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沒聯系方陳玄的第三天。

午休時候沈硯知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機發呆, 說不信那條短信的內容,他的實際行動卻不是那麽說的。

無措想了兩天,沈硯知問自己能不能放下方陳玄, 答案為否。

抛開一切不談, 他真的很牽挂他。

說好要給彼此一段空閑時間好好想想這段感情的問題出在哪裏。

是他提出來的,他當然也不能出爾反爾,那樣就太沒原則了。

不知道方陳玄是不是和他有同樣的感受,這不能擅自聯系的滋味真煎熬。

連飯都沒胃口吃了,他趴在桌子上, 無聊地打開消小鳥。

有人敲門, 他擡頭去看, 就見沈在野擡手,露出打包好的鳗魚飯。

他緩緩坐直身體, 猜到他哥這趟來估計是為了謝他。

“能讓沈總給我送外賣,真是三生有幸。”

“諷刺誰呢, 這是我來謝你, 你到底怎麽說服爸的?”

沈在野嘗試過利益置換,軟硬兼施, 都被沈單宴拒了。

那時沈在野都忍不住懷疑他爸該不會是姜家另一個股東,現在看來, 是方法沒用對。

從小到大, 沈硯知的說服力就比他強。

鳗魚飯放到沈硯知面前, 沈在野環顧辦公室, 私人物件很少,像随時都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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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 我就直接問他想1+1大于2, 還是1+1小于2, 都放權不管集團了,還被人兩句好話一說就熱血澎湃哥兩好,你什麽時候才能完成他定下的目标?”

“他不會這麽好說話。”

“是啊,他覺得我對他不敬,抓着抱枕要打我,我問他是不是姜家有他放不下的人啊。”

這話實在太混了。

沈在野憋不住笑了:“他就因為這個松口了?”

打開盒蓋,鳗魚飯的香味沖出來,沈硯知眉頭微皺:“利弊關系哪用得着我給他分析?他心裏門兒清,就是和人喝酒,氣氛烘托到那份上,不承諾點什麽不好看。”

“你怎麽了?”沈在野看眼被蓋上的打包盒,“我這是按照你常吃的口味點的。”

沈硯知不懷疑他哥的用心,就是最近胃口變了。

這兩天也沒睡好,或許是因為和方陳玄沒聯系有關。

“我知道,你和方惜聞最近還好嗎?”

“你想見見他?”

沈硯知搖頭,從別人那打聽方陳玄的私事,怎麽說都不尊重。

他又打開了盒飯,拿着筷子挑着米飯吃,愣是沒碰一整塊魚。

這情況很不對勁,沈在野擰眉:“你是不是太累了?”

“也沒有,我是心情不好影響食欲。”他解釋。

沈在野沒見他還有這種問題的,為防止他真的身體出問題,強硬道:“我讓助理給你挂個明天的專家號,你去檢查檢查。”

“我都說沒事,你還讓助理弄這個,不是浪費錢嗎?”沈硯知真不覺得自己有病。

“檢查總歸沒壞處,也讓我安心。”沈在野說,“你想去哪家醫院?”

“那就去個不用排隊的,也別派人跟着,搞得我很柔弱一樣。”沈硯知說。

沈在野把他的要求發給了助理。

沈硯知吃個半飽,胃裏翻滾着不是很舒服,他揉着鼻子:“今天這鳗魚是不是不新鮮?”

聞着不舒服,吃過也想吐。

“應該不會,我看着廚師現殺現做的。”沈在野說。

那他真的要去趟醫院了。

沈在野的助理很負責任把預約項目和需要注意事項全發過來,還在早六點特意叮囑他空腹,細心的不像話。

沈硯知嘆了口氣,就算想吃也得有胃口,他昨晚回來路上想吃的東西很多,結果只喝得下去白粥。

聞隔壁做的紅燒肉,膩味的要命。

早上也沒心思搞別的,滿心都是想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電梯從上往下,停在他面前的時候,裏面有一位鶴發童顏的老爺爺,他輕點頭便走進去。

老爺爺下巴留着點雪白的山羊胡,邊捋邊瞧他,笑眯眯地看起來很慈祥。

就是那眼神讓沈硯知心底生毛,猶豫半天輕聲問:“您這麽看着我,是認識我嗎?”

