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娶妻當娶陰麗華

? 消息到底是沒瞞住的，畢竟這裏是河北，真定王劉楊的地盤。

劉楊親自到來，便是對這個外甥女的重視，其實顧薇知道，劉楊重視的是劉秀，而并非自己。

“聖通自小便是被我寵壞了，難免驕縱了幾分，往後還要文叔你多擔待幾分。”

“是我欺瞞在前，今日在王爺面前，文叔向夫人道歉，還望夫人能夠擯棄前嫌。”

看到這劉秀竟是向自己鞠躬，顧薇沒有半點高興，劉秀之所以要娶郭聖通，那是為了借助真定王的勢力穩定河北，她對于更始政權略知一二，當年更是看了電視劇羨慕劉秀和陰麗華的愛情，只是現在覺得卻是除了諷刺還是諷刺。

他讓自己擯棄前嫌，其實是在向劉楊表明自己的誠意。擯棄前嫌才能精誠合作，而他劉文叔才能平定河北。

這哪又是向自己鞠躬？顧薇一時間心緒亂如麻，只聽到劉楊的呵斥聲似的，卻又是不分明，淚意模糊了眼睛，她轉過身去直直出了去，背後聽到真定王劉楊的呵斥聲，還有劉秀的聲音，可是最後卻又都是聽不分明。

已經是初春，天氣還有些涼意，河裏的水流潺潺，只是靠近小河的泥土卻都是松軟泥濘的，踩一腳在上面定會落下一腳的泥。

“小……”意識到昔日的小姐已經嫁為劉家婦，丫環連忙改口，“夫人，你身體還沒大好，不宜吹風，還是回去吧？”

顧薇回頭看過去，為數不多的記憶告訴自己這是郭家的丫環，是真真切切關心郭聖通這個人的。

“無礙，我在這裏走走，過會兒再回去。”

其實河堤兩旁沒什麽好看的，大地基本上都是枯黃一片，除了能自由呼吸這空氣，離開那并不怎麽讓人心情愉悅的住處，顧薇沒有什麽能做的。

顧薇走走停停，不覺間卻是走得遠了幾分，丫環似乎害怕她出事似的，回了家中找人，一時間也沒追過來，顧薇看着四下裏，卻是聽到隐隐的讀書聲，不甚分明，按着那聲音尋了去，卻發現一人躺在那地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手裏拿着書卷，讀的正是《尚書》。

似乎聽到了腳步聲似的，那人懶洋洋地坐起身來，待看到過來的人時，卻又是站起身來，躬身一禮，“仲華見過夫人。”

鄧禹，字仲華，雲臺二十八将第一人，記憶中劉秀出使河北，跟随在他身側的便是鄧禹。

及冠的青年眉眼間帶着問卷氣息，可是就是這麽一個人，是雲臺二十八将第一人，又怎麽會是一個文弱書生呢？

“打擾先生的雅興，是我的不是。”

鄧禹聽到這歉意，可是發出聲音的人卻并不願意走，顯然她是有事，只是這事情雖然是文叔的家事，可如今對于文叔而言，家事和國事卻又是有什麽區別？

“夫人有話不妨直言。”思忖一二，鄧禹最後開口道。

顧薇看了他一眼，卻是坐了下來。如今四處戰亂，劉秀窘迫這才與郭氏聯姻，可是郭聖通卻從來都是過着富裕的生活，而鄧禹之前所見，真定王的這位外甥女也是通情達理之人，雖然知道欺瞞文叔的婚事會對他有所打擊，卻獨獨沒想到她竟是割腕自殺。

好在搶救了過來，不然這聯姻之人死去，真定王得不償失，只怕是與文叔的合作也要作罷。

一時間，鄧禹看着顧薇的神色帶着幾分複雜。

顧薇卻是假裝不知，“若是我不知道将軍已然婚配，先生可否告知，什麽時候會把這消息告知與我？”

看她面色，倒是有些平靜，便是再不滿，大概卻也是想通了的，鄧禹微微安心，“夫人如今既已得知，何必再去想那些無謂之事？”

“無謂之事？”顧薇聞言一笑，她此時此刻覺得自己就是郭聖通，“先生口中的無謂之事讓我鬼門關前走一遭，先生倒是說的輕描淡寫，我并非愚笨之人，大抵也能猜出先生和将軍的謀劃，等我身懷有孕之時，大概便能知曉将軍曾經娶妻陰氏，畢竟那是生米已然做成熟飯，再或者等到将軍平定河北之後，那時我之死活已然無關重要，也許正好我死了，便也是了卻了将軍一樁心事，畢竟他昔年不是曾立下誓言——娶妻當娶陰麗華嗎？”

