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金色蝴蝶

“這些年的教養, 沒有告訴你要自尊自愛, 不要自輕自賤嗎？？”

“你姐姐看到你這樣, 她會甘心嗎？”

柳憐香的淚珠不停地落下來, 她的眼神死寂一般, 驟然，她死死地盯着唐易，“唐姐姐，你懂什麽啊？”

“我姐姐要是真的為我好，為什麽獨獨留下我一個人？我那時那麽小, 那麽害怕，每天每天的做惡夢, 只有在五哥哥身邊, 我才能睡一個好覺。可是呢？”

“可是你們把我送走了！”

她悲锵地看着唐易，“我又是一個人！我整整三年沒睡好，整夜整夜地睜着眼，幻想着五哥哥回來接我, 幻想着唐姐姐來接我，幻想着四哥哥來接我……結果呢？你們把我忘在了一邊，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來看我！”

“從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根本就不重要！我不過是一個累贅而已，我算是什麽呢？”

“現在我想通了，我自知我不配，那麽我想陪在五哥哥身邊，哪怕做一個妾室, 做一個無名無姓的影子也可以，可是五哥哥斥責了我，國師大人也拒絕我……我能怎麽辦呢？”

“唐姐姐，你既然救了我，為什麽不再拉我一把呢？那些年你沒有再幫過我，我可以什麽都不介意，現在……只要你再拉我一把，我就心滿意足，感恩戴德，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柳憐香閉上眼睛，噗通一聲跪在唐易面前，“唐姐姐，求你了。”

手指緩緩的握緊，唐易幾乎要将掌心掐出來紅痕，她努力擡眼，将眼眶的濕意斂去。

唐易從來不知道，柳憐香竟然這麽想。

“愛一個人，是不會想要将他分給別人的，”唐易微微閉眼，聲音冷淡，“厲深不會接受你，我也不會。從此以後，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她睜開眼睛，雙眸冷清，提步繞開柳憐香，“至于你，你想跪着就跪着吧。”

柳憐香渾身發抖，她低頭看着青石板，嘶聲說：“唐姐姐，歷任魔君大人都是姬妾無數，上任魔君大人更是風流一生，留下九位不同母親的魔君大人，更別說仙界仙君大人的風流事跡……魔族壽命漫長，你敢保證在這千萬年的日夜相處中厲深不會厭倦嗎？”

唐易頓住腳步，似是微嘆，“那也是我們的事。”

柳憐香唇角勾起一絲慘笑：“唐姐姐，看來你是真的不願意幫我了。”

“你回去吧。”唐易背對着柳憐香，“沒用的。”

身後傳來了冷靜的聲音，“洛清大人與五哥哥一同圍城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帶着你回來。”

周身汗毛幾乎立起來，唐易心頭一冷，差點站立不穩。

她緩緩扭頭，死死盯着柳憐香，“你在說什麽？”

柳憐香依舊跪在地上，卻昂着細嫩的脖頸，她仔細看着唐易的神色，終于笑了：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全城都被鎖魂堂的人圍起來，我去尋五哥哥，結果看到可疑的人影背着人回到了唐府，後來就聽說你身體不适請了醫官。”

唐易的心頭泛着冷，發着涼。

她死死咬着牙關，竭力讓自己不露出破綻。

那天的大雪……

在冥河瀑布前，唐易為了救刺，被厲深與洛清聯手打的半死，還身中厲深的混沌之氣，幾乎成了廢人。

若非她跳了冥河，怕是直接落在厲深與鎖魂堂的手中。

然而她一路昏迷，都是被奚陽冰帶回唐府的，本以為避開了鎖魂堂的耳目沒人發現，沒想到奚陽冰功力平平，竟然被柳憐香看到了。

柳憐香是雙蠍族的希望，這些年雖然不顯山露水，可是功力很強，能覺察到奚陽冰不足為奇。

唐易心驚的是，柳憐香将這件事情瞞了這麽久這麽久，而她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厲深！