“素昧平生,不過我瞧你臉色發白,多有氣血不足跡象,恐怕好事将近。”老爺爺語氣溫和道。

沈硯知沒聽明白,這前後兩句話的因果關系,氣虛怎麽會和好事挂上鈎?

但老人家的話哪怕聽不懂也要道謝,他微微彎腰:“借您吉言。”

老爺爺呵呵一笑擺擺手:“你這樣還是去醫院查查,記住,能用食補就別吃藥,吃藥對雙方都不好。”

沈硯知微怔。

在老爺爺走出電梯後,臉漸漸紅了。

不能吧?

他和方陳玄攏共也沒瘋過幾次,這年紀輕輕就腎虛,身體不行啊。

那要不他給方陳玄發條消息,讓人在冷靜期間順便多吃點腰子補補?

別太離譜,他想,萬一補過頭了,多遭罪啊。

這時沈硯知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驅車開進了一家私立醫院。

進門口的時候,他不經意看過牆上挂着的醫生照片,一眼看見帥的出衆的心理醫生。

本往前走的腳步停住了,立在照片牆前熟讀那位醫生的資料。

很強,但是個不接單的吉祥物。

莫家老三都敢在這挂名,是真缺錢了吧?

私立醫院價格高的出奇,但同樣服務也很到位,有專門帶你做檢查的管家。

這裏的管家也很有意思,各個身高卓越,長相不凡,西裝革履的像個寫字樓的精英。

來看病的同時還能欣賞美景抵消等候過程中的無聊乏味,這一手安排真是妙。

奈何沈硯知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帥哥美女,對這些早免疫了,很客氣和管家打過招呼,正兒八經走起流程。

沈在野給他挂的項目太多了,兩個小時下來還有三項,最後一個是心理輔導。

再一看,心理輔導的醫生正是剛看過不對外的吉祥物。

什麽不對外,也就是錢不到位。

起得太早又沒吃早飯,他這會兒有些倦怠,靠着牆問畢恭畢敬的管家。

“洗手間在哪?”

“您随我來。”

“不用,你在這等,給我指個方向。”

上廁所身邊還跟着個人像話嗎?

他沒那麽多少爺習慣,還非要人幫忙扶着鳥,搞點兒帶顏色的小動作。

管家很遺憾他這樣出色的年輕富二代居然如此一身正氣,指完方向,便等候在原地。

沈硯知順着指引還真找到了洗手間,要進去前眼角餘光似掃到個熟悉的身影,他腳步先是一頓,後大腦先于身體下指令快速拐進了男廁。

拉開隔間的門進去反鎖,心跳急速加劇,腦袋亂成了漿糊。

他看見了方陳玄。

彼此很熟悉,不可能認錯人。

問題是方陳玄為什麽會出現在心理輔導室?

這個發現讓他對那則匿名的告密短信重新開始計量,之前不相信是沒有實證也沒聽當事人親口說,現在不同。

他親眼看見方陳玄從裏面走出來,臉色還算好看,更多的因為太慌亂沒看清。

這要怎麽辦?

二十多年來的迷茫都積攢在這一刻,化作無數棉花堵住了五感。

沈硯知在隔間裏變成了六神無主的小孩子。

該用什麽态度去正視方陳玄?

他們的戀愛關系是不是能繼續,亦或者他要離開方陳玄?

因這措手不及的發現,沈硯知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再三糾結的滋味。

似乎分不了手,偏執的人不允許一件事半途而廢,包括談戀愛。

沈硯知雙手捂着臉,長長出口氣,不如先躲着,他現在這樣也不能見方陳玄。

這幾天狀況挺不好的,來的路上還抽空百度了下,把症狀輸進去,那一堆沒見過名字的癌症把他吓得夠嗆。

等檢查完了,如果真是不好的消息,他就想辦法和方陳玄分手。

雖說都是殘忍的事情,但他主動提,也能給方陳玄一個再獲得幸福的機會。

一直不說,死了後就會讓方陳玄有壓力,還會有知情人道德綁架。

不管方陳玄有沒有心理疾病,在自由面前,本就該人人平等。

現在先去把檢查做完。

讓這一茬打的,他也沒心思上廁所,出去的時候難得小心翼翼,像個做賊的。

走廊兩邊有少許人影走動,不見熟悉的人,沈硯知放心了。

管家果然還等在原地,見他回來,便說:“該到您了。”

