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1)

秦汐怔住了。

“空難？”她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

“吳希彥後來是器官移植方面的專家。”謝連城說：“很有名, 這件事還上了新聞。很多人都知道, 年輕有為的天才醫生因為空難去世。”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秦汐, 我不是要為自己說話。但是……”

謝連城神色疲倦，有些狼狽地抹了把臉：“後來我有送你去醫院的。”

他說。

“嗯……”秦汐怔怔應了聲，顯然還沉浸在剛聽到的消息裏沒有回神。

“為你手術的醫生, 就是吳希彥。”謝連城又說。

“什麽？！”秦汐身體一僵。

她不知道……

原來她和吳師兄，過去就有過交集了嗎？

還是這樣的,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交集。

謝連城苦笑一聲。

他發現自己今晚苦笑的次數特別多。

“所以我記得他，後來他出事的時候, 我才會注意到。”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秦汐又問。

“大約……大約是在……”謝連城目光閃躲。

談到這個問題, 他不太敢看秦汐的眼睛。

他看向窗外，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走後一年左右。”

具體的時間謝連城真記不清了。

能夠記住吳希彥這個名字，還是因為他是秦汐最後的主刀醫生。

後來他在新聞裏偶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再去看的時候, 已經是找到了失事飛機的黑匣子，在解讀這次事故的關鍵。

謝連城也沒太認真去聽原因, 只是因為這個名字又勾起了他強行想要封存的回憶。

“我知道了……”坐在他對面的秦汐喃喃說着。

她素淨的小臉有些蒼白, 目光也有些飄忽。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站起來：“謝謝老師。”

秦汐朝謝連城點點頭。

問到了自己想問的, 她又變成那個恪守着師生之間的界線的女孩。

謝連城有點挫敗。

他還是無法不太能接受自己, 在秦汐那裏竟然工具人得徹底。

“秦汐。”他叫住秦汐, 嘴唇微微張開, 有些艱難地問道：“你還好嗎？”

“現在嗎？挺好。”秦汐淡淡說道。

“……恨我嗎？”謝連城又問。

他坐在餐廳的座位上, 微微仰頭看着秦汐。

雙手緩緩握緊，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恨？談不上。”秦汐語氣淡然。

謝連城給了她一直想要的答案，她對他态度好了不少。

“就是有點失望吧。”她看着謝連城，“我也沒有要求過什麽，本來各退一步，大家都可以相安無事的。”

“是我不好……”謝連城狼狽地說道。

“哦。”秦汐點點頭。

她不想再讨論這個問題，已經完全沒了意義。

“秦汐。”謝連城沉默片刻，又說：“我後來真的很後悔。如果那時候我沒有搖擺不定，我可以堅定一些，更勇敢一點，不要那麽貪心。明明我們是可以……”

“謝老師。”秦汐打斷了他。

她朝謝連城微微一笑：“都過去了。”

謝連城：“……”

這是原諒他的意思嗎？

他怔怔看着秦汐臉上的笑容，那樣雲淡風輕。

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了。

她這是……什麽意思？

已經完全不在意，不恨卻也……不愛了嗎？

謝連城心裏有點梗。

重生後再次見到秦汐，那種失落的感覺一直都包圍着他。

現在更是排山倒海向他襲來。

“秦汐……”謝連城又叫了秦汐一聲。

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我……”他喉結上下滾動，啞聲說道：“那天我不是故意失約的。”

謝連城目光轉向窗外。

天空陰霾，連帶着風景都沒有描述中的浪漫唯美。

青山顏色有點深，起伏連綿，看不到盡頭。

“我的車已經停在餐廳前，是蘇……蘇染打來電話。”

謝連城說道：“蘇家當時出了事，你也知道的。”

秦汐皺皺眉。

謝連城沒有看她，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他有種預感，如果今天再不說，那就再也沒有機會把這些事告訴秦汐了。

“蘇澈和蘇染父親當時被抓，蘇染母親病倒住院，整個蘇家一片混亂。”

“我知道啊。”秦汐輕聲說道。

她翹了翹唇角，重新坐下。

看到她坐下，謝連城眼中燃起一簇希望。

“蘇染在電話裏哭得太傷心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哭得那樣傷心，我……”

