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氣到神志不清
步天發現, 他在面對步錦程時其實是有氣的,小時候能夠看到其他小朋友的父母接送,周末是帶着外出游玩, 而他和步揚要麽是司機接送,要麽只在大院裏和唐繪帶他們,身邊從來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七歲後,步天才知道, 步錦程這個父親的角色只是對步忻, 他, 步揚, 步名, 沒入他的眼。
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 他也不再奢求父愛,成長中雖然不像其他人一樣擁有父親角色的教育,但他們有爺爺的細心教導,還有大伯,即使少了這一份聽起來感人的“父愛”, 他們兄弟三人也都健康的成長,三觀也正直。
直至此時,他忍不住想, 倘若當初他和步錦程一起生活,每天看着他區別對待他和步忻, 看着他跟各種女人逢場作戲, 他會不會也變成一個花心男人, 甚至為了外面的女人苛待家中妻子?
再看步錦程此時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忽然有點想笑。
“你個混賬東西,唐繪是這麽教你跟你老子說話的嗎?”步錦程似乎很生氣,一張臉都成了青色,怒瞪着步天,那眼神,仿佛看的是一個仇人,而非自己的親生兒子。
步天眼神倏地一冷,聲音也透着寒涼:“你可以指責我的不是,但不要污蔑我媽。”
沒由來的,步錦程對上他那雙猶似寒潭的雙眸,心中一驚,竟覺後背有些發涼。
步錦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今天的确是故意借題發揮,因為先前滿如風即将和別人訂婚而步天卻不聞不問,甚至當時還被唐繪罵了一通,心裏着實不悅,加上和RH公司合作這件事是他一早就看好的,結果步天還不按套路走,讓他更是來火,非得逮着他罵上一頓。事實上,他本身也不大在意步天,他懼的其實是唐繪,如果唐繪知道他故意刁難步天,絕對能找上門來,那尊大佛他是真惹不起。
“三哥,你怎麽這麽和爸爸說話?爸爸是長輩。”步忻大孝子立刻替父親抱不平,指責起步天來。
步天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移開,雲淡風輕道:“董事長,RH那邊我不會再交涉,如果您還是想拿下合作,可以指派其他人接洽。”
聞言步錦程不由愣了兩秒,步天這話題轉移的有點快,他一時沒跟上。
但反應過來後,步錦程再次怒上心頭,他板着臉質問:“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确定不再和RH交涉?”
步天颔首:“我确定。”
“好,從明天起,你,收拾東西,滾出公司。”步錦程面無表情道。
對這結果,步天并不意外,他眉毛都沒動一下,點點頭,道:“好,我回去收拾下,您讓人跟我交接下手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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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錦程:“…………!!!”
“步天,你是想把我氣死?”步錦程額上青筋突兀,竟然毫無預兆的爆發,抄起手邊的煙灰缸就朝他砸了過去。
“爸?!”步忻驚呼一聲。
煙灰缸直直朝着步天面門而來,步天本就有些走神,顯然也沒料到步錦程突然發難,只來得及稍稍偏過頭,攔截的動作卻是慢了些,煙灰缸砸在他額頭位置,因為是水晶的有棱角的煙灰缸,棱角處在他額角留下了一道血痕。
很快,血液溢出。
步天中指拂過額角,鮮紅的血液沾上指尖,他不禁微微蹙眉。
辦公桌後的步錦程看到他額上的傷,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手指也微不可見的輕顫了一下。
步天擡眸望向他,沒有怨恨,沒有憤怒,眼底一片平靜,可這份平靜卻讓步錦程沒由來的心慌,他嘴唇動了動,想為自己辯解一二句,可對上那雙深邃到望不見底的眼睛,竟覺喉嚨幹澀,無法言詞。
步天緩緩道:“沒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步錦程面上青白交加,盯着步天半天說不出話。
“三哥……”步忻略顯焦急的開口喊他,掏出了一條手帕,“你受傷了,我幫你……”話沒說完就被步天阻止的舉動打斷了。
步天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不需要。”
步忻臉上閃過尴尬,有些窘迫的看了步錦程一眼,落在步錦程眼裏,自然是步天不識好歹。只是此時此刻,他也說不出指責的話來,他才是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
最後步錦程別開視線,狀似心累的擺擺手,示意步天離開。
步天毫不遲疑,轉身便走。
步忻還想喊住他,卻被步錦程阻止。
走出總裁辦公室,步天就遇到了郭凱康,郭凱康一看他額角流的血頓時大驚,“三少,您怎麽受傷了?”說着也是掏手帕,給他止血。
這次步天沒拒絕,還安撫道:“郭叔,您別擔心,我沒事。”
“都受傷流血了還叫沒事?”郭凱康既焦急又生氣,“董事長是怎麽回事,您可是他親兒子,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步天心說在他心裏,恐怕不見得把我當他親兒子。
他自己按着手帕,道:“一點小傷而已,郭叔,您別擔心,我先去下洗手間,您幫我看着點人,免得到時候又有流言。”
“都什麽時候了您還關心流言?誰敢亂嚼舌根我撕了他的嘴!”郭凱康也是真擔心,一邊護崽老母雞似的領他往洗手間去一邊又繼續道:“要不我請假送您去醫院處理下吧,流這麽多血,說不定要縫針?”
