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是妖女還是嫡女？

夜涼如水，薄薄的月光透過屋頂傾灑進了一間破敗的矮屋中，一個瘦弱地身影正安靜地靠在一堆雜亂的稻草上，慕歌眨巴着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眸透過屋頂的隙縫看着淺淺浮動的雲層。

十年了，不知道父親的氣消了沒？不知道娘現在是否安好？不知道……她何時才能回家？

十年前她本應該是婁涼國最為尊貴的相門嫡女，可五歲那年，當她睜開眼睛之後一切都變了，原本總帶着笑意的母親哭得猶如淚人一般，而父親更像是對待敵人一樣厭惡地看着自己，甚至那些對她畢恭畢敬的婢女她們眼中流露出的也是恐懼和嫌惡。

她從來沒看到父親生如此大的氣，那天梳妝臺上所有的東西都被父親揮了下來，滿地的碎片，在碎裂的鏡片中她只見一雙猶如深海般墨藍的雙眸正望着自己。

她的眼睛……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突然變成藍色的？

妖怪！是妖怪！她吓得靠在牆上索索發抖。

“老爺，老爺，歌兒怎麽可能是妖怪呢，她也許是得了什麽眼疾呢？”母親撲在父親的腳邊哭泣地說道。

“眼疾？你見過這樣的眼疾嗎？”他怒聲責問：“從生下來就不會哭，現如今又突然變成一雙藍眸，這種妖孽怎麽能活在世上！”

說完，他抽出劍直指慕歌，才五歲的慕歌吓得在牆角發抖，她不懂為什麽父親拿着劍指着自己，是因為那雙眼睛嗎？

“不！”母親撲到慕歌的面前，咬牙說道：“慕正罡，你敢！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若是敢動她分毫，我就是拼了命也不會放過你！”

“你瘋了？她是一個妖孽！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做什麽？”他的劍抵在母親的身上，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我當然知道，我不管她是不是妖孽，我只知道她是我含辛茹苦生下來的女兒！”

“你！”

“老爺，我不求你對她千般寵愛，也不求你要對她細心呵護，我只求你不要殺她！”母親緊緊握着身前的劍，苦苦哀求着，“只要你不殺她，我願意讓出這正妻之位。”

他随即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你生出此等妖孽來，我還會留你這個正妻的位置？”

母親盯着他的雙眼，最終咬咬牙說道：“那如果我把父親贈與我的五萬精兵的調遣令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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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劍停滞在了半空遲遲沒有動，随後只說了一句話：“罷了！”然後丢下劍後，冷漠離開。

母親頓時像是全身失了力氣一樣，癱倒在了牆邊。

五歲的慕歌躲在角落，用顫抖地聲音問：“爹……剛才是……是要殺我嗎？”

“歌兒，你爹只是氣極了，并非……真心想要殺你。”母親一把将正在發抖的慕歌抱緊，安慰道。

在母親的拼死相護，最終她保住了一條小命，但卻逃不過離開相府的命運。

慕歌被連夜送出了城的那晚雪下得特別大，一路望過去只看到漫天的飛雪。

在離開相府的時候母親緊緊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告訴她：“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堅強，你爹他……他只是生氣了，總有一天他會接你回來的。”

那時候還是五歲的慕歌就站在相府的後門外，用小手替母親擦了擦淚痕，只說了一句：“娘，再見。”然後離開了。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了一個名為清遠村的貧瘠村莊，被那些人丢在了一家農戶家裏，第二天一大清早她被這個所謂的嬸娘馬氏踢出家門。

“賤蹄子，還當這裏是相府呢！居然睡到日上三竿還不去幹活，快給老娘去洗衣服，仔細着點，要是洗壞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說完，一大堆的衣服就鋪天蓋地地砸在了她的腦袋上，她倒在厚厚地雪堆上，呼呼的大風就這樣席卷而來，凍得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接下來的十年她身為相門嫡女卻要在這荒村裏做粗活，吃糠野菜，為的就是母親的那一句：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要堅強，總有一天你爹會來接你的。

這句話就像是滾燙的烙印一樣印在她的心上。

“咝——咝咝——”

突然，一陣異動讓慕歌從回憶從清醒了過來，她好像聽到門外有一些聲響，從草堆裏爬起來一看，透過月光只見一條條小蛇正源源不斷地從門外鑽了進來。

“啊！”她猛地一聲尖叫後，連忙跳起身想要去開窗，卻發現窗戶不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打不開了。

她看着滿地扭動地小蛇，吓得臉色蒼白，拼勁所有的力氣去推窗戶。

“哎喲，這丫頭看着面黃肌瘦的，勁兒怎麽那麽大！死鬼，你還不趕緊來幫一把。”

這……這分明就是嬸娘馬氏的聲音！為什麽嬸娘要頂住窗戶不讓她出去？

“嬸娘？是不是嬸娘？嬸娘，這裏面全是蛇，你快放我出去！”慕歌拼命地推動着窗戶。

嬸娘冷聲道：“死丫頭，不要再推了！我告訴你，你今天是怎麽也出不了這個門了！”

“嬸娘你快放我出來啊，我……我今天有把衣服都洗幹淨，還有咱家院子的豬我也喂了，菜園子也澆水了，我今天有乖乖地喂弟弟吃飯，我沒偷吃。嬸娘，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你做錯什麽？你連自己做錯什麽都不知道，怪不得你爹要把你丢出來。”