看着說出此話的顧薇，鄧禹一陣心驚，他也知道郭聖通也是有才情之人，真定王對這個外甥女格外疼愛，郭聖通自幼便是學習了詩書的，頗有幾分賢惠才情。可是如今聽到她輕描淡寫卻是将這事情前後道了個明白，鄧禹卻發現，他和文叔之前卻是小瞧了郭聖通。

“如今舅父正在與将軍商議大事，我女兒之身不便參與，可是我想要問先生，他日若是我與陰氏相見，先生是否已經想出計策如何妥善處置我二人關系？家父雖然早逝，可是郭氏一族名譽卻斷然不能毀在我我身上。”

看着面色之中帶着幾分蒼白的鄧禹，顧薇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叨擾先生了，妾身告退。”

只是她轉過身來，卻是看到劉秀就站在那裏，臉上帶着幾分震驚之色，目光複雜看向這裏。

顧薇低下了頭去，繞過劉秀意欲離開，只是這身體着實有幾分虛弱，腳步快了幾分便是有些頭暈目眩，看着擋住了自己去路的人，顧薇擡起頭來，眼中盈着淚水，“将軍又是何必？妾身自知不比陰氏賢惠，更是愚蠢令将軍蒙羞，将軍放心，待河北之事一了，妾身主動求去，絕不為難将軍。”

饒是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都是在演戲，可顧薇卻還是忍不住流出眼淚。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便是自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卻并不認識自己。

看着那沉重的面色，顧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賭贏，她只覺得自己竟是越發頭暈，耳邊的聲音也是越發的模糊，那原本神色沉重的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焦灼之色，是在擔心自己嗎？

顧薇沒能相通這個問題，便是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卻是将近黃昏，暖中帶着幾分涼意的陽光斜斜照射進來，顧薇看着手腕上纏繞整齊的棉布，掀開錦被想要起身，卻是被剛巧進來的丫環攔住了。

“夫人，大夫說您身體虛弱，這兩天最好卧床休息，可不能再四處走動了。”月紅一臉緊張之色，還帶着幾分內疚，“早知道夫人竟是會昏倒，說什麽我也不會離開夫人的。”

看到內疚又是委屈的丫環，顧薇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是我自己的決定，不怪你。”

事實證明，摸頭動作到哪裏都好使，男女都通殺，果然月紅臉色好轉了幾分，連忙将放在矮幾上的飯菜端了過來，為顧薇準備好，“這是特意熬得老母雞，大夫說夫人氣血差，定是要用這老母雞湯養着才是。”

熬制了許久的湯并不油膩，顯然熬湯的這人倒是精通廚藝，和之前自己吃過的飯菜倒是有一二不同。

“這廚子倒是手藝不錯。”

月紅聞言不由笑出聲來，“夫人說的什麽呀，這是将軍親自為夫人熬得湯。”

顧薇聞言一愣，耳邊卻是月紅的絮叨聲，“将軍抱着夫人回來的時候臉色鐵青，可是把我們給吓壞了，直到大夫進來的時候，他才臉色好轉了些，平日裏也沒見将軍黑過臉呀，這次可真是把我們給吓到了。”

“是嗎？”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威脅劉秀鐵黑一張臉，還是因為緊張的呢？顧薇不知道，因為他是自己愛過的贏驷不假，可是卻沒有半點贏驷的記憶。

“是呀夫人，你不知道，将軍還……”

咳嗽聲讓月紅連忙閉嘴，看到劉秀到來，竟是一溜小跑就出去了，顧薇皺眉，卻是當做沒看見劉秀似的自顧自的喝着雞湯。

她不喜歡自己這麽個病秧子模樣，就算是為了自己，也要盡快好過來才是。

“夫人覺得飯菜可還好？”

“好。”

“夫人覺得雞湯味道可還好？”

“好。”

“夫人能否給我一個機會？”

“好。”說完顧薇才意識到自己卻懵圈了，擡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将軍放心，我說過的話是作數的，将軍不必內疚，只要将軍将來善待郭氏和真定王一支，妾身無怨無悔。”

說完這話，顧薇才發現自己碗裏的雞湯喝完了，她想要再去盛一些，手中的碗卻是被人搶了去，“之前是我欠思量，只是還望夫人給我時日，這件事我定會妥善解決的。”

顧薇聞言一笑，“妥善解決？我說的難道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嗎？妾身本該有自知之明，這原本便是政治聯姻，我不過是聯姻手段而已，本不該期望太多的，舅舅誠誠心與将軍合作，還望将軍不要因為妾身之故而……”

“我說了這件事我定會妥善解決的。”看着那平靜如水說出這話的人，劉秀忽然間站起身來，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他寧願眼前的女子與他吵吵鬧鬧，這樣他也不會這般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