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徐月萍這回倒沒有吓尿——她快直接被吓死了。

不想就在她肝膽俱裂, 以為王大師死定了, 自己也死定了的時候, 劉秀秀突然光着腳丫,一臉驚惶地從她的小房間裏沖了出來:“不要害人!墨墨你不要害人!害人……害人是不對的!”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膽子, 說完竟撲過去抓住了王大師亂蹬的腳, 用力地将他往門外拽。

徐月萍見此幾乎要昏過去,嘴巴張了又張, 才勉強擠出一句破碎的怒吼:“你你你個死丫頭!你瘋了?!”

劉秀秀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一邊害怕得直掉眼淚, 一邊死死地拽着王大師的褲腿, 怎麽都不肯放開。

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力氣?劉秀秀沒能把王大師拽出來,反而被帶得自己也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牙齒更是重重磕在嘴巴上, 帶出了腥甜的血色來。

“秀秀!”

徐月萍尖叫未完,那不知道是鬼還是妖的怪物突然掙紮着吼了兩聲, 緊接着竟倏地松開了利爪, 由着王大師被劉秀秀拽出了劉力強的房間。

随即“砰”的一聲巨響,房門重重關上了。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吓得一激靈,尤其是剛剛死裏逃生的王大師,更是連出場費都顧不上要,推開劉秀秀就連滾帶爬地沖出了這間可怕的屋子。

因為太過驚懼,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留下了一連串的哭嗝。

徐月萍:“……”

徐月萍被他這麽一刺激,也有了爬起來的力量。她看看癱坐在劉力強房間門口邊哭邊喘氣的劉秀秀, 又看看她身後那扇陰沉漆黑,像是會吃人的房門,到底沒敢過去,顫抖着沖她喊了一聲“還不快跑”就率先沖出了家門。

劉秀秀沒有跟上。

她吓壞了也累壞了,這會兒根本沒有力氣動彈。

徐月萍沖出家門後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心下陣陣發慌。那死丫頭……那死丫頭不會是被那怪物吃掉了吧?

應該不會,她剛才不還趕走那怪物救了王大……呸,什麽大師,那糟老頭子就是個騙子!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的徐月萍又驚又氣,但下一秒,她就顧不上生氣,只剩下害怕了。

秀秀那死丫頭剛才沖出房門的時候,嘴裏喊的好像是……墨墨你不要害人?

墨墨……

想起這個名字背後的含義,徐月萍全身的血液剎那間變得冰涼。

難道、難道那怪物是——!

“媽?”

前方突然有人喊她,徐月萍霍然擡頭,看見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劉力強。

劉力強今年25歲,身材中等較胖,五官普通不起眼,留着鍋蓋頭,戴着黑框眼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宅。

事實上,他也确實是個宅男——性格腼腆,不愛說話,平時很少出門,沒事兒就窩在家裏打游戲那種。尤其是前幾天意外失業之後,他更是一連好幾天都沒出過家門,今天還是因為同學聚會,實在推拒不了才出去的。

這會兒他正提着個黑色塑料袋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昏暗的燈光落在他白胖白胖的臉上,勾出一片陰沉的黑影。

徐月萍看見他,沒像平時一樣覺得高興,身上的寒意反而更重了。尤其是在看見他手裏的黑色塑料袋之後,她更是腦袋一嗡,渾身汗毛直豎地沖了過去:“快走!快離開這裏!還有這玩意兒!快扔了!馬上扔了!”

“什麽?”見徐月萍說着就要來搶自己手裏的黑色塑料袋,劉力強眉頭一皺,側身躲開了她伸過來的手,“你在說什麽呢媽?這大晚上的,你站在這幹什麽?趕緊回家吧。”

“不行!不能回家!”徐月萍搶不過他,只能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壓着聲音顫抖道,“家裏……家裏鬧鬼了,就是那個墨墨,它變成厲鬼來殺你了!”

劉力強一愣,悶聲說:“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怪,你別天天迷信這個!”

徐月萍急得眼淚直掉:“兒子!媽沒騙你!媽真的看見了!不管、不管怎麽樣,咱們今晚先去你小姨那對付一晚,等明兒我想法子把家裏打掃幹淨了,咱再回來住行不?你就聽媽的,媽什麽時候害過你啊!”