屋內的慕歌看到那些小蛇正扭動地身體朝着她的方向游動，最後只能用身體去撞窗戶。

“娘說爹會把我接回家去的，你這樣做不怕被爹責罰嗎？”

嬸娘在屋外咯咯地笑了起來：“接回家？要是真想把你接回去，又怎麽可能十年來對你不聞不問呢？他啊早就放棄你了。”

“不會的，不可能的！你騙我，你騙我！我爹會接我回去的，他會的！”慕歌不停地敲打着窗戶，聲音凄厲。

“哈哈哈，你爹怎麽可能會接你這個妖女回家。他巴不得你早點去死！”

巴不得你早點去死……早點去死……去死……慕歌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嬸娘聽到裏面沒了聲音，不禁得意起來：“慕歌，你錯就錯在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不過你放心，丞相府裏還有一個慕歌在替你活下去，所以你安心的去死吧！”

還有一個慕歌？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的理智全部崩潰了。

在那一瞬間，她終于明白如果那天娘沒有擋在她的身前，她早已沒命了！那天爹是真的想要殺了她，根本不是娘所謂的氣極而已！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人！什麽總有一天會回家，什麽堅強，什麽爹只是生氣了。

哈，哈哈，哈哈哈……娘啊娘，你可知你付出了一切最終還是被這個男人給欺騙了！

一室安靜地小黑屋在此時爆發出了一陣尖銳而又刺耳的笑聲。

“快快快，她瘋了，指不定做出什麽事兒呢，你快頂住用力頂住。”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我慕歌對天發誓，此生就算是做了惡鬼也絕不放過你們！”那聲音響徹天際。

“轟隆隆——”一道閃電劈過，照亮她癫狂地模樣，最後一室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慕歌像是漂浮在了一個暗無天際的黑洞中，突然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亮點，漸漸地那亮光越來越亮，最後一瞬間将自己全部吞噬了。

她感覺自己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她是要死了嗎？她最終還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殺死了。

呵呵，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冷笑一聲，卻清晰地聽到從自己嘴裏發出的一絲微弱的聲音。

慕歌感覺有些奇怪，努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那個破舊的小矮屋裏，碎了一角的屋檐外是一輪明月，她倏地清醒過來。

她不是被蛇咬死了嗎？為什麽還躺在這裏？還有滿屋子的蛇呢？怎麽都不見了？

慕歌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心裏滿是疑問。

誰知忽然之間門被撞開了，那力道震得牆面上的泥塊撲簌簌地往下掉。

“你個喪門星，不就是餓了你幾頓嗎！居然敢在河邊裝暈！”嬸娘馬氏站在門口手裏拿着雞毛撣子滿是怒意地瞪着慕歌。

裝暈？這是什麽情況？

馬氏看着躺在草垛上發呆的慕歌，心裏的怒火徹底點燃，她舉起手中的雞毛撣子，怒氣沖沖地朝着她走了過來。

“你個賤蹄子還敢躺在床上偷懶不幹活，我抽死你！”

眼看着舉在半空中的雞毛撣子要打到自己的身上，慕歌急忙回過神，也顧不上滿肚子的疑問，立刻從草垛上滾了下來，跪在馬氏的面前，虛弱道：“嬸娘，我錯了……你別生氣，我明天就下地幹活去……”

馬氏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一聲：“喲，您這位千金大小姐居然對我下跪，我可不敢當啊。”

肚裏的饑餓感讓慕歌感覺腦袋一陣眩暈。

“我……我做錯事情惹嬸娘生氣，這……這是應該的，還請嬸娘不要再生氣了。”

若是在以前她肯定不會跪下求饒，而是傻站在那裏，然後哭着期盼着父親能夠早日接她回去。

馬氏雙手環胸，一副得意地樣子：“別以為你跪下來我就能饒過你，明天一早把我房間裏的冬衣都拿去洗掉，然後去給我喂豬澆菜園子，最後給我找些石頭把豬圈的漏洞給填補好。”

“是，我明天一早就去。”

“要是再敢給我偷懶，小心我活剝了你的皮！”她惡狠狠地瞪了慕歌一眼，把雞毛撣子“啪”的一下丢到了她的面前，然後走出了房門。

慕歌看着馬氏漸漸離去的背影，腦袋快速轉動着，她明明記得自己被毒蛇給咬死了，為什麽又會醒過來？

她回想着剛才馬氏說的話，河邊暈倒？她的确有一次暈倒在了河邊，不過那是四年前了，而且也不是馬氏所謂的裝暈，而是那年村裏來了一個京都的大官，說是要來這裏買地皮，村長要大家好好整頓一番，而嬸娘手裏正巧有塊地，只不過荒廢太久，為了能夠賣出去就讓她餓着肚子每天在毒日頭下打掃，沒過兩天她就直接暈倒在了那塊荒地的河邊。

回到家裏她就被馬氏毒打了一場，愣是打得三天沒能下地。

現在再回想起來，還記憶猶新。

想到這裏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難道說……她重生回到了十歲那年？

她想到那晚滿地的毒蛇，想到馬氏說的話，想到母親哭泣的面容和那把冰冷的劍，那股強烈的恨意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在心裏瘋長。

慕歌緊緊地握着拳頭，咬牙望着那扇破敗的木門。

既然老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如果不履行前世所說的話，那豈不是天理不容！

再擡頭，她的眼中湧現出一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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