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桌狼藉裏,趴在桌上的沈硯知搖晃着擡起腦袋,先醉醺醺看眼不吭聲的方陳玄,又去推還在趴着的時言初。
“起、起來,該回家了。”
時言初沒擡頭,只豎起只手無力地揮了揮,聲音悶在袖子裏含糊着:“我、我走不動了,今晚就讓火鍋店老板随便找個地方讓我過一夜。”
鴛鴦鍋吃得太久,霧氣缭繞,模糊了沈硯知臉上的笑容,半扇的紅湯鍋也被熬出了辣味,嗆得他偏頭打個噴嚏。
“別墨跡,讓你睡這裏不合适。”
肩頭一沉,是他先前進店脫下來的外套。
沈硯知慢半拍擡頭去看,便見到起身的方陳玄正彎腰去關火鍋。
剛那個被香辣味刺激的噴嚏估計被這小孩誤以為他要感冒了。
小小年紀怎麽是個操心的命呢?
沈硯知披着外套靜靜看着方陳玄招呼來服務員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還想看看這弟弟要怎麽安排他們這三個醉鬼。
這次老莫家新釀制的酒烈歸烈,談不上讓人很難受,最多頭暈,像腳踩在雲朵上,頗有種騰雲駕霧的不真實感。
比之前推出的新品要更優質,真上市了,除開價格難接受,其他都好說。
上次老莫家托人把酒送過來,他就交給時言初處理,結果還是到自己嘴裏。
這等戲劇性的發展不由得讓他想到自己和方陳玄,醉酒後的人最容易觸景傷情。
看着這麽懂事又帥氣的男大學生,沈硯知再次感嘆他為什麽比他小那麽多呢。
眼前再次霧氣缭繞,沈硯知心想,鍋底不是撤下去了麽,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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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醒酒湯,等你緩緩再走。”方陳玄手很大,托着碗的時候顯得這青花瓷的碗很秀氣。
兩者相映,卻也沒把那手反襯得很壯,有種恰好的美感。
沈硯知失神看了會:“哪來的?”
方陳玄看着他視線落的方向才确定他在問什麽:“臨時拜托廚房做的。”
熟悉的香橙味,和那晚晚宴在花園裏喝到的一樣。
沈硯知便不再多話,接過碗慢騰騰地喝,看眼那邊還趴着的新晉兄弟兩。
無人問津,更可憐了。
“你讓人來接周子寧。”沈硯知在找代駕,打算等會先把時言初丢去自家酒店再回家。
“那你呢?”方陳玄問。
“我回家啊。”沈硯知讓他問得莫名其妙,都醉成這樣還能上哪去?
“你自己一個人嗎?”方陳玄又問。
他語氣裏的希冀讓沈硯知明白了件事,撐着臉略微帶笑:“怎麽,方小少爺想跟我回去照顧我?”
這杆子給的名不正言不順,方陳玄還是順杆爬了:“可以嗎?”
“不可以。”沈硯知果斷拒絕,笑話,明天對他而言是決不能出錯的重要時刻,搞砸了會被沈在野追殺。
“我只是擔心你,不會對你做什麽。”方陳玄相當真誠地說。
旁邊的時言初已經熟睡到打起小有規律的呼嚕,像在為兩人的拉扯戰配樂。
沈硯知嫌吵,伸手給了一巴掌:“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信,你哥沒教過你?”
那巴掌不僅打在時言初肩膀,還打進了方陳玄的心裏。
直接把方小少爺的重點給打偏了:“你覺得我好看啊。”
沈硯知:“……”
“你沒喝醉,能自己回家。”
話音未落,就見方陳玄手臂一伸拿走了他面前剩下的小半杯白酒仰頭喝幹淨。
不知是喝酒上臉還是酒量不行,臉肉眼可見的紅透了。
方陳玄盯着他,十分清醒的撒謊:“我醉了。”
沈硯知二十五年來都沒這麽無語過。
行,就讓他看看這臭小子想方設法跟他回去到底想做什麽。
十分鐘後,來接周子寧的人和他叫的代駕同時到了。
兩撥人在地下停車場碰面,接周子寧的是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見到方陳玄畢恭畢敬喊了聲小少爺。
這是方惜聞的助理。
方陳玄下意識去看沈硯知,發現早把時言初塞進車裏的他正靠着車看着,臉頰一下子熱了。
“嗯,把他送回家。”
“好的,方總委托我問您今晚還回家嗎?”