怕自家公寓不幹淨的事情傳出去會影響租房情況,她沒敢大聲,但臉上的恐懼怎麽止都止不住。

劉力強見此,只能無奈答應,但心裏卻壓根沒信他媽的話,因為那什麽墨墨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也根本不相信鬼神之說。

不過這一打岔,他媽終于沒有再來搶他手裏的黑色塑料袋了。劉力強鏡片後的雙眼裏閃過幾許黑沉沉的壓抑,随即就跟着徐月萍快步往他小姨徐月蘭家跑去。

徐月蘭家離得不遠,走路十分鐘就能到,徐月萍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寶貝兒子的安危,根本顧不得其他。一直到在徐月蘭家門口站定,她才想起女兒劉秀秀還沒跟上來。

徐月萍的臉一下就白了。

但又實在不敢再回去,最終只能不停安慰自己:那死丫頭和墨墨一向要好,墨墨肯定不會傷害她的,而且她剛才不是還救了姓王的那個騙子嗎……

安慰得多了,她自己也信了,徐月萍捏緊脖子上那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徹底失去光澤的平安玉,用力舒出一口氣,然後拉着劉力強敲響了徐月蘭家的大門。

***

徐月蘭和徐月萍姐妹關系還不錯,畢竟是一個媽生的,平時住得又近。

見姐姐這大晚上的急匆匆地拽着外甥跑來,徐月蘭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忙把兩人迎了進來。

怕吓到她,也是怕她忌諱,不讓自己住了,徐月萍沒有跟她說實話,只說家裏遭了賊,窗戶和門都被弄壞了,晚上沒法住人,所以過來借住一晚。

徐月蘭見她一臉驚惶,臉色也難看得厲害,不疑有他,只是……

“怎麽不見秀秀?”

“那丫頭……那丫頭去她同學家玩了,我剛給她打過電話,讓她晚上別回來了。”徐月萍抖着唇撒了個謊。

“那行,那我給你們收拾房間去,力強你跟你媽先進來坐會兒……”徐月蘭說着下意識去拉劉力強的胳膊,卻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裏的黑色塑料袋,“哎喲,這裏頭裝的什麽啊,怎麽是熱的?”

劉力強刷的一下把那塑料袋藏到身後,神色有點緊繃:“沒什麽,同學送的禮物。”

徐月蘭只是随口一問,見他一副防賊似的樣子,不由有些不高興,下意識就說了句:“喲,還有人送你禮物呢,男的女的?應該是男的吧?”

劉力強胳膊一僵,沒有說話,只是臉皮微抽,擠出了一個不好意思似的笑。

徐月蘭見他不吭聲,也沒了打探的欲望,麻利地收拾完客房,讓這整天跟個悶葫蘆似的大外甥住了進去。

至于徐月萍,因為她老公出差了不在家,徐月萍正好可以跟她睡一屋。

三人洗了臉收拾了一下,這便回屋躺下了。

徐月萍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她今天接二連三地受到了驚吓,手指還受了傷,早就累得不行了,這會兒稍一放松就呼呼睡了過去。

徐月蘭倒是和平時一樣,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漸漸有了困意。

不過快要睡着的時候,徐月蘭迷迷糊糊地聽見了一聲凄厲的貓叫。

她皺了皺眉,感覺有點奇怪,她家沒養貓啊,哪兒來的貓叫?

不過這附近流浪貓不少,可能是外頭傳來的吧。

這麽想着,她就沒再往下琢磨,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卻不想她對面的客房裏,她的大外甥劉力強正滿臉猙獰地掐着一只黃灰色流浪貓的脖子,一邊拿美工刀在它身上瘋狂亂戳,一邊神經質地低吼道:“都看不起我!你們都看不起我!憑什麽!憑什麽!”

流浪貓早在被他裝進黑色塑料袋的時候就已經奄奄一息,沒幾下就被他折騰得斷了氣。

腥濃的鮮血染黑了它的毛發,血滴順着它扭曲的四肢“啪嗒啪嗒”滴落在它身下的黑色塑料袋裏,發出冰冷而詭異的聲音。

“什麽缺了我整個同學會就不完整了,分明就是想看老子的笑話才把老子叫過去的!一群王八蛋,去死!都他媽給我去死!”

