阖上,下樓去。

廚房裏,秀姨剛剛忙完,紀少徵也在,他正試圖從秀姨手中接過盛着熱湯、小菜和米飯的托盤。

秀姨考慮着,待發現門前探頭的女孩,連忙沖他倆眨眨眼,對紀少徵露出一個“正如你意”的微笑,還沒等除晞表明來意,便端着走掉了。

還殘留熱湯香氣的空間中,剩下除晞和紀少徵兩人。

除晞越發無所适從,而紀少徵雙手插兜,也有些窘迫。

“想喝咖啡嗎?”紀少徵緩解尴尬。

除晞茫然應了聲:“好。”

紀少徵擡手從櫥櫃的頂層拿出兩只鐵盒子。“紀絨絨生活能力低下,我常常懷疑,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秀姨,沒有fiona,她會不會風幹致死。這兩盒咖啡是她收集癖犯時,磨着我從牙買加特意帶回來的,可看樣子,她應該一次都麽有喝過。”他一手是咖啡米分,一手是咖啡豆,“美式還是……”

“……”十六叔,你這樣黑你的侄女,真的好嗎?除晞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選擇了方便的咖啡米分,“唔,這個。”

紀少徵找到了他送紀絨絨那套咖啡壺和濾紙,果然還在老位置,用翻開水清洗一番後準備親手沖泡咖啡。

他的手指修長幹淨,露出勁瘦的小臂,從他襯衫上印出那線條分明的肌肉,可以斷定他該是時常做運動,即便這樣,他此時此刻每個動作配上認真專注的表情,毫無違和感。

好像……他就該是這樣的人。

有些距離感的人。

除晞低頭揉了揉右手手腕,紀少徵瞥見,問:“最近天氣多變,你的傷處是不是經常不舒服?我認識一位老中醫師,手法很好,讓他通下經絡,你恢複得更快些。”

除晞:“我這個……已經沒什麽事了。”

紀少徵已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遞給她,想了想,收回手,放在流理臺邊,問:“奶?糖?”

“嗯……一塊糖。”除晞嗜甜,又聽說咖啡加奶營養會流失,喝咖啡便只加糖。

“對不起。”他忽然說,攪動調羹,“絨絨把林志遠的事全部告訴我了,對不起。”

紀少徵如此鄭重的道歉,除晞萬萬沒想到:“沒有那麽嚴重,十六叔,你千萬別自責,我明白,你……你也是好意。”

可是,所謂“好心”卻傷害了她,紀少徵觀察她的神色:“林志遠還有沒有騷擾你?”

除晞:“沒有。自從上次絨絨警告過他,他再沒打電話來了。”

紀少徵若有所思,抿口純黑咖啡:“如果有必要,不需要一個星期,他連踏進泊淳機會都沒有——”

除晞搖頭:“不——其實……我真的沒有關系。我只是希望……從今以後和林志遠沒有任何瓜葛。”

“好。”紀少徵也不勉強,将咖啡遞給她,“可以喝了。”

除晞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來:“謝謝。”他望着她微笑,午後陽光下,更顯得溫暖。

兩人默默品着上等藍山,周身都是醇香濃郁的咖啡香,紀少徵忽然接到電話,是助理提醒他飛機的起飛時間。

除晞小心翼翼待在一旁,明知道紀少徵大抵是為了親自道歉,才在紀絨絨的引導下,匆匆來到這裏,他現在一定非常忙,可她該怎樣表達“你去忙吧,不必在意我,對于林志遠,我真的早就無所謂”的意思呢?

沒想到紀少徵慢條斯理,放下杯子:“最近有沒有再找其他的工作?”

除晞挺直背,仿佛向導師彙報實驗進展:“有。參加好多場招聘會了,也面試很多次……”她無力地自嘲笑笑,“不過,到現在還沒一家用人單位回我電話。”

紀少徵長話短說:“泊淳在市裏的分公司還有适合你的職位,如果你願意,具體面試時間我通知你。”

除晞張張嘴,再拒絕不了。泊淳在hz起步,現總公司在bj,直到去年紀少徵才回來市裏組建分公司,正是用人之際,而上場宣講會主要針對的是bj總公司的,故而……她還有進泊淳的機會,而且不必離開親人和朋友。

紀少徵得到滿意的答複,大步走向客廳:“那……下次見。”

他大概真的在趕時間,除晞恍惚了下,在後面追着他:“呃,十六叔,你……這就走了嗎?”

