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知怎麽,荊長歌從後宮出來,一夜總覺得心慌。
上輩子出任務,每逢遇到危險之前,她也總是這樣子,仿佛可以預見危險到來似的。
如今玄鶴公主是大紅人,難道有人嫉妒她要害她?趙輝不在身邊,的确要好生防備。她左右睡不着,起來反複了幾遍趙輝教她的心法口訣,幾個小周天運下來,說不出的舒服。
明日李溫就能見到四皇子,也不知四皇子想要什麽,非要李溫去見。
她翻來覆去,到清晨朦胧入睡,夢裏群山連綿,高塔入雲,正如她經常夢見的一般。
“公主!”門外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荊長歌眯起眼睛,日光高照,已經到晌午,她随便披一件外套起身,就聽來報的荊家家将說,“二皇子府上亓謀士來府,說有十萬火急之事,要親見公主殿下。”
荊長歌周身冰冷,她與李溫交好,經常去二皇子府上喝茶飲酒,可自從她踏馬撞飛了二皇子府的大門,亓北辰對她從來敬而遠之,從不主動講話,如今親自登門,難道是他家殿下出了事?
她簡易梳妝,穿好羅裙,見亓北辰背着手在院中走來走去。
“亓大人,是不是四……”
“公主請移步,”亓北辰擺了個噓的手勢,“我家殿下從羊督軍處讨了葡萄美酒,請公主過府嘗鮮。”
李溫乘坐荊家馬車偷偷出城,皇上當年不讓李溫出皇城的聖旨還作數,如此便是欺君。
荊長歌心急,差點兒就讓荊府上的若幹眼線得了情報。
上了馬車,亓北辰不再掩飾焦急神色,“不瞞公主,殿下出事了。如今沒有性命之憂,但是依舊昏迷不醒。”
“昏迷!”荊長歌信了咯噔一下,不祥預感應驗,“是四皇子嗎?”
“非也,雪雁說,截殺的人,是半路冒出來的,殿下受傷昏迷被帶回來,根本就沒見到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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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快到了二皇子府,荊長歌跳下馬車直入卧室。
雪雁站在李溫床前,見到荊長歌一個人,問,“趙輝呢?”
“他沒跟你們一起?”
雪雁握住劍,手腕輕顫,“沒有。我們走到半路,忽然冒出來幾十個黑衣人攔路。黑衣人二話不說,提刀就殺。他們的功夫不弱,配合成陣,忽然用毒,殿下躲閃不及,中毒昏迷。那時我背着殿下,逃跑為上,穴道被封時間不能過長,要盡快尋找清水處給殿下解毒。趙輝說他留下斷後,為我們争取時間。”
“離魂塔?”荊長歌聽名字着耳熟,不知為何心有心切之感。李溫如今已經解毒,只是尚在昏睡。她細想為何江湖組織會半路殺出?離魂塔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一塔一宮,魔道至尊,李溫何時得罪上魔道的江湖人士?
雪雁低着頭講述,主子受傷,他很自責。黑衣人的武功出自離魂塔,他因幻羽山師門命令,不能與離魂塔為敵,面對殺招左閃右避,害的殿下為他擋了好幾刀,否則以李溫的精明,怎會不知道自己功夫差礙事,趕緊退遠些,不給兩大高手扯後腿兒?
雪雁以為趙輝留下擋一會兒,等他與殿下逃離後,自會逃跑。黑衣人武功與趙輝同出一門,卻不知為何,互相不認識。
離魂塔早在八年前,就歸附了朝廷,當年白道武林衆人與荊家軍借離魂塔內亂,闖入鳳凰山,教主東林玉凰失蹤,離魂塔四大護法不敵戰死,左使逃跑至今下落不明,右使則帶着離魂塔教衆歸了荊家軍。
當時他一心想殿下脫困,趙輝雖然贏過很難,但全身而退沒問題,才把趙輝一人留下斷後。可是,荊長歌卻說趙輝沒有回來。
“趙大哥輕功絕世,沒事的,沒事的……”荊長歌心慌的更加厲害,“不會有事的。”
“公主,”亓北辰讓雪雁出去守着,與荊長歌說,“我請公主來,是想問公主一句,公主為何要與殿下為難?難道真的如坊間傳言,公主與東宮與朱家沆瀣一氣,要将殿下除之而後快?”