“上班打了兩局游戲就把我給開了,那些整天在辦公室裏聊天網購的人怎麽都沒事?還不是看老子好欺負!”

“還有趙新樂你個賤人!說什麽我很好只是我們不适合,分明就是嫌我不夠有錢,嫌我長得不夠好看,嫌我嘴巴笨不會哄人!我幹.死你,早晚有一天我非幹.死你不可!”

正在拼命發洩心中不滿的劉力強看不見,一只渾身漆黑,整體呈黑色利爪狀的怪物正奮力嘶吼着往他身上撲,只是每次都被他脖子上戴着的那塊平安玉散發出的微弱金光給擋了回去。

徐月萍迷信,這平安玉是她幾年前去外地旅游的時候,花大價錢從當地一個著名的寺廟裏求來的。因為比較貴,她一共只求了兩個,一個給劉力強,一個給了她老公,不過她老公不信這些,所以又把這玉給了她。

和徐月萍那塊平安玉一樣,劉力強脖子上這塊平安玉也已經快要徹底失去光澤了。那怪物見此嘶吼得越發大聲,撞向他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最終,那平安玉微微一顫,金光徹底熄滅。

房間裏頓時黑氣大盛,随即,那早已斷氣多時的流浪貓突然“喵嗚”一聲睜開了眼睛。

那眼睛竟是血紅色的,劉力強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它用力一蹬腿,從他手裏掙脫了出來。緊接着,它就轉頭朝他看了過來。

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詭異的紅眼,劉力強心下大駭之餘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就開始混沌了。

“喵嗚……”

那本該渾身染血的流浪貓不知何時竟恢複了原本的毛色,它甩着尾巴沖劉力強露出一個類似詭笑的表情,随即一個躍身從半開着的窗戶裏跳了出去。

劉力強眼神呆滞地看着它的背影,毫不猶豫地爬上窗戶,跟着從這三層樓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

沈清辭不知道徐家發生的事情,這會兒的他正一臉驚訝地看着煙羅和她手裏那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

“修煉?我?”

“當然是你,不然還是我麽!”煙羅推着他走進他的房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為什麽從小就比別人倒黴嗎?那是因為你的魂體上纏着很濃的晦氣,影響了你的氣運和身體。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修煉,再多做好事,多攢功德,你以後就不會再那麽倒黴,身體也不會再那麽虛弱了。”

沈清辭一怔,倒沒有懷疑她的話,只是……

“那些晦氣是怎麽來的?”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你是為師的徒弟,為師肯定會竭盡所能地幫你的。”煙羅裝模作樣地安慰了他一句,心裏卻很是迫不及待,拉着他往床上一坐就道,“跟着我做,然後我念什麽你就念什麽。”

沈清辭總覺得她的态度過于熱切,但不知道為什麽,對着她,他總有種“不管她想做什麽,他都願意奉陪”的感覺。

難不成他們前世真的……

青年看了身邊的姑娘一眼,沉默片刻,到底是耳朵微熱地輕咳了一聲:“好。”

煙羅便開始按照那本心法上記載的法子教他呼吸吐納,引氣入體。

這是凡人修煉的第一步,并不是很難,沈清辭看了兩遍就會了。不過他身體不好,沒多久就露出了疲态與困意。

正興致勃勃地盯着他,恨不得他馬上煉出修為,恢複記憶的煙羅:“……”

好想把他揍到清醒啊。

……算了,她忍!

煙羅抿着紅唇收起那本心法,順勢在沈清辭身邊躺了下來:“困了就睡吧,今天先到這。”

沈清辭:“……?”

她要在這睡?!

“不是困了嗎?趕緊睡啊。”見他瞪着迷蒙的睡眼看着自己,一副愣住了的模樣,煙羅有些奇怪,擡手把他往床上一拉,側身對着他的臉說,“明天還得做好事攢功德去呢,快睡!”

沈清辭:“……”

沈清辭看着她近在眼前,美豔逼人的臉,呼吸有一瞬停滞。他臉皮隐隐發燙,片刻才回神躲開她的手撐坐了起來:“嗯,但這是我的房間,師父的房間……在對面。”

“那怎麽了?我就想呆在這不行嗎!”煙羅心裏可沒有什麽男女之防,理所當然地說完後,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怎麽?你不願意?”