“我知道啊。”秦汐輕笑一聲，“你本來就喜歡她。”

她輕描淡寫，無比體貼地說道：“喜歡的人如果在我面前哭，我也會忘掉所有事情，不顧一切先去見她的。”

謝連城又被噎了下。

秦汐表現得越體貼，越雲淡風輕。

他越是難受。

他怔怔看着秦汐，少女單手托腮，白皙雙頰上有淡淡緋紅。

她沒化妝吧，素淨小臉上脂粉不施。

頭發好像很早就已經剪短，看起來精神又利落。

“……不是喜歡。”謝連城喃喃地說。

“嗯？”秦汐揚揚眉。

“那時候已經不是喜歡了，只是習慣而已。”謝連城說。

他雙手握着玻璃杯，裏面的溫水早已沒有溫度。

餐廳溫度适宜，不會讓人有冷的感覺。

他只是借助那點冷冰冰的觸感，想要讓自己平靜一些。

“哦。”秦汐懶洋洋應了聲。

謝連城閉了閉眼睛。

他也知道，秦汐還願意坐下來聽他說話。

不過是因為他告訴了她吳希彥的事。

這是，感謝的一部分。

“當時已經不喜歡了，只是我自己還不知道。”謝連城重複着，強調着這一點。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舒服一點。

“哦。”秦汐又應了聲。

“我習慣了照顧蘇染，習慣了在她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也喜歡了她一請求就會答應。”謝連城繼續說道。

“所以那時候，我已經到了這裏，蘇染打來電話，她哭得那麽傷心。從小到大被寵大的女孩子，順風順水，從來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她當時太害怕了。”謝連城說道：“我只好先回去看看她。”

“哦。”秦汐笑笑。

她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謝連城。

像是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語：“所以啊……愛哭的孩子有糖吃，這句話真的不假。”

謝連城：“……”

他又有點噎住了。

“秦汐。”謝連城張了張嘴，遲疑片刻後才說：“我不是想為自己辯解，只是當時……”

“嗯嗯。”秦汐打斷他，“我知道的。”

她态度越好，謝連城就越難受。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

他甚至希望這個時候秦汐不要這樣對她。

他寧可她大哭大叫，歇斯底裏地說恨自己。

也好過現在這個模樣。

他說每句話，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堵得他更難受了。

“我已經知道啦。”秦汐朝他笑笑，“也不介意了。謝老師，還有別的事嗎？”

謝連城：“……”

“沒有。”他狼狽地，小聲說着。

更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面。

但是他真的很怕，自己那樣在意的事情，如果在秦汐面前說出來，又換得對方這樣毫不在意的回應。

謝連城覺得自己會瘋的。

“那我就先走啦。”秦汐站起來。

她早就想離開了，只是出于禮貌和感謝，所以才留下來聽謝連城說這些話。

挺……浪費時間的。

“秦汐。”看着秦汐真的毫不在意就朝餐廳門口走去。

謝連城怔怔在原地坐了會兒，然後突然快步追了上去。

“我送你回學校。”

“不用了，我請餐廳的服務生幫我叫車就行。”

“我送你。”謝連城堅持說道。

“……那就麻煩謝老師了。”秦汐遲疑幾秒，點點頭。

謝連城依然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神色複雜地看着她上車。

他坐到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卻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秦汐。”等了幾秒，謝連城眼睛看着前方，突然低聲說道：“我很抱歉。”

“我接受。”秦汐淡淡說道：“如果這能讓謝老師放下過去，以後都專注自己的事，那麽我接受。”

謝連城：“……”

他沒想到自己，能夠那麽容易就得到秦汐的原諒。

但是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

謝連城有時候也會自己腦補，和秦汐重逢之後，他要做些什麽。

他真的想過很多。

他要給她最好的，什麽都給她最好的。

最漂亮精致的衣服，美味可口的佳肴，帶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她喜歡什麽就給她買什麽。