剎那間，心念急轉。

唐易的心底動了殺意，那天全城被封鎖，只為了查仙界卧底，若是被發現一點疑點，她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背在身後的掌心黑氣缭繞，唐易的眸光一厲。

柳憐香似是明白唐易的心思，她伸手，輕輕拽了拽唐易的裙角：“唐姐姐，殺人滅口沒有用，我自然是有備而來。”

“你在做什麽，我不清楚，也與我無關。唐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害你，更不會想要你死……甚至如果你遇到了危險，我會用我的性命去保護你。然而現在，我只想要五哥哥。”

“這些年，我的心裏只有五哥哥一個人，什麽也裝不下，關于魔界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只要你松口，我保證守口如瓶，我立誓為證。”

她端端正正地給唐易叩首，“求姐姐成全。”

夜色深沉，萬籁俱寂。

抵明殿。

陰暗處樹影摩挲，魔兵有規律的巡邏，戒備森嚴。

一道極為鬼魅的身影攸然閃過，像是一抹樹影，像是一道月光。

有魔兵疑惑地扭頭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殿內，燭光微微搖曳。

黑衣人驟然出現在殿內，腳步踩在光潔的石板上，什麽聲音都沒有。

只有一雙眼眸湛然明亮。

一堵牆壁上與衆不同，上面布滿了異樣的花紋，就像是石壁削成的一樣，透着古怪的嶙峋。

黑衣人從懷中摸出一枚玉墜，将玉墜扣在正中央，牆壁一顫，竟然從中分出來一道裂縫。

這是抵明殿的密室，尋常人不得入內，只有國師大人與五魔君殿下才可以入內。

牆壁最終被合上，殿內鴉雀無聲。

通道內，碩大的晶石将通道照亮，黑衣人腳步輕踏，緩緩的經過數個拐彎，抵達了一處空闊。

正中央的高臺上熒光閃爍，靈氣充沛，微光湧動，懸浮着的碎片輕輕旋轉，散發着極為可怕的未知氣息。

黑衣人輕輕眯眼，站在高臺前，再也不動一步。

臉上的黑霧消散，露出來一張素白的臉，正是唐易。

她見過混沌碎片，眼前的混沌碎片雖然氣息與上次的桃木錐感覺不一樣，卻能隐約感覺到有些熟悉。

她本不打算冒險前來，然而混沌碎片世間僅此一枚，根據她這些年查到的資料，焚天寂滅訣的秘密就藏在混沌碎片中，這是最後一枚沒有化成法器的碎片，也是最後并且唯一一次參悟的機會。

國師大人已經打算将混沌碎片賞賜給其他人，她必須在這之前試一次。

身着黑袍的唐易擡起手，掌心緩緩地散發出黑色氣息，向着中央而去。

她得到的消息比其他人更多，這次來并非是想要奪走混沌碎片，她只是想參悟一次，國師大人必然不會任由混沌碎片放在這裏，這裏一定有陷阱，剛才她在來的路上便看到了不少鎖魂堂的人手，廢了很大的功夫才躲開。

剛才只要她不拿走混沌碎片，就不會引起動靜。

唐易心念已定，黑色靈氣終于接觸到了混沌碎片。

已經有了上次取得混沌碎片的經驗，這一次她竭力控制着腦內的思想，不露出想要收服混沌碎片的想法，只是小心窺探。

大腦裏瞬間一白，這是一片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

半個時辰之後。

抵明殿外鎖魂堂的人已經有些疲憊，駐守在這裏已經幾天，殿內依舊沒有觸發警告禁制，怕是不會有人來了。

有人眨了眨眼睛，幾乎以為看到了什麽，然而揉了揉眼，依舊是婆娑樹影，什麽也沒有。

“轟！”