他這麽不想跟她呆一塊兒,不會是想跑,或者憋着什麽其他壞主意吧?

沈清辭:“……”

沈清辭就很冤。

他好笑又無奈地看着這一臉警惕,不知道都腦補了些什麽的姑娘,也顧不得再含蓄了,直接就道:“師父誤會了,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們人類是不會随便跟異性一起睡覺的,通常只有男女朋友或者夫妻,才會咳,同床共枕。”

煙羅一愣,反應了過來。

人類好像确實有這個習慣……他們在找到伴侶交.配之前,還會搞什麽成親儀式,和看對眼了就在馬上一塊兒,看不對眼了就馬上分開的妖族不一樣,可麻煩了。

她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但看了看他的弱雞身體,到底還是不甘不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你們人類事兒真多。”

沈清辭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說服了她,又見她對自己的話沒有半點異常的反應,不由微微一頓,長睫輕閃了一下。

“說到這個,師父有伴侶嗎?”

“伴侶?”煙羅呆了一下,嫌棄道,“我要那玩意兒幹什麽,我又沒有發.情.期。”

沈清辭差點嗆到,好半晌才哭笑不得又帶着幾分深思地将她送出了門:“那,師父晚安。”

沒有發.情.期什麽的,看來不是動物……

那是植物?

***

這晚沈清辭做夢,夢到了一朵黑色的花……

那應該是花吧?

不然怎麽會被種在花盆裏?

看着那個整體呈碗狀,表面有流光輕輕蕩漾的碧玉花盆,再看看花盆中間那朵霧霧蒙蒙,看不大清楚,只知道它通體都是濃黑色的“花”,沈清辭心裏生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熟悉感。

明明是世間最不起眼的顏色,卻莫名給人一種瑰麗嬌豔的感覺,尤其是它最後舒展着“花瓣”,一點一點幻化出雪白的四肢和纖細的腰肢的模樣,更是讓沈清辭忍不住就嘴角一勾,心中生出了無限的笑意與期盼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那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個……

他等了很久的姑娘。

沈清辭猛然睜開眼睛,心跳急促淩亂。

“沈清辭,起床啦!”

正好這時煙羅推門走了進來,沈清辭一怔,臉色瞬間變紅。他下意識按着被子坐了起來,聲音微啞地說:“下次進來之前先敲門。”

煙羅紅唇微撅:“這也是你們人類的規矩?”

沈清辭:“……嗯。”

“你們人類事兒可真多。”煙羅再次吐槽,然後就聳肩出了門,“那我先下樓了,你快點起床,我們該出去做好事攢功德了。”

“……好。”

沈清辭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失神,直到腦海中殘留的畫面漸漸消失,他才回過神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這事兒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煙羅不知道沈清辭在想什麽,她說完就下樓了。

胡黎在後廚準備食材,二丫這只勤勞的小松鼠則早早就準備好了早飯。見煙羅下來,她有點緊張,忙直起身子貼緊牆根說:“大、大王,早飯已經準備好了,請、請享用。”

沒找到死對頭之前,煙羅對什麽東西都沒有興趣,滿腦子都只有那麽一件事。成功找到死對頭之後,煙羅終于有心思注意別的東西了。

“這些都是什麽?”看着這五花八門,擺了滿滿一桌的早飯,煙羅覺得挺新奇的,“好吃嗎?”

“好吃!”見她沒有嗷嗚一口吃掉自己的意思,二丫稍稍放了心,小聲地給她紹了起來,“這個是油條,這個是燒麥,這個是皮蛋粥,這個、這個是肉包子……吸溜,這個可好吃啦!”

“是嗎?那我嘗……”

話還沒說完,一臉高興的陳雪若從門外跑了進來:“煙羅姐姐,你果然在這裏!”

煙羅有點意外,歪頭看着她:“你怎麽來了?”

“我爸說要謝謝你救了我!”

陳雪若是跟她爸陳健雲一起來的。為了表達對煙羅的感謝,父女倆不僅帶來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還親自從車上搬下了整整一大箱子的手機。裏頭什麽款式什麽顏色都有,目測比人家手機店還齊全。當然,手機卡那也是必須要準備好的。

圍觀群衆二丫:“……”

媽呀這也太土豪了叭!