荊長歌皺眉,亓北辰一直對她有誤會,可她沒想到會這麽深。
亓北辰說,“離魂塔歸順朝廷之後,一直是荊家與之聯絡,利用江湖勢力為大渝牟利。你是荊靳的妹妹,趙輝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正是離魂塔效忠荊家的證明?趙輝他為何沒回來,雪雁還當趙輝出事,怎麽可能,他趙輝用的武功,是離魂塔頂尖的武功,那群黑衣人也是離魂塔的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演戲給誰看?你別告訴我你什麽都不知道!”
荊長歌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她因為天瑤部族認識趙輝,後來趙輝因為她奇異內功兒留在她身邊,從墨陽到景央,如親人一般互相信任,自始至終,趙輝從沒與她說過他師出離魂塔。她只知道趙輝有個師弟郦橦,有恩愛的師父與師娘,還有一個失蹤的小師叔,一個醫術了得的三師叔……
“公主,四皇子的事,是我與殿下騙你再先。你發現了是嗎?他只是想出城一趟,借你荊家幫忙出去救人性命!殿下他只是想給他舅舅當年的屬下,找一條生路而已。殿下自幼失去親人,受盡冷眼,唯有曾經柴洛統領提拔的下屬,對他好上幾分。禁軍逼宮,是受應天全蒙蔽,如今禁軍殘部流落在外,人人有家不能回。殿下原本是想帶你一起去,路上再與你坦白,他本意是想求你把這些人收編荊家軍的。可蕭太後忽然邀你,他只能先去與禁軍殘部會面,讓他們好生躲藏,回來之後,再與你找機會解釋。”
荊長歌顫抖着,“不,我不知道,亓北辰,我不知離魂塔是荊家的附屬。大哥從沒告知我離魂塔的事,我也……我也不知你們騙我,騙我……”
是了,她早該想到,四皇子字條威脅的事,狗屁道理不通。李溫有什麽東西值得四皇子圖的?求李溫還不如直接求放走他的李行呢。知道七皇子是誰殺的,第一時間難道不是去抱皇上的大腿戴罪立功嗎?李溫弄個破紙條,還念給她聽,不就是想找個由頭,讓他不得不出城,讓她荊長歌幫他出城?
到底是不信任她。
明說,怕她荊長歌不贊成壞他計劃,他不能拿禁軍兄弟的性命做賭。
所以想先把她帶出去,讓她除了趙輝沒有其它人手可用,壞不成計劃,逼着她把人收到荊家軍麾下。
“難道因為這小小的欺騙,殿下就必須死嗎?睚眦必報,果然,玄鶴公主從不吃虧!可公主知道殿下為了公主做過什麽嗎?因為答應公主要帶援軍回來,為了請羊督軍出兵救援皇城,生生挨下三十軍棍,千軍面前,給那姓羊的下跪磕頭!你當是柴家八拜之交的人情?好笑,跟柴家有人情的,早就都下閻王殿投胎了!殿下他是用柴家家傳兵書,才換了羊督軍出兵。據說,兵書裏面有驚天寶藏。朱家這麽多年,對柴家威逼利誘,甚至屠了滿門,就是想要柴家的家傳兵書。柴貴妃死前,把柴家兵書給了殿下,兵書是柴貴妃留給殿下的唯一遺物……你知不知道……”
“北辰……咳咳……”細弱的聲音打斷亓北辰的怒斥,“下去。”
“殿下!”亓北辰大喜,“殿下……”
李溫醒來,見荊長歌面色蒼白,自家謀士正數落着他不太光彩的事跡。
“下去,我有話與長歌說。”李溫想要起身,荊長歌忙上去扶,她見李溫被褥□□的上身,與腰間纏繞的繃帶,想李溫在萬軍矚目下挨打下跪的情形。她的眼淚忽然落下來。