事關隐私,哪怕是親哥,方陳玄也不透露:“讓他少管閑事。”
助理像早料到會有這個答複,輕輕點頭:“我會轉達,小少爺再見。”
送走周子寧,方陳玄上了沈硯知的車。
為方便照顧醉酒的人,喝過醒酒湯的沈硯知和人事不省的時言初在後車座,裝醉的方陳玄被安排在副駕駛座。
去酒店的一路上,沈硯知無數次遭到眼神控訴,忍笑裝沒看見。
到聽風小築的時候,早有打過招呼的人等着。
時言初也不是第一次被送到這來,酒店的人早輕車駕熟。
沈硯知叮囑幾句也就沒跟上去,對代駕說個地址,便仰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車沒停頓順着路跑起來,感覺不到一絲颠簸,沒有人叫停打擾。
耐心不錯,沈硯知還以為他身邊一旦空下來,副駕駛座的人就忍不住擠過來了呢。
沒一味追着不放,真是個聰明人。
行為很規矩,眼睛卻不老實。
他緩緩睜眼,在一盞盞路燈不斷被接替的光影交換裏看向副駕駛座,那兒本該直視前方的人正半側着往後看。
‘扣分’。
副駕駛座那顆不守規矩的腦袋縮了回去,像被逮到的小倉鼠。
車進沈硯知住的公寓時,方陳玄偏頭看了眼名字,心裏估算與理工大的直線距離。
支付完代駕平臺訂單,沈硯知拎着車鑰匙看杵在車頭前的少年。
“想打車回去了?”
“在等你叫我。”
真這麽聽話?
沈硯知無聲笑了下,轉身往樓上走:“過來。”
公寓內在精致簡約,一進門就能在沙發上看見沈硯知生活過的痕跡。
沒放回書架看到大半的書、喝到還有小半杯的碎磚切面的水杯、茶幾花瓶裏搭着粉白玫瑰的花束……
沈硯知的個人生活很豐富,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這一點發現讓方陳玄心裏不由得冒出喜悅,太好了。
偷摸着東看看西望望的小模樣像剛進新家的小動物,情緒全寫在眼睛裏,沈硯知看了好一會。
“看完了?”他故意提個難題,“你也看出來我這是一室一廳一衛的單人公寓,不好留人過夜。”
“沒關系,我可以睡沙發。”方陳玄說。
沈硯知上下打量:“我家沙發只有兩米。”
方陳玄點點頭:“我還沒長到兩米。”
這是鐵了心要留下,沈硯知懶得再說,推開卧室的門,淺淺留了條縫。
方陳玄沒貿然跟上去,想了想,輕手輕腳走到斜對着門縫的地方,半歪着頭往裏看。
床單是純藏青色,兩個枕頭,純白的床頭櫃只放了一個簡約電子鐘。
人不在靠窗戶那邊,方陳玄換了個方向。
果然看見沈硯知,站在衣櫃前,正伸手拿着什麽。
這是在找什麽?
下秒沈硯知似有所察覺回頭,和門縫裏措不及防的人對上了視線。
而被發現的人愣了幾秒,同手同腳走了。
家裏準備的都是他的衣服,給方陳玄穿有點小。
快十二點,不好叫人再送來。
最後在衣櫃裏找到一套他媽看秀買的,出去的時候,他想上次從方陳玄那順回來的衣服不該扔的。
“我家只有一個洗手間,你先洗?”
被抓包的少年此時乖巧得很,搖搖頭:“你先。”
沈硯知把衣服放到他旁邊:“你不是醉了嗎?你去洗,我給你找床被子。”
大冬天的睡在客廳,光開空調不給被子,怕是要凍感冒了。
他都這麽說了,方陳玄沒有繼續拒絕的理由,抱着衣服低頭要走。
“哦對了。”沈硯知偏要在方陳玄走過他面前沒兩步開這個口,能近距離觀看少年的表情,在對方略疑惑的眼神裏,他緩緩道,“我這沒你能穿的內褲,等會你可能要挂空檔了。”
方陳玄倏然擡頭,眼神裏有說不清的兇,似乎被三言兩語勾出了欲。
偏偏沈硯知裝無意:“左邊熱水,右邊涼水,沐浴露和洗發露長得很像,注意看別用錯了。”
方陳玄捏緊拿衣服的手,低聲說:“好,我知道了。”
待洗手間的門關上,沈硯知才彎腰倒了杯溫水潤喉,輕笑,不聽話的小孩總歸要挨教訓。
公寓平時很安靜,今天多了個人,沈硯知總覺得隔音差,仿佛能聽見水落在肌膚上的聲音。
越聽越真切。
沈硯知心生疑惑,起身往洗手間走,看見那道沒被關嚴的門縫,實在沒忍住笑了。
這麽快就學會了?
可惜他沒那麽強的好奇心,去窺探弟弟洗澡什麽樣。
這招請君入甕對他不起作用。
擡腳剛要走,就聽方陳玄在斷斷續續叫他的名字,被水流聲沖的聽不清楚。
沈硯知笑意微收,想了想還是靠近門前。
“硯知、知哥……”
語氣有着濃重愛意,呼吸像被灼燒的熱烈,落在了沈硯知耳裏,連帶着他整個人也跟着燒起來。
同為男人,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細想,光聽一點細微動靜便能猜到。
讓他震驚的是方陳玄膽子就那麽大?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沈硯知:我對弟弟洗澡不感興趣。
以後沈硯知:真香。
現在方陳玄:讓我看看哥哥在幹嘛。
以後方陳玄:讓哥哥看看我在幹嘛(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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