他想把虧欠的一切都補給她。

把她默默守在他身邊那些枯燥乏味的歲月全都一點點還給她。

可是重逢之後，謝連城有點崩潰地發現。

事情完全和他想得不一樣。

秦汐她，什麽都不需要。

她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人生道路規劃完整，前途不可限量。

嗯，反正和他無關。

再加上洛斐那邊的步步緊逼，家族壓在他肩上的重擔。

謝連城根本沒太多事情，去實現他的這些想法。

結果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A大本就離餐廳不算很遠。

他很快就将車停在女生宿舍不遠處。

“謝謝老師。”秦汐解開安全帶，跳下車。

她甚至還彎腰，沖坐在駕駛座的謝連城揮揮手：“謝老師拜拜，回去的路上小心。”

謝連城：“……”

他有點不是滋味地看着秦汐漸行漸遠的背影。

突然有點自虐地想起剛才在餐廳裏，她為了逼他說實話時，說的那些話。

又尖銳又諷刺，字字刺到他心髒。

但是……

很爽啊！

至少還可以感受到秦汐的恨。

MD！

謝連城猛然重重拍了拍方向盤。

他什麽時候竟然變成這個模樣了？！

他仰靠在駕駛座上，懶洋洋看着車頂。

思緒放空，現在什麽都懶得去想。

手機響起時，他看都沒看一眼，随手抓過電話接通。

“連城。”蘇澈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我這邊已經聯系過好幾個相關領域的教授和專家。但是他們說法都大同小異，說這個研究目前國內首屈一指仍然是詹華鋒。”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他們是可以幫我們，但是現在好多項關鍵專利都屬于詹華鋒的實驗室，想要繞過他們顯然是不可能的。”

“嗯。”謝連城随口應道。

“謝少？”蘇澈本來就是非常聰明的人，瞬間就察覺到了謝連城情緒的不對勁。

他連稱呼都改了，關心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謝連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他坐直身體，勉強打起精神來：“再聯系下詹華鋒實驗室。”

“但是吳希彥那裏，你也看到了，完全是拒絕合作的姿态。”蘇澈有點為難，“他身份擺在那裏，輕易也不能動他，不然吳家如果出手，我們壓力會更大。”

蘇澈沒有刻意強調“我們”兩個字，謝連城還是聽懂了。

“我知道了。”他說：“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搞科學研究的人，多少會有點古怪。

謝連城下意識轉頭看向女生宿舍樓。

當初也是這個吳希彥，據說在手術室整整站了十五個小時，最終還是沒能救回秦汐。

後來，秦汐下葬那天，天空似乎下着小雨。

他看到這個A大附院院長口中的青年才俊，穿着整齊合體的黑色西裝，白襯衣。

帶着一捧白色的花來送秦汐。

謝連城撐着傘站在遠處，看着吳希彥俯身，将小巧的花束放在她的墓碑前。

墓碑上貼着的，是秦汐的黑白照片。

巧笑倩兮，看起來軟軟甜甜。

可惜時光，不肯讓她綻放更久。

謝連城沒有和吳希彥打招呼。

對方似乎也沒有要說話的打算。

離開的時候，他似乎回頭看了眼自己。

目光明明淡漠，卻有種讓他渾身都不舒服的犀利感覺。

謝連城總覺得被這個陌生的青年看得很透。

那之後，他逐漸忘了吳希彥。

直到新聞上看到他遇到空難英年早逝的消息。

很多人都在惋惜，一個冉冉升起的醫學新星就這樣離開。

謝連城看着網上關于吳希彥短暫一生的記錄，也有些悵然。

那時候離秦汐離開他已經過去一年。

謝連城瘦了很多，也消沉了很多。

他不再喜歡衣香鬓影觥籌交錯的宴會。

也不再和蘇染聯系。

蘇家平穩度過危機後，蘇染去國外繼續學業。

謝連城的父母希望他能在蘇染畢業後，和她結婚，也被他拒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

總有一天，他會結婚，生子，走無數豪門繼承人該走的路。

但是那個時候，他真的沒有那樣的心思。

他已經努力不再去想秦汐，可是看到吳希彥去世的新聞，還是勾起了被他努力塵封的回憶。

謝連城并沒有太多的時間沉浸在回憶中。

他母親又打電話來催促他去見世交家的女孩。

她向他保證，這次不是蘇染。

是剛剛大學畢業，學金融的女孩。

成績優異，溫柔可愛，将來肯定會成為他生活和事業上的賢內助。

謝連城拒絕了。

他在家裏獨自坐了一個下午。

還開了一瓶酒，自斟自飲。

酒量明明很好的他，卻醉得一塌糊塗。

醒過來的時候，他躺在醫院的高級單人病房中。

他母親坐在旁邊，雖然努力維持着貴婦的儀态和優雅，紅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她的擔心。