她上輩子,早就忘記了如何哭,是個一心任務心志堅定的執行者。來到這個世上,感情卻變得充沛起來。因莺莺的死,她後悔愧疚,恨自己無能放,大哭一場,在東宮被算計,疼痛難忍,她忍不住才流眼淚,這一次,她竟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哭。
片刻不停的帶着援軍回城,接着,一夜奔波将皇城外城恢複如初,李溫也只是抱怨了幾句,從沒有表現出來一點點受過傷的樣子。
亓北辰嘆氣離開,李溫吸了吸鼻子,咧開嘴笑的毫不節制,“姑姑哭起來,可真難看。”
“為何不信我?”荊長歌要緊牙,抹幹淨眼淚。
“荊家軍為忠誠義士,豈能與亂臣賊子為伍?我怕姑姑與我講大道理,所以……自以為是,想耍點小聰明。”李溫瞧荊長歌滿臉都是拿他當柴火劈了的怒意,千言萬語堵在嗓子裏,只剩一句,“對不起。”
“禁軍殘部的事,我會傳書給大哥,此事,你不用擔心。”荊長歌粗般的把人按到床上,“養好了傷,我再跟你算騙我的帳。”
李溫裝作害怕,“姑姑還是現在就算吧,怕利息太高,我窮家小戶付不起。”
“你說現在算的,”荊長歌把被子一掀,春光乍現,李溫全身僵直,他還從沒被女人看的這麽肆無忌憚,可四面八方沒什麽可以抓來遮掩的東西,荊長歌眼睛連眨都沒眨,伸手把纏在腰間臀間的紗布扯下來。
“不不……還是我傷好之後,一起算吧!光天化日男女授受不親,就算姑姑你暗戀侄兒已久也不能這般趁火打劫啊!”
荊長歌無視床上之人胡說八道,她武功一日千裏,如今早在李溫之上,李溫有傷還虛弱,掙紮幾下就被她制住,只剩下嘴巴不住的大喊救命。
亓北辰被雪雁擋在門外,雪雁聞到一股上好的草藥味道,裏面荊長歌該是給自家殿下上藥,沒什麽大不了的。
跟着荊靳學的,随身帶傷藥是個好習慣。
荊家軍的傷藥獨門秘方,俗稱“三日愈”,藥效奇高,千金難求。李溫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把公主殿下的服侍,得了便宜還表現得像受了天大委屈,蒙着被子哭訴,“我沒臉出去見人啦!”
“正好,景央城少個禍害。”荊長歌從被子裏把人臉拉出來,不再玩笑,問,“離魂塔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溫聽雪雁說起過,趙輝的武功出自離魂塔,此次遇襲,雪雁也一眼認出那些黑衣人是離魂塔的人。他也奇怪,為何趙輝與那些人像是第一次見面,并不認識。
荊長歌忽然問離魂塔,他更是奇怪,“離魂塔八年前不是投靠了你們荊家?”
“大哥從沒與我提起。”荊長歌咬着唇,“這次,不是我。”
“我知道。”李溫盯着房梁,雙手墊在後腦,“他們下手狠厲,處處殺招,我便知道與你無關,與荊将軍也無關。長歌,這事兒別想了,我得罪那麽多人,江湖裏多了去□□,或許離魂塔嫌棄朝廷給的銀子少,接活賺外快。對了,趙輝呢?怎不見他跟你一起來?”
“趙大哥沒回來。”荊長歌有些傷感,或許趙輝與他的同門敘舊去了,連招呼都不與自己打一個。
李溫安慰,“趙大哥武功蓋世,世上輕功該是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一定是躲到哪裏喝酒,明天就回來了。”
“那是你!”荊長歌鄙視的看了此人一眼,“左右沒事,你與我講講離魂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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