煙羅倒沒太大感覺,低頭瞅了那箱子幾眼後,滿意地變出一顆黑色小石頭扔給了陳健雲:“這個能讓你早日恢複交.配能力,吃了吧。”

猝不及防的陳健雲:“……!”

陳雪若已經有點習慣煙羅的直接了,見她爸嚴肅的老臉一紅,整個人都有點不好的樣子,忙憋着笑替他回了一句:“謝謝煙羅姐姐。”

煙羅懶洋洋擺手,從那堆手機裏挑了個顏色最黑,屏幕最大的研究了起來:“這玩意兒是怎麽用的來着?”

“我來教你!”

陳雪若殷勤地湊了過去,留下陳健雲僵硬地捏着那顆小石頭,好半晌才借着握拳咳嗽的動作,飛快地把它塞進了嘴裏。

下一秒,一陣暖流在腎髒處蔓延了開來。陳健雲面色嚴肅地找了個地方坐下,心裏默默地想,大師這麽厲害,不知道能不能救一下他的發際線……

是的,就算是沉穩有錢如陳總,也會有普通中年人都會有的煩惱。不過這會兒顯然不是說這個的好時候,陳健雲繃着臉看着牆上貼着的黃焖雞廣告,決定以後多來這裏吃飯。

嗯……員工聚餐什麽的也可以安排上了。

***

這天是周六,陳雪若不用上課,但潘美玲和許小琪雖然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那幾個人販子卻還在逍遙法外。陳雪若沒打算放過他們,所以教會煙羅手機的基本操作之後就起身告辭了——她爸昨晚就已經報了警,警方請她提供那幾個人販子的面部特征,她答應了,這會兒得去派出所一趟。

煙羅也沒留他們——她已經徹底沉迷在手機裏了。

足不出戶就可以看遍世間風景,能把任何畫面定格保存下來,還可以千裏傳音、見面,還有什麽?哦,還可以聽曲子、看戲、買東西,甚至是操控畫面上的小人跟別人對打……

這小玩意兒也太神奇了!

一直到沈清辭洗漱好下了樓,煙羅的注意力才從手機裏掙脫出來:“你們人類雖然喜歡窮講究,但還是挺聰明的……唔,等我們做完好事回來,你教我認這個什麽簡體字吧,我有好多不認識。還有陳雪若說的這個什麽嗯……打字,我也要學!”

她斜着媚眼看人的樣子充滿了妩媚惑人的風情,嘟着紅唇說話的樣子卻又單純得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沈清辭看着她,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好。”

兩人坐下來吃了早飯,然後就出門攢功德去了。

臨走前沈清辭跟胡黎、二丫,當然還有煙羅加了微信,然後按照金泰公寓的标準給胡黎打了三個月的房租。

胡黎本來不敢要他的錢,但想到自己現在的人設是“前世慘遭他欺負的小可憐”,只好輕咳一聲,做出一副不那麽滿意的樣子收下了。

煙羅對此沒什麽反應,她對錢沒有概念,陳家父女剛才給她的五百萬支票都被她随手扔給胡黎了。胡黎幫她收了起來,然後把店裏的事情交代給二丫,就出門給他們倆尋找帶靈氣的寶貝去了。

煙羅也帶着沈清辭出了門。

沈清辭見她還是一身無袖旗袍,不由微頓:“師父穿得這麽少,不冷嗎?”

帝都的十月,秋風已經開始蕭瑟,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都換上了可以擋風保暖的秋裝。

“我不是人,不會冷。”說是這麽說,被沈清辭這麽一提醒後,煙羅還是四下掃了一眼,用障眼法給自己換了個符合當下審美的造型。

這當然是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煩。煙羅撥了撥自己的大波浪長卷發,原地轉了個圈,“怎麽樣?像你們這的人了沒?”

看着這腳踩黑色高跟短靴,身穿黑色繡金絲圖案的雪紡連衣裙,還給自己搭了一件黑色收腰風衣外套的姑娘,沈清辭心說還是太美了不大像,面上卻是微微一笑:“嗯,像了。”

煙羅很滿意,拉着他往街上走去。

做好事什麽的,嗯……胡黎昨天說的什麽來着?

想起來了,扶老奶奶過馬路!

