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運動會過去之後,師生們很快回到正常的學習軌道。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還有越來越近的文理科選擇問題。
李二勤的物理比之前更有起色,偶爾在讨論到這個文理科問題時,也開始試探着征詢意見:“要不……我也選理?”
沒有人提出異議。這種明顯帶了偏向性的選擇,在自己想要的預選結果面前,沒有人能夠拒絕。
包括容嗣。
那句“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喜歡”帶來的悸動,從頭到尾都沒有消失。
只是到底沒有開口說出“在一起吧”這四個字。
因為李二勤很快在那句話之後補上了一句煞風景的話:“和喜歡彭子歌和蘇梓不一樣的喜歡。”
容嗣臉上仍保持着染了春風的笑意,只是淡了點:“那是什麽喜歡?”
李二勤脫口而出:“覺得你什麽都好的喜歡。”
容嗣的笑反而變得淡得沒有一絲痕跡。
“是在一起的喜歡?”他問。
李二勤退後一步,眼裏的猶豫顯而易見:“不是。”
容嗣收起笑容。
李二勤低頭:“從來沒有想過要在一起。”
容嗣轉頭看了看遠處空無一人的水池:“知道了。”
李二勤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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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洗個臉,你先回班級區吧。”
容嗣說完轉身就走。
手臂被李二勤抓住。
他詢問地看向她。
“你知道門當戶對嗎?”她突得問。
“什麽?”
“門當戶對。”
容嗣的手腕仍被李二勤抓在手心裏。
李二勤再不放手,自己的意圖就會變得非常明顯。
她想要肢體接觸。
想要走在容嗣的身邊,想要抓着他的手腕,想要知道他手心的溫度。
可她現在還缺乏勇氣。
從一開始的想要看到他,到後來的想要接近他,直到現在的想要觸碰他。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理變化的過程。
這是一份第一無二的喜歡。
不是友情,更不是親情。
喜歡的感覺強烈到完全無法忽視。
可為什麽卻從未想過在一起。
李二勤擡起頭解釋:“有些人因為太完美,所以就只适合看着,不适合在一起。”
這一波馬屁拍得她自己都想給自己點個贊。她殷切地看着他,試圖找回他臉上的笑容。
然而容嗣說:
“狗屁。”
什麽?
李二勤目瞪口呆。
狗屁?
容嗣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
在那之後的三天,容嗣沒有再主動和李二勤說過一句話。雖然大家還是在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自習。
然而他連看都不看她。
李二勤郁悶地戳着物理習題冊,煩得根本連題幹都看不進去。這幾天連物理補習都因為容嗣的不高興而中斷了。
不知道是不是平時她和容嗣的交流太少,所以到現在親如彭子歌和蘇梓都沒有發現他倆之間的關系非常不正常!
晚自習進行中。
因為突然的悶熱,教室的電扇被打開了,呼呼在頭頂轉着。好不容易壓平的頁腳總是被吹起來,然後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被卷着角壓在桌面上。
簡直要逼死強迫症。
李二勤攤平書頁,狠狠搓了搓被壓折的頁腳,深吸一口氣拿起物理習題冊,轉身:“容嗣……”
容嗣擡頭看她。
“這道物理題……”
被容嗣打斷。
仍舊是平淡無波的聲音:“這是數學題。”
李二勤拿過書仔細看:“哦,拿錯了。”
容嗣靜靜看着她的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像他對待每一個人。
所以非要說容嗣生氣了,并不正确。
“那這道數學題……”
容嗣掃了眼,繼續自己手頭的事情,同時回答:“藍色例題冊第四章的第三題,有完全一樣的例題。”
“哦。”
李二勤沒話了。
回頭把數學習題冊放一邊,拿出政治卷子剛寫了兩個字,手機突然震動。
李二勤立刻拿出手機來看。
屏幕頂端提示:[子歌歌給您發了一條信息]
失望。
李二勤滑開鎖屏,彭子歌在問:你說阿嗣是不是青春期抑郁了?
李二勤:?
彭子歌:他這幾天都不跟我說話,感覺心情不好。我發現他剛才對你的态度也怪怪的。
李二勤:嗯。
彭子歌:我們要不要跟他談談?
李二勤:好。
沒幾秒鐘,後桌傳來彭子歌被壓得極小的聲音:“阿嗣,我想跟你談談……”
“沒空。”
“……”
彭子歌又花了幾秒:“哦。”
手機再次振動,彭子歌發:失敗了。
李二勤嘆口氣,把手機放回桌子裏。
***
第二天午飯後,李二勤照常去了廣播室。
容嗣趴在課桌上睡覺。
彭子歌和蘇梓在暗暗地出謀劃策,想要替容嗣解決突然間換上的“青春期憂郁症”。
方法有一萬種,只是不知道容嗣願不願意配合。
彭子歌疲憊地和蘇梓對視一眼。
同時午間廣播開始,清冷幹淨的女聲從廣播裏傳出來。
只是今天的套路有些不一樣。
彭子歌和蘇梓,還有全校師生同時聽到播音妹子說:“我是李二勤,請聽歌。”
然後音樂驟然響起。
節奏挺快的一首歌,男聲開口第一句就唱:“’re。”
’’d.
