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對弈

兩人就這樣來到觀瀾殿前,何公公急得跳腳,慕容恪卻徑自走上前去,對門外的太監說道:“進去禀告父皇,就說本殿求見。”

太監聽了很是為難:“啓禀二皇子,并非奴才們有意攔阻,只是,只是方才皇上吩咐過,安先生要與端王世子對弈,旁人一概不準打擾。”

慕容恪聽了面色大變:“旁人?你哪只眼看到本殿是旁人?端王世子今日進宮,本就是來見本殿的,你這奴才好生無禮,還不趕緊滾開?!”

何公公在一旁唬得臉都白了,急忙上前勸道:“二皇子稍安勿躁,既是皇上的旨意,咱們今日便先回去吧,啊?”

正在糾纏,殿門洞開,肖公公一臉嚴肅地走了出來。何公公見狀退到一旁,小太監也斂手噤聲而立,慕容恪壓下火氣,上前恭敬說道:“本殿來見父皇和晟弟弟,勞煩公公通傳一聲。”

肖公公輕嗽一聲:“皇上在裏頭已經聽到動靜,特讓奴才出來請二皇子進去,二皇子請。”

進入殿內,被房裏的醒神香一激,慕容恪才回過神來,見父親面色陰沉,不覺有些害怕,又見安澍年安穩坐着,眼睛只盯着棋局,并不曾瞥過自己一眼,不由又有些傷心,登時便将頭低了下去。

棋到中局,慕容達才看向兒子,點頭說道:“你今日敢這般生闖進來,也算有些膽色。罷了,你也坐吧。”

慕容恪心中一松,在肖公公搬來的紫檀凳上坐了,先看看對面的安澍年,又将視線轉向身邊的慕容釋晟。

只見慕容釋晟衣飾樸素,雖稚氣未脫,卻隐約看出些許英氣,眉眼之間更是靈秀迫人。此時他面色微紅,額上已經微微見汗,似是落了下風。

慕容恪自诩棋藝不弱,見安澍年那方棋子微合,氣勢正盛,頗有圍城之勢,有心誇贊師傅一句,卻知“觀棋不語”,只得怏怏坐在一旁。

正覺無趣,慕容釋晟忽然将手中棋子放回,頹然說道:“安先生好棋藝,釋晟甘拜下風。”

慕容達也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些微笑意:“晟兒過謙了,你小小年紀,竟能與安先生棋至中盤,實在難得。”

安澍年看了慕容釋晟一眼,也将棋子放下,緩緩說道:“慚愧,是安某唐突了。”

說着,他轉向慕容恪,微笑問道:“二皇子近來可好?安某上次留的殘局,你可解開了麽?”

慕容恪聞言大喜,興興頭頭地起身答道:“回師傅的話,弟子已然解開了,不止如此,還想了好幾種行棋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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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達此時也來了興致:“哦?如此甚好,肖臨廣,去将我那副新得的翡翠棋盤取來,讓二皇子演習一番。”

慕容釋晟此時站起身來,向慕容恪深施一禮:“晟兒見過二皇子,給二皇子請安。”

慕容恪的心思此時都在安澍年身上,只支應着回禮道:“晟弟弟多禮了,稍後請弟弟去我宮裏一敘。”

安澍年此時插進來說道:“安某上次留的殘局頗有意趣,若二皇子當真解得開,倒可以對弈一二,只是這時辰……”

慕容達拿起桌上碎冰圍護着的荔枝,親自剝開一顆遞給慕容釋晟,皺眉說道:“方才你父親去時,那神情竟似生離死別一般,朕想來頗為心寒……罷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爹娘挂心。這宮裏的玩物吃食,你喜歡什麽,盡管拿去便是。”

荔枝清甜冰潤,沁人心脾,慕容釋晟一口吃了,笑着說道:“這果子真好吃,只是不知叫什麽名兒,皇伯伯既然如此說了,晟兒便讨些果子帶回去吧。”

慕容恪驚訝地看了慕容釋晟一眼,見他一臉無邪,不由心生憐惜,忙起身說道:“這果子名為荔枝,是嶺南那邊的時令鮮果,晟弟弟把這些都拿去吧。我宮裏還有許多好玩的玩意兒,晟弟弟下次來時,一定去我那裏坐坐。”

慕容釋晟抱着一整盤荔枝歡喜離去,慕容達看看安澍年,頗有深意地問道:“依先生看,端王世子可能成器?”

安澍年也不避諱,爽快答道:“世子頗為聰慧,可惜見識短淺,性情不佳。初始橫沖直撞,中盤輕言放棄,行棋亦并無謀略,只怕難成大器。”

慕容達聽了眉峰一動:“哦?适才朕倒是見晟兒有幾處棋法甚是精妙,頗有大将之風……”

安澍年微微一笑:“聽聞端王擅長棋藝,想來平素亦會與世子切磋,世子聰穎,從中習得些許招數亦不足為奇。”

此時肖公公取來了翡翠棋盤,小心安置在桌上,安澍年還未開口,慕容恪已經落子如雨,片刻功夫,便将谙熟于心的殘局擺了出來。

安澍年見了不由撫掌大笑:“好,好,數日不見,二皇子果然進益了……”

慕容達也和緩了面色,向肖公公吩咐道:“去回皇後,就說朕今日要留二皇子在此處用午膳,讓她不必牽挂。”

當日晚間,又逃過一劫的端王一家正圍坐在涼亭中用晚膳,慕容釋晟安然返家,心中大石落地,吃什麽都覺香甜,一連添了兩碗飯,端王夫婦見了皆忍俊不禁。

正覺歡洽,福緣忽然匆匆走來,向端王禀報道:“王爺,安澍年安先生來了,說是有要事與您商議……”

端王與妻子對視了一眼,放下筷子,柔聲說道:“安先生才高八鬥,人品也是極貴重的,你不必憂心,先帶晟兒去看櫻兒吧。”

端王府門外,安澍年換了一身玄色衣衫,手持折扇不時扇動,巧妙地将臉嚴實遮住。

大門開處,見端王親自來迎,安澍年不由吃了一驚,旋即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說道:“端王,此處人多眼雜,可否進去說話?”

端王不明就裏,卻仍依言将安澍年讓進府內,兩人來到花廳落座,安澍年開門見山,朗聲說道:“世子天資甚高,令安某一見屬意。不知端王是否有意讓他随我學習詩文策論?安某雖然不才,但自诩這京城之中尚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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