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榮光(08)
聽見谷小钊的聲音,顏梁淮立刻松開米安安的手,并且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
還好,這會罩衫妥妥地蓋着腰。
谷小钊還沒鬧明白眼前這一幕怎麽回事呢,就聽見米安安喜道:“小钊你來得剛剛好,替我按住他,我要看一下他後背!”
“背有什麽可看的?”
男人的背寬窄肥瘦,來回去不就這麽回事嘛!
嘴上心裏都在反抗,但谷小钊的身體還是非常誠實地……聽話了。
他上手去捉顏梁淮的手臂,試圖将他扣住,以便米安安作威作福。
可他還沒怎麽着呢,眼前男人動作迅速,一個閃身跟魔術似的,被扣押的人就成了他。
谷小钊:“……”
米安安:“……”
是她的錯。
顏叔叔是何許人也?虎落平陽尚且不能被犬欺,何況是條孤狼。
估摸着,就算要他死,也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
米安安悻悻地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不看了。身手這麽利索,應該是真沒事兒。”
聽她這麽說,顏梁淮随手松開了谷小钊。
米安安拍了拍蒙圈的好友,安慰道:“不怨你,擱誰都得被他按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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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钊揉着生疼的肩膀,又憋屈又惱火,“你到底什麽人啊?”
“說話客氣點。”米安安推了他一下,
“哦,對,”谷小钊這才找回點主場優勢感,“阿嬷說這位是小叔叔。是長輩,确實得客氣。”
說着,谷小钊一本正經地彎下腰。正要鞠個躬,面前一亮,再擡頭,顏梁淮已經不見了。
“人呢?”
米安安指指門外,“走了。”
“這麽拽,”谷小钊撇撇嘴,“說起來你幹嘛非要看人家的背?”
米安安沒答,“下這麽大雨,你跑我家來幹什麽了?”
“剛想起來堂屋不是漏水嗎?”谷小钊說,“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哦,”米安安拿毛巾揩着頭發,随口說,“雨停之後,我一定要找人來,好好修修。”
谷小钊見她笨手笨腳的,上前扯過毛巾,順手罩在她頭頂上揉,“每次提醒你,你都拖拖拉拉。”
“僥幸心理嘛……”米安安心安理得地被服侍着,末了回頭看他,“這次你一定要督促我,直到修好為止。”
谷小钊沒說話。
他快要走了,沒十足把握能不能等到這些日子綿延的雨完全停。
做不到的事兒,他不愛說。
“怎麽不說話?”米安安好奇地回頭看他,卻見向來在她面前無憂無慮的谷小钊一臉頹唐。
“指不上就算了,”米安安頂着毛巾站起身,爽快又大度地說,“反正你催也沒用……我懶癌該發還得發。”
眼見米安安要離開,谷小钊一急,伸手攔住她,“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外面雨大風急,門板也跟着哐啷啷地合奏。
米安安一臉莫名地看着好友,“吞吞吐吐幹嘛?”
“一直想跟你說,就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你該不是要說喜歡我吧?”
“啊?”
看見谷小钊那副快能吞蛋的表情,米安安哈哈大笑,“你這什麽表情?行了,只要不是這個,其他有啥不能說的。”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少年的囧色更盛,臉從耳根紅到脖子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逗你呢!”米安安把毛巾一挂,“說吧,到底什麽事?”
“我——”
門口忽然一道黑影。
米安安和谷小钊一塊兒回過頭。
只見顏梁淮去而複返,一張俊逸冷淡的臉上面無表情,扶着門框簡單地說:“你奶奶叫你去喝熱茶。”
“喔!”米安安順口對谷小钊說,“你也一起吧。”
說着,她先跑出去了,
谷小钊跟在她身後,從顏梁淮的面前走過。
他剛十六,還沒完全長開,比對方矮了大半個頭,使得氣場也輸了大半截。
谷小钊擡眼,正好看見這位叔叔審視的目光,乍然讓他有種“做賊心虛”的錯覺。
什麽鬼?
他剛剛明明只是想委婉而循序漸進地告訴米安安自己即将離開凝壟,去念書的事兒……
怎麽就成不法之徒了?
可是,等谷小钊想通,正打算挺起胸脯怼個眼神回去,一擡頭才發現對方已然跟在米安安後面,走遠了。
“……見鬼。”他嘀咕着。
這位叔怎麽有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 ***
米阿嬷替幾個小輩煮了茶,都用小瓷碗盛着,古樸可愛。
米安安喝了幾口,就冒了一身汗,忍不住湊到電風扇面前對着吹,被阿嬷看見了,拽着小辮子扯了回來,“對着吹,也不怕給吹成中風!”