彭子歌和蘇梓張着嘴對視。
因為李二勤再次不按規則播報,整個班級都開始竊竊私語。幾個玩得近的轉過頭大聲問彭子歌:“我說子歌,李二勤這第幾次了?”
彭子歌數了數:“三次。”
“事不過三哦!”
彭子歌撇嘴:“又得挨罵!”
這首歌被李二勤連放了兩遍,第三遍在放到一半的時候突兀地停住。
有人大聲笑:“看來又被抓咯!”
彭子歌認同,一臉憂愁:“我看是的。”
從李二勤突然又開始放歌的那一刻起,他就隐約猜到李二勤的反常原因應該和容嗣的是一樣的。
而此刻容嗣仍舊趴在桌上一動未動,更加應證了他的猜測。
在音樂停止十五分鐘之後,容嗣毫無征兆地突然起身,沖出教室。
彭子歌對着容嗣離開的後門怔了會兒,拿出書本開始看。他低垂的腦袋看不到表情,可他自己知道,現在的表情不适合被任何人看到。
即使再怎麽裝作無所謂,自己內心的感受沒辦法欺騙自己。
他喜歡李二勤。從前喜歡,現在也是。
只是沒有那麽喜歡了。
他可能比容嗣更早知道容嗣喜歡李二勤,也比李二勤更知道她喜歡他。畢竟他也是最早一個開始了解什麽是異性相吸所産生的感情。
只不過他也是他們之中最早一個知道,喜歡有時候不管先來後到。
***
容嗣沒有在廣播室找到李二勤,他又跑着去三樓的教師辦公室。
從樓梯拐向走廊的瞬間,他停下了。
李二勤就趴在辦公室外的窗臺上寫檢讨書,用的還是鉛筆,正用橡皮使勁擦寫錯的那一片。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李二勤擦完紙上的字跡,擡手用手背擦了下眼睛。
哭了?
容嗣不自覺皺了皺眉,走過去。
沒走兩步,就被李二勤發現了。她扭過頭,眼裏幹幹淨淨地,并沒有哭。
只是看到容嗣一步一步朝她走來,她撇了撇嘴角,終于還是哭了出來。
老師突然沖進廣播室對着她大罵的時候,沒有哭。
在辦公室被指着腦袋訓的時候,也沒有哭。
明知道會受處罰,還是放了自己想放的歌,卻最終都沒有等來想看到的人時,她也沒有哭。
可他真的來了。
她卻突然覺得委屈。
容嗣走近她,雙手放在口袋裏,淡淡地:“寫檢讨?”
“嗯。”
“多少字?”
“沒規定。”
他掃了眼都快被她擦破的信紙:“寫不出來?”
李二勤點頭。
“老師呢?”
“不知道。”
容嗣靠到旁邊的牆上:“我說,你寫。”
李二勤擦幹眼淚看着他。
“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李二勤明白了。
不得不承認容嗣就是容嗣,寫的檢讨都比別人的深刻。不一會兒,滿滿一頁的檢讨書就寫完了。
李二勤反反複複檢查了幾遍,偏着腦袋問他:“為什麽你寫檢讨書都這麽厲害?”
容嗣仍舊靠在牆上,午自習已經開始一段時間。
他自嘲地笑了笑:“瞎編。”
李二勤不說話了。
容嗣問:“要等老師回來?”
“嗯。”
容嗣換了腳着力,繼續沉默。
李二勤跟着沉默了會兒,叫他的名字:“容嗣。”
容嗣側頭看她。
“一會兒還不理我麽?”
“不了。”
李二勤:“謝謝。”
“不客氣。”
李二勤奇怪地笑了笑:“生氣也沒用。”
容嗣沒懂。
李二勤沒解釋,上一次解釋她就嘗到了苦頭,這次打死她也不會對他說:你再生氣,在我心中你還是最好。”
老師回來看到容嗣,毫不意外,甚至還微微一笑:“怎麽?又來救急?”
容嗣默認。
老師搖搖頭,去看李二勤:“最後一次,下次再這樣就取消校廣播員的職位。”
李二勤知道自己錯得厲害,認錯态度認真:“不會了,我保證。”
老師擡眼看容嗣,笑出聲:“領走領走!兩個人都回去上自習。”
兩個人都不知道第幾次一前一後往教室走。
對于李二勤的什麽都不問,反而是容嗣覺得好奇。
他轉身,李二勤站在高了他幾個臺階的階梯上。
“李二勤。”
李二勤停下:“嗯?”
“我不是生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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