“行,進去吧。”沈硯知接過他手裏的紙張先進了門,管家緊跟其後。

兩人匆匆忙忙,沒注意到不遠處斜對面的門裏站着個人,靜靜看着空空的門前。

接下來的兩項檢查都走完了,到最後一項,沈硯知先讓管家走了。

心理輔導就在前面不遠,用不着人再跟着。

門是開着的,裏面的人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他站在門口沒急着進去。

“起了?”

“下午沒安排,等我回去接你,咱們去射擊場玩,你昨晚說太久沒碰手生,我幫你找找手感。”

“沒,別亂想,正兒八經的射擊場,沒你想的那些東西。”

“還有個病人,不能趕回去陪你吃午飯,好,多吃點,別聽他們說你長胖了,一點都不。”

“挂之前親親?”

“挂吧。”

短短幾句話聽得沈硯知快把三室兩廳扣出來了,太尴尬,誰能想到莫聞亦談戀愛會是這德行,膩歪死了。

他屈指敲門,從推拉門後走出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

一見是他,男人挑眉:“沈二少。”

“莫老三。”他很自來熟地拉開椅子坐下,仰頭看着研究他資料的莫聞亦,“光聽我爸媽說你回來了,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

“我這不走尋常路的職業讓我爸媽很嫌棄,對外不愛提我,也就伯父伯母記得。”

“他們不是因為你做醫生記得,是記得你比我早一步結婚。”

一提到結婚的事,莫聞亦的神色立即不一樣,有點兒甜。

“哦,不用羨慕,你也會有的。”

“我沒羨慕,就是想問問你愛情墳墓感覺怎麽樣?”

莫聞亦臉上笑意更濃:“遇見對的人每天都在天堂,這不叫墳墓,叫搖籃。沈二少這是被戀情打擊的多慘啊,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沈硯知幽幽道:“沒有,就是有點煩惱罷了。”

“不知道願不願意和我說說。”莫聞亦說着把門關上,打開牆上的按鈕,推拉門自動往兩邊滑動,不遠處落地窗的紗簾也收起來了。

窗外正對着醫院後花園,臨近冬季,不見姹紫嫣紅的鮮花,卻仍有蓬勃綠意。

深淺不一的綠色映入眼簾,像溫水洗滌去了煩躁,心漸漸平靜。

“我願意來是因為我花錢了,不是來傾訴心聲的。”

“沈二少真灑脫。”

“你在這一天看幾個病人?”

莫聞亦不信他會無聊問這種問題,可能是撞見了從這出去的方陳玄。

讓方陳玄這麽隔空治療也不是辦法,莫聞亦早提過建議,是那個臭小子不答應。

那……

莫聞亦眼裏閃過絲精光,狀似無疑地說:“看預訂的人多不多,有很多是包年的,每周固定時間來。”

沈硯知聞出了被放水的味道,眉梢輕挑:“會有人是你的多年客戶?”

“會。”莫聞亦回答,“你不信?”

也不是不信,是想到了方陳玄。

沈硯知有點兒問不下去了,再說心理醫生都得有職業操守,不能随意洩露病人的資料。

他是方陳玄的男朋友也沒資格過問這方面的事。

說他懦弱也好,膽怯也罷,總歸不是很想面對這件事。

“沈二少,有些感情等不得,就像錯過了盛放的鮮花,大部分人會選擇等來年再看,可他們沒想過來年的花和錯過時候的風景已然不同,也失去了那份期待和渴望的心。”

莫聞亦在點他。

沈硯知微微皺眉:“謝謝你能和我說這麽多。”

“不用謝,如果你不着急,不妨去挂個婦科再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知哥一切想法都沒用,馬上躲貓貓的人就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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