***

就在煙羅拉着沈清辭,滿大街地尋找着“要過馬路的老奶奶”的時候,徐月萍端着做好的早飯,敲響了劉力強住的客房房門。

“力強?兒子?起床吃早飯了!”

沒人應聲。

徐月萍又敲了敲房門,屋裏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力強!力強?!”想起昨晚家裏發生的事情,徐月萍急了,顧不得兒子可能會生氣,直接開門闖了進去。

結果劉力強并不在屋裏。

屋裏只有一把染血的美工刀和一個躺在血泊中的黑色塑料袋。

徐月萍瞳孔狠狠一縮,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裏的碗更是“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砸了個稀碎。

“哎呀這是怎麽了……”正在廚房裏忙活的徐月蘭聽見動靜跑了過來,結果才看了一壓就吓得整個人一趔趄,“我的天啊!這!這是發生什麽事了這是?!”

徐月萍沒說話,只是瘋了似的沖進屋子四處翻找了起來。

然而,沒有,哪裏都沒有劉力強的蹤跡。

徐月萍抖着嘴巴,刺骨的寒意像細針一樣鑽進了她全身的骨頭縫裏。

“姐!姐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徐月蘭的話還沒說完,徐月萍突然整個人跳起來,扭頭就往門外沖。

“姐!你!你這是去哪兒啊?!”徐月蘭反應過來之後趕緊追了上去,但徐月萍跑得很快,她又晚了一步,竟是沒兩下就看不見她人了。

徐月蘭又驚又懵,忙給出差在外的老公打電話。

至于徐月萍,她當然是回家了。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她兒子應該是回家了。

雖然……雖然家裏有不知道是鬼還是什麽東西的怪物,但兒子就是徐月萍的命,為了他,她也顧不得害怕了!

“哎喲這不是月萍嗎?這麽急匆匆的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嘿,怎麽不理人呢!”

“她那人就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起來她家那樓昨晚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早上起來倒垃圾的時候,聽見他們家二樓的租客說,半夜聽到了慘叫聲……”

“什麽?不會吧?”

這要在平時,徐月萍早就沖上去跟這幫碎嘴的大爺大媽吵架了,可這會兒她哪還顧得上生氣,滿心都只剩下害怕了。

“力強!力強!你在不在家力強?”

沖到家門口後,徐月萍才發現自己把鑰匙落在徐月蘭家了。好在門口的鞋架上還有一把備用鑰匙,她急忙彎腰去找,誰想就在這時,防盜門突然“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

徐月萍身體一僵,渾身寒毛直豎。她下意識就要跑,誰想剛一動,門後就閃電般伸出一只巨大的利爪,抓住她的肩膀就把她拖進了家門。

徐月萍吓得魂飛魄散,扯着喉嚨就要叫救命,可剛張開嘴,她就看見了客廳裏躺着的劉力強。

劉力強已經死了。

脖子被擰斷,四肢被折得變形,身上更像是被什麽動物撕咬過,血肉模糊的沒有一塊好肉。

這凄慘的死狀,簡直……簡直和那些被他虐殺的流浪貓狗一模一樣。

徐月萍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住了。

直到身後的怪物被個小小的身體撞得松開了她,她才愣愣地回過神。

“媽……快走!你快走!”

是劉秀秀。

小姑娘滿臉淚水,身上血跡斑斑,看起來十分吓人。她死死地抱着那不停咆哮的怪物不肯松手,怪物發出尖銳的叫聲想把她甩開,卻又仿佛有所顧忌,沒有去撕扯她。

徐月萍看看她,再看看地上慘死的劉力強,牙齒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死了……

她的寶貝兒子,她這輩子唯一的希望,竟然……竟然死了。

徐月萍心頭劇痛,幾乎無法呼吸。

這一刻她心裏的害怕全都變成了怨恨,她要殺了這個怪物給她兒子報仇!她要它不得好死!

可她只是一介凡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除掉它……

對了!

那個沈清辭!

他和他身邊那個漂亮女人好像都不是人!他們臨走之前還說……說她這樣的情況已經活不久了!

那會兒她以為他們是在詛咒她,可現在想想,他們分明是看出了她家的問題!

是她錯怪沈清辭了!

