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林霜一直以為沈慕寒帶她來這裏就是來看看這個寺廟的，順便再爬爬山，但似乎不僅僅是這樣。

沈慕寒沿着山間小徑一路往後山走去，林霜也沒多問只默默地跟着他的腳步。

身前的紅楓連成一片，夭夭若雲霞，灼灼似烈火，不休不止地綿延到天邊，與天邊紅豔的晚霞融成一體，美得不可方物。

林霜看得呆了。

身邊的沈慕寒突然牽了她的手，“走”

她想問走去哪兒，但她的腳卻已經跟着他走了，雖然她的眼睛還依依不舍地眷戀着那片紅楓。

“看到了嗎？那裏”他牽着她的手順着山間青綠色的臺階，一級一級往上走，直至面前出現更大的一片紅楓才止住腳步。

看到了。

左右兩邊都是茂密的林木，傍晚的陽光籠在上面，整個樹林猶如一朵巨大的橘黃色雛菊，花瓣一層覆蓋着一層。

腳下是一大片紅楓連成的一片紅色海洋，一陣風拂過，猶如盛開的薔薇，一層一層舒展開。

火紅的楓葉迎風飛舞，旋轉，而後緩緩落地，地上鋪着一層落葉，紅毯一般延伸到密林深處。

她和沈慕寒站在山dǐng，看到已經有人三五成群地行走在山間小道，也有人經過那片火紅的楓林舉起手機啪啪啪得拍了兩張照片。

“這裏看得更清楚”他輕聲道。

林霜嗯了一聲。

他停頓了一會，視線又落到那片楓林，有人在成群結隊地摘紅楓葉子，地上鋪着的紅毯零零落落全是人的腳印。

太陽只露出一小半的時候才不斷有人來山上，原本寂靜的山間開始熱鬧起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在她這個位置都能聽得分明。

“走吧”沈慕寒突然道。

林霜也不說話只輕手輕腳地跟上去，始終距離沈慕寒兩步遠跟在他身後，連他停下來都不知道差diǎn就往他身上撞了。

但好在她在距離他兩厘米的時候停住了，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然後才擡頭望他。

他雙手插在口袋，眼睛黑不見底地望着她，嘴角也緊抿着，眉毛幾乎皺成一條波浪線。

“你是不是很怕我？”他望着她，面色有些凝重。

“沒有啊”她也望向他。

“為什麽一定要跟我保持兩步的距離？”他收回了視線，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

啊……

林霜愣了一下，一邊追着他的腳步一邊解釋“不是，我習慣了……”

沈慕寒終于停了下來。

這麽一看，果然她又落後了兩步跟在他後面。

他後退了一步正好跟她并肩，他望着她，眼角終于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他說“既然你走不快那就只有我放慢腳步了”

林霜腳步一頓僵立着沒動。

他輕笑了一聲，“再發呆就趕不上吃齋飯了，晚上可要叫你餓肚子了”

齋飯？

現在不回去嗎？要在這裏吃？難道晚上還有什麽活動？

林霜的腦袋又亂成了一團漿糊，什麽也沒想明白他的手突然過來牽住她，然後她就糊裏糊塗被帶走了。

回到寺廟她這才發現人多了起來，她和沈慕寒順着人流拾階而上，院子裏三三兩兩的人站在空地上興高采烈地讨論着什麽。

沈慕寒牽着她進了另一間寺廟，林霜看了一下，大概是齋飯堂，有幾個僧人正在派發齋飯，門口排了很長的隊，人頭攢動，倒是熱鬧得很。

這個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林霜拿出手機一看，是秦卿打來的。

她回頭對沈慕寒說了一聲就拿着手機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接電話。

“霜霜，進展的怎麽樣？本姑娘掐指一算你現在一定在寺廟，對不對？”秦卿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興奮地有些刺耳。

林霜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哈哈哈，我當然知道了，我可是沈慕寒的軍師”她得意地大笑了幾聲，林霜貼在耳朵上的手機都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是你出的主意？”

林霜往沈慕寒的方向望了一眼，卻剛好他也望着她這邊，兩人的視線一相撞她便莫名其妙地紅了臉，連講電話都有些不自在。

就像他能聽見她說的話似的，雖然他們之間幾乎隔了一整個院子。

“沈慕寒沒有經驗當然得我出馬啦，要不要我給你透露一些消息啊，今天晚上……”

她還沒說完林霜砰的一下挂了電話。

因為她看到沈慕寒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朋友給你打的電話？”沈慕寒緩步走到林霜旁邊，站在她左手邊微微側首望着她。

林霜嗯了一聲。

身前突然一暗，拿着手機的手就空了，沈慕寒輕輕側身拿了她的手機。

屏幕還沒來得及暗下來，壁紙上是一個高大清冷的背影，朦胧的路燈亮着昏昏欲睡的光，空氣中彌漫着濕漉漉的樟樹的香氣。

那人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黑傘，頭發沾着水珠，腳下一片瑩瑩的水漬，路燈下影子拖着老長。

是那晚送她回宿舍的時候她偷拍的。

四周一時靜極，林霜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沈慕寒站在她左邊，此時正拿着她的手機，靜靜地看着她的手機壁紙。

林霜幹笑着剛準備拿回手機沈慕寒卻突然伸手指了指那個修長的背影，輕笑道，“拍得還不錯”

林霜僵笑着應了一聲，手腳都開始發麻。

沈慕寒又笑了一聲，然後他伸手diǎn開了聯系人，一邊快速地輸入幾個數字一邊輕聲道，“我的傘還在你那裏”

原來他還記得。

“這是我的號碼”他将手機還給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後要找我就打我電話”

林霜“哦”了一聲接過手機。

兩人又靜了一會兒。

“走吧”沈慕寒雙手又插進口袋裏，林霜哦了一聲小跑着追了過去。

太陽爬到西山的時候兩人才找到位子坐下，寺廟的齋飯果然好吃，周圍的人都一邊大聲讨論一邊大快朵頤只有林霜沉默着吃飯，像是餓了幾百年似的。

手機這個時候又開始不規矩地震動起來。

是短信的聲音。

林霜一邊扒了一口飯一邊拿出手機劃開鎖屏鍵，飛快地diǎn開了短信箱，然後diǎn開那個标着“1”的新短信。

是謝陸林的短信。

“霜霜，進展怎麽樣？聽秦卿說沈慕寒帶你去寺廟玩了？”

林霜靜了一會兒擡頭看了沈慕寒一眼，發現他正在優雅地吃飯就低下頭飛快地回了短信。

“晚上有什麽活動？”

謝陸林過了好一會才回的短信，只有兩個字。

“好事”。

緊接着又來了一條短信，“把握機會，趁熱打鐵把沈慕寒拿下了”

林霜靜了兩秒準備将手機收起來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她一擡頭就看到沈慕寒竟然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她旁邊，而他正眼神平靜地看着她的手機。

視線正停留在“把沈慕寒拿下了”上。

……

林霜腦袋嗡的一聲。

然後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平靜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