殿門被一道黑氣直接粉碎，厲深面沉似水，直接向着裏面走來。

唐易站起身來，“我剛給你傳書讓你過來，怎麽來這麽快？”

柳憐香的事情她必須在小五面前解決，厲深最近不見蹤影，她只能給厲深發了消息讓他有時間抓緊時間來找她，她有事情要說。

“呵，你要跟我說什麽？”

一字一頓，像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厲深的眼睛都快要變成紅色。

唐易眉頭一皺，糟了，柳憐香怎麽可能比她更快？

“厲深，你冷靜一下，不管別人說了什麽，現在聽我說，我有事情要跟你解釋。”

厲深死死地抓住唐易的肩膀，似是鋼鉗一般：“解釋？你同意了柳憐香什麽？”

唐易眉心一擰，小五的力道太大了，她沉心靜氣，“柳憐香是不是告訴你我不在乎你？”

“你還敢說？”

被柳憐香先入為主，唐易深吸一口氣，凝視着厲深的眼眸，“我當時只是不忍心傷害她，所以暫時虛與委蛇，假意同意，我把她當妹妹，不忍心傷害她而已。我前兩日向你傳書讓你盡快過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就是在說此事。”

厲深卻并不動容，“那你就同意了？你憑什麽同意？”

“你知道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絕對不會将你讓給任何人，我當時只是想穩住柳憐香，所以才這麽說，我們一起把柳憐香的事情解決了，好不好？”

“即便是敷衍她，你為什麽同意？你為她着想，何曾為我着想過？”

唐易喉頭一梗，什麽也說不出來。

小五太過偏執，他根本不會容忍任何一點的瑕疵。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如果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

她自然不會受到柳憐香牽掣，只是她需要時間來解決柳憐香。

厲深冷笑數聲，緩緩地放開了抓着她肩膀的手。

他往後倒退着，笑容蒼白：“唐易，你真的把我放在過心上嗎？”

“你讓我信你，可是你信過我嗎？”

“有的時候，我真的懷疑……你真的愛我嗎？”

他慘笑一聲，轉身就走。

那一瞬間，目光最後交彙，唐易看着厲深慘淡的雙眸，心神巨震。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比死更難過。

一股沖動湧上心頭，她想不管不顧地将一切都坦白。

唐易跑出來，只看到厲深的背影，“小五，你別走，我有話要告訴你！”

厲深頓住腳步，半晌，頭也不回地走了。

死死咬了咬唇，唐易飛身而起，直接從空中掠過！

直到唐府門前，唐易才看到厲深，她匆匆落下，張開雙手攔在厲深面前，“小五，我不等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你聽我說好不好？”

就在此時，老四與樂馳幾乎同時趕來，“國師大人有令，立刻趕回議事堂！”

……

“發生了什麽？”衆人議論紛紛。

唐易沉着臉，國師大人并未将鎖魂堂放權，現在圍在外面的皆是最為精銳的鎖魂堂之人，這是要做什麽？

難道是她潛入密室被發現了？

不可能。

一道強大的禁制突然在殿內湧現，向外膨脹籠絡成巨大的空間，淡色的靈氣禁制讓衆人都驚了。

“國師大人在搞什麽？”

“我公務處理到一半來的啊，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殿外，湧進來一列魔兵，直接包圍了諸人，鎖魂堂的人靈劍紛紛出鞘，嚴陣以待。

國師大人沉着臉從殿外走進了來，他面無表情，手掌便那麽輕輕一擡，無數閃耀着金光的蝴蝶便從掌心裏飛出，向着衆人而去。

唐易垂着的手緊了緊，她适才環視了一周，這裏出現的所有人，都是那天出現在議事堂的核心人物。

而金色蝴蝶竟有九翅，在空中可怖而詭異地懸浮着，半晌，細細密密的金色九翅蝴蝶終于向着一個方向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文。

不是我不想說話，是我不敢說話啊，我起碼要禁言自己好一陣了，默默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