他們家的問題根本不是他造成的,反而他、他才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徐月萍想到這,悔得腸子都青了。好在沈清辭的手機號碼她還沒删,徐月萍想起這事兒,忙抖着手摸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嘟——嘟——

幾秒鐘後,電話接通了:“喂,你好,哪位?”

“沈清……不,沈大師!沈大仙!救命!救命啊——!”

***

接到徐月萍電話的時候,沈清辭剛被煙羅威逼着扶完今天第二個要過馬路的老奶奶。

“你們這倆孩子怎麽回事?我都說我不用人扶了,你們怎麽就是不聽呢!尤其是你這小夥子,你看你這臉色差的,身體怕是還沒我這老太婆好哩!你啊,有空還是多鍛煉鍛煉自己的身體吧!別老上街瞎晃悠了!”

滿頭銀絲的老奶奶是被沈清辭和煙羅架着過完馬路的。她一臉無奈地說完這話就健步如飛地跑了,顯然是生怕會遇上第二個要強行扶她過馬路的好心人。

沈清辭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哭笑不得,第二次問煙羅:“師父确定咱們每天都得用這樣的方式攢功德?”

“是啊!”見又一縷比頭發絲兒還細的功德金光落在了沈清辭身上,煙羅很高興,扭頭就要去搜尋第三位過馬路的老奶奶。

沈清辭:“……”

沈清辭好笑又無奈地阻止她:“可我還有工作,沒法每天都跑到大街上來站着。再說人家老奶奶們也不是每天都會出門的,咱們這樣,是不是也太沒效率了?”

“不會啊,”煙羅四處看了看說,“這街上這麽多人,我們也可以順便看看其他人有沒有需要幫助的……欸,那邊有個瞎子正在求別人幫幫他呢!如果我教你幫他把眼睛治好了,這也算是做好事吧?”

沈清辭順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發現那是一個帶着墨鏡的乞丐,正以自己瞎了眼睛為由向路人乞讨。但不巧的是,他曾在某天下班回家的時候,見過那人正常走路。

“……”

這要是去了,就不是救人,而是砸場子了。

沈清辭失笑,剛要跟她解釋,手機響了。

他下意識接了起來,然後就聽見了徐月萍尖利的哭喊聲。

沈清辭:“……”

沈清辭其實沒怎麽聽清徐月萍說了什麽,她那裏信號不大好,一直斷斷續續的。但他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又見煙羅轉身就要去給那位“瞎子兄弟”治眼睛,他忙拉住了她:“徐家好像出人命了,我們先去救人吧?”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裏頭的功德肯定不會比幫人治眼睛少,煙羅一聽就點了頭:“走!”

***

煙羅和沈清辭趕到的時候,徐月萍已經快死了——那怪物終于還是控制不住地甩飛了劉秀秀這個阻礙,掐住了徐月萍的脖子。

劉秀秀頭部撞到櫃子,當場昏迷了過去。徐月萍知道沒人能再阻止這怪物,心中滿是絕望。

不想就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突然一道黑霧從門外急射而來,重重打在了那只掐着她的黑色利爪上。

黑色利爪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一把将徐月萍甩了出去。

徐月萍摔得頭暈目眩,用力咳嗽起來,等她終于緩過神,那只利爪狀的怪物已經被沈清辭身邊那個小妖精……哦不,是仙姑,已經被那仙姑一腳踩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了。

徐月萍愣了愣,先是大喜——她得救了!

可一看地上兒子的屍體,她心裏就什麽喜悅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悲大恨。

“謝謝沈大仙!謝謝仙姑!謝謝你們不計前嫌地趕來救我!之前都是我有眼無珠!是我該死!可是這怪物,這怪物殺了我兒子大仙你們可一定要給我兒子報仇啊嗚嗚嗚嗚——!”

替凡人報仇應該也能攢功德吧?

煙羅低頭看着腳下那只由無數怨氣凝成的怨鬼,正要叫沈清辭過來徹底踩碎它,那怨鬼突然掙紮着發出一聲凄厲的怒吼:“這都是你們母子欠我們的!”

那聲音裏有貓嗚有狗叫,竟是由無數嗚咽聲凝聚而成的。吼完之後,那怨鬼又哀哀地哭了起來,“大仙!還請大仙饒命!我等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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