紀少徵轉身,除晞蒙着頭,一慌張,倆人差點又撞一起,紀少徵好像已習慣她的毛躁,雙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肩膀……除晞被扶着站直身子,小聲說:“我上去告訴絨絨一聲。”

他溫潤的聲音在頭頂徘徊:“不用了。讓她休息吧。”

“嗯……也是。”

時間靜止,他卻遲遲沒有放手,除晞臉頰發燙:“唔,對了,你的外套還在我那裏,我送到幹洗店洗幹淨了,什麽時候……”

除晞咽着幹澀的嗓子眼,整個人繃緊得像随時會斷開的橡皮筋,她這……算不算找借口想與他再見面?可他的外套确實自己那裏啊……

她越緊張,越焦慮,越不知如何是好,紀少徵卻越悠閑一般,他手一擡,伸到了她的唇邊,在除晞的大腦徹底當機之時,那溫熱的指尖已觸到她的皮膚,抹去一點咖啡漬。

“大概一個星期,我從bj回來,到時去你的學校取。”紀少徵用的幾乎是在商量的口吻,“好嗎?”

除晞使勁咬了下唇,才恢複一點神智:“好……”

他從鼻息中微不可查輕嘆,放開她,快速轉身離去。

他擔心,她再說什麽,做什麽,他會忍不住就這樣狠狠吻她的嘴唇。

不,也許不是吻,是咬。

--

紀絨絨病病歪歪地整整三天,才精神一些,大概是秀姨回去誇大了她的病情,第二天郝娟便來陪她、照顧她。

她從不願傷春悲秋,可面對這幢和葉灏丞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房子,常常一個再小不過的角落,都像擠滿了無數的回憶,讓她的心情怎樣也明媚不起來。

紀絨絨向郝娟證明自己能吃、能跑、能跳,就決定回工作室住。

郝娟見女兒強顏歡笑,心疼的無以複加:“絨絨,我和你爸商量過了,請楊律師找人這個房子做房産評估,如果你不願回來住,不如就賣了吧。”

“賣掉?”紀絨絨恍惚了下,在剛剛分居時,她也曾這樣想過,既然留不住,就幹脆的放下吧,一點念想都別留。

“對。絨絨,媽媽不問你和灏丞離婚的事,不代表,我們不當做一回事。你和灏丞不是小孩子了,不管這次是什麽原因讓你們鬧成這樣,你必須做出一個決定。”

“對不起……媽媽……”

郝娟輕輕摟住她:“傻孩子,你是對不起你自己……考慮下我和你爸的建議。”

紀絨絨那一下午,面對電腦和設計稿心不在焉,鄭爵的燕尾服初步完成已交給tony,她正在設計其他幾位指揮家的。

紀絨絨披着厚重的外套起身走到陽臺上,面對高空站了會兒,回頭望一眼角落中的婚紗。

不知哪裏來的氣,她狠狠一腳踢了上去,然後打給葉灏丞。

第一遍,葉灏丞沒接,第二遍撥完,他回了電話。

“打擾你了嗎,葉師兄?”

對方一頓:“有什麽事?”

“房子的事。我準備過陣子把天玥的聯排賣了,律師會帶人在周四下午去做房産評估,你看你還有什麽東西落在那的嗎?”

那邊靜默了十多秒,葉灏丞雖然沒出聲,紀絨絨卻隐約聽見他沉沉的呼吸聲。葉灏丞心髒不大好,熟睡時呼吸很重,生氣時也常常如是。

賣掉房子就把你氣成這樣?早知道早點賣了!紀絨絨大為痛快:“放心吧葉師兄,你以為我賣房子是為了傷你尊嚴?然而……并沒有,我只是……想賣了而已。”

葉灏丞深吸口氣,轉而像在質問:“你和鄭爵怎樣認識的?現在是什麽關系?”

紀絨絨呵呵笑:“翹臀指揮家啊……”

“什麽?!”

“葉師兄,我和翹臀指揮家雖然只見過兩面,不過,已經發展出很多關系,你說的是哪個?”

“紀絨絨。你知不知道鄭爵是華裔意大利人?他不過是來到中國演出而已,你以為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停留多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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