步天哭笑不得,但在辦公室的郁氣因為郭凱康的關心散了不少,并且心中微暖,他說:“郭叔,真沒事,傷口不深,我一會兒回去貼個創口貼就成。”
郭凱康沒在意他所說“一會兒回去”,只以為是下樓。
步天的傷口的确不深,只是稍微有點長,大概有四公分的樣子,而且比較寬,所以血流的多些。他的體質特殊,很快就止了血,擦幹流下的血漬,再用頭發稍微遮一遮,倒是看不出來。
他跟郭凱康道謝後下了樓,将宋英韶喊進辦公室,将手頭的事情交給他,以及臨時打印的一封辭呈。
“步總,您要辭職?”宋英韶有些淩亂,淩亂後又迅速冷靜下來,“是因為和RH合作的事,董事長怪您了?”
步天含糊道:“算是吧。”
宋英韶眉頭登時擰緊,忿忿不平道:“RH那邊耍詐在先,公司裏那幾個人又故意給您為難,憑什麽要你走人,要走也該是那些找茬使絆子的人走才是!”
對此步天不欲多解釋,只是道:“我把辭呈放這裏,你幫我去人事部遞交下,我明天再來走流程。”
宋英韶尤有不甘,視線忽然停留在步天額頭位置,“步總您受傷了?”
步天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沒事。”
“是董事長?”宋英韶臉色卻很不好看。
步天想起他和唐繪時常通話,叮囑道:“我受傷的事不要跟我媽提起。”否則以唐繪的性格,恐怕會在步錦程額頭上同一地方開一個一模一樣的傷口來。
如果他要報仇,當場就能報,哪還需要其他人為他出頭?只不過步錦程終究占了他父親的身份,這點無法改變,兒子毆打父親,說不出也不好聽。
宋英韶并不應承,沉默的看着他收拾。
步天的東西其實并不多,這年頭辦公大多只需要電腦處理,他又是在市場總監的位置,手下養着一撥人,他主要負責領導決策。
待為數不多的東西收拾妥當,他才認真嚴肅的再次叮囑宋英韶,不準将他受傷的事情透露,宋英韶只能勉強答應。
……
步天對這份工作其實并無留戀,但不可否認,他離開步氏後心情實在有些糟糕,有些煩躁。
未穿越前他和步錦程父子間保持着相對遙遠的距離,一年頂多見一次面,吃一頓飯,說三到五句話,然後各自忙碌,依然互不相幹。
可六年後的時空中,他們的距離是拉近了沒錯,但僅有的兩次相處模式着實叫他愉快不起來。
當初他選擇踏上商學這條道時想的是步錦程是個公平公正的人,哪怕日後進了步氏,他會為步氏争取更多的利益,讓步錦程放心将步氏交給他,同樣步揚也能更加自由自在。可現實和想象終究還是存在着差距,說句心裏話,他現在對步錦程真的非常失望,時隔六年再見到血脈父親的那點感慨已煙消雲散。
“咔嗒……”他開了自家門,進屋。
“誰?”屋裏立刻傳來警惕的聲音,随後是腳步聲。
轉眼間,元宵已經出現在玄關處,看到步天驚訝道:“步先生您怎麽回來了?今天不是周四嗎?”難道他記錯日期了?
“嗯。”步天換鞋時随口應了聲,沒跟他解釋。
換完鞋,步天又扯開了領帶,臉上是元宵沒見過的疲憊,以及一絲絲不耐。
元宵敏銳的察覺他心情不好,當下就想躲回次卧,眼角卻捕捉到他額上的一道傷口,腳步有些遲疑,想到自己的傷還是步天處理的,也就沒躲,只試探性道:“步先生,我去給你找兩張OK繃?”
步天看着他帶點小心的樣子,腦海中浮現出步忻小心翼翼的眼神,忍不住想:真該讓步揚教教他怎麽演戲,連他這外行人都騙不過,演技真夠差。
“好。”他點頭。
元宵立馬熟門熟路去拿藥箱,半分鐘後又回到客廳,步天坐在沙發上看美食節目……美食節目自然是元宵在看的,見狀他立刻有點不好意思。
“步先生你還沒吃午飯吧,我學了幾道菜,冰箱裏有食材,要不中午我試着做做看?”元宵走過去,假裝不經意道。
李阿姨是今天早上過來的,帶了早餐和晚上做的菜,元宵本打算中午随便将就着吃些,但步天既然回來了,他也許可以秀一波手藝。
步天沒做聲,元宵讪讪的摸摸鼻尖,“我先替你處理下傷口吧,消下毒有點疼哈。”
其實這點傷對步天來說真沒太大處理的必要,以他的體質,最多兩天就能掉痂,五天連受過傷的痕跡都看不出。但看元宵已經準備齊全,也就沒拒絕。
元宵處理傷口時很仔細,也因為仔細,他和步天的距離拉得很近。
步天眉梢動了動,他并不喜歡和人有太近的距離,青年的身上是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倒是不難聞,可這麽距離他已經能感受到來自另一具身體上熱度。
元宵只穿了一件薄T恤,廉價的T恤因為洗的次數過多領口已經變形,大了很多,露出一小片黑白色皮膚。
準确說,是小麥色和白色,工作原因,他在太陽底下曬過,所以膚色自然偏黑,而沒曬到的地方則是他本身膚色,兩廂對比,顏色鮮明。或許是年輕的緣故,元宵臉曬的黑,平時也沒保養,但膚質很細膩,沒有毛孔不長痘,瞧着手感還不錯。
他專注的給傷口消毒,眼睛一眨不眨,眼瞳是琥珀色,顏色偏淺且明亮。睫毛不僅長,密,還彎曲,如兩把小扇子,看起來有些可愛。
步天:“……”
他覺得他可能是被步錦程氣得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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