“……阿嬷,你不愛我了。”米安安熱得直抹汗。
忽然覺得有涼風習習,一回頭,才看見是谷小钊在後面拿蒲扇給她扇呢。
“這多不好意思。”米安安伸手要接扇子。
谷小钊一擡臂,躲過了,“沒事,我閑着。”
米安安龇牙笑,“您受累。”說着,目光不由飄向茶幾對面的顏梁淮。
他吹着碗裏的茶,似乎壓根沒有注意到這兩人的互動,但是當米安安的視線停在他臉上,不到兩秒,他就無意識地擡起眼,看了過來。
眸光清冷,沒多少情緒。
米阿嬷問谷小钊,“對了,那天聽小杜說,你要北上念書去了?你不是比安安還小嗎?”
谷小钊一驚,忙瞥了米安安一眼,見她果然滿眼驚詫地回頭,心裏懊惱,嘴上只能回答:“是少年班,同學都沒滿十八。”
米阿嬷連聲誇他子承父業,将來得有大造化。
可米安安卻一聲不吭地盯着谷小钊,像要把他臉上看出個窟窿來。
“……我一直想告訴你,”谷小钊結結巴巴地解釋,“就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哪天走?”
“後天。”
“谷小钊!!”
谷小钊被吼得扇子差點兒脫手,只見米安安突然站起身,一個箭步朝自己沖過來。
他脖子一縮,以為要挨揍。
沒想到,腦袋卻被米安安一把按住了。
她用力在他頭頂一頓揉搓,把頭發撓得跟雞窩似的,等過瘾了才撒手,“這麽好的消息,你怎麽不早說?害得我連準備禮物的時間都緊緊巴巴的。”
谷小钊頂着可憐的雞窩問:“你不生氣?”
米安安被他問愣了,“我為什麽要生氣?”
場面一度很尴尬。
只有米安安渾然不覺,追問着谷小钊喜歡什麽禮物。被追急了,谷小钊脫口而出,“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這話說出來,連米阿嬷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顏梁淮則放下茶碗,朝後靠在椅背,神色疏離。
只有米安安,認認真真地思考着:她喜歡什麽呢?
雷暴雨,來得快去得更快。
門廊還在往下滴着水,天邊都已經看見西斜的太陽了。
顏梁淮很快就起身告辭了,谷小钊也在“失言”的懊惱中逃之夭夭。
剩下米安安在水池邊洗茶壺茶碗,突然聽見米阿嬷在身後說:“小钊那孩子也要出去念書了,你的打算呢?”
“我能有啥打算啊,”米安安笑嘻嘻地說,“就算我想跟小钊同學,人少年班也不肯收我呀!”
米阿嬷上前,關掉水龍頭,正色道:“你才十九,該出去念念書。一直在跟我在這山坳裏窩着,前途都被耽誤了!”
“我不喜歡念書,阿嬷你知道我不是那塊料。”
“錄取通知書我看見了的,”米阿嬷沒被她忽悠過去,“我拿去問了你班爺,他都跟我說了。你明明給城裏的播音主持專業錄取了。為什麽不去?”
米安安無奈地垮下小臉,“它們那是特招。看我之前給電視臺兼職過,給的優待。以我的文化課成績,去那兒妥妥地墊底。阿嬷,你就饒了我吧,寧做雞頭還不做鳳尾呢!”
米阿嬷知道這個孫女從小主意大,她自己定了的決心誰都說不動,也只得嘆了口氣,随她去了。
米安安聽着阿嬷在家裏長籲短嘆的,自己也坐不安穩,索性搬了個小馬紮,抱着向谷小钊借來地“心理書”,上外面去了。
風輕雲淡,雨後的空氣清朗。
米安安托着腮幫子,一字一句地讀,重點章節就拿樹葉夾進去。
“……增加社交接觸,淡化創傷印象啊,”她一歪頭,“有了!”
*** ***
顏梁淮坐在床沿,身邊是米安安買的那盞燈和她跟班爺要來的膏藥。
他脫了上衣,光着膀子,正卷起褲管俯身拆卸左腿上的金屬支架。
東西是好東西,但到底不如原裝。
風裏來雨裏去,小關節裏進了水,很久都不得幹,雖說不至于生鏽,但如果不好好處理,日後難免影響靈活度。
他正俯身揩拭,突然伴随着嘎吱一聲,眼前一亮,門被人推開了。
門口的米安安保持着推門的姿态,動作僵硬地站在原地,結結巴巴地說:“我……看……門沒關……”
護眼燈光線柔和。從一側照射在顏梁淮身上,骨骼強健、肌肉虬結的漂亮身段被勾勒得分毫畢現。
米安安發誓,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養眼的男人,每根線條都像被雕刻出來般深邃。
以至于……她甚至覺得就算他左腿上安了個礙眼的東西,也還是像天神般完美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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