然後謝連城聽到她說：“想要自己創業，自己打拼是好事，但是你這樣不注意身體，讓我和你父親怎麽放心？！”

謝連城本來以為，對方接下來又會念叨。

如果他身邊有個善解人意的人陪伴照顧，他們就會放心很多。

然後他聽到他母親說：“你好好休息吧。公司起步階段确實是比較辛苦，如果……如果實在撐不住，爸爸媽媽永遠是你的後盾。”

起步階段？

公司起步階段？！

謝連城猛然從病床上翻身坐起。

手背上的輸液針掉出去，幾顆血珠順着他手背滾落他都完全不在意。

他只是到處找自己的手機。

越着急，越是找不到。

直到他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将手機塞給他：“那去吧。”

她搖搖頭：“真是的，病了也不老實。和你爸爸一樣，為了工作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不！

他要的！

謝連城看着手中那個七八年前流行過的新款手機。

看着上面的日期，心髒突然“怦怦”跳得飛快。

他不敢說話，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瘋狂地叫出聲。

……

“謝少？謝少？連城？”蘇澈的聲音，将謝連城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你還在聽嗎？”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這件事我會讓調查然後讓人處理。”

謝連城說道：“你先別管了。”

“……好。”蘇澈似乎猶豫了下，“那我就等謝少的好消息了。”

蘇家底子本來就不如謝家深厚。

只是兩家認識多年，從謝連城爺爺那一輩開始就有交集。

生意上盤根錯節，合作很多。

雖然不至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是謝家和蘇家聯手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雙贏局面。

再加上他和蘇染從小認識，長輩們雖然沒直說。

謝家和蘇家很多人心中已經默認，他和蘇染終究是會訂婚的。

這次洛斐不計後果的打壓，自殺式地瘋狂攻擊，讓謝家不好受。

蘇家更是難受。

本來之前傳出他喜歡蘇染，還差點和蘇染訂婚的消息。

蘇家那邊似乎還挺樂見其成的。

畢竟洛氏，也是不輸給謝氏的龐然大物。

結果誰都沒想到，最後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個模樣。

蘇染，連帶着蘇家都成了圈子裏的笑話。

這段時間他們全家人深居簡出，不然走到哪裏都有人在身後指指點點。

發生這種事，對蘇家生意肯定會有影響。

也就是他們和謝家認識太久，兩家已經密不可分。

不然的話，恐怕會更慘。

謝連城知道蘇澈心中的那些算計，不過他沒有挑明。

他對蘇染，終究還是有些內疚。

她雖然任性，有小女孩的脾氣，可是對自己一心一意。

是他先變的心，然後又猶豫不決，結果害了秦汐，其實也拖累了蘇染。

她在謝連城徹底提出分手後，又獨自去了國外，繼續她未完成的學業。

蘇染主動求和過。

可是當時秦汐已經死了，謝連城看到她就會想起秦汐，根本不願意再和她有絲毫聯系。

兩人聯系漸漸少了，雖然和蘇家還有生意上的往來，但是謝連城卻不願意再見蘇染。

聽說，對方也一直沒有戀愛。

所以重生後，他對這個一起長大的鄰家妹妹，多少還是有點內疚。

看着她被洛斐那樣對待，謝連城還是沒辦法徹底不管。

他還是忍不住出手幫了她一次。

這段時間蘇澈和他聯系很多，一部分是因為兩家生意上的合作。

另一方面，就是蘇澈大概還是希望，他能和自己妹妹重歸于好。

謝連城清楚對方心中的那些算計。

不過他什麽都沒說。

挂斷電話後，他看着逐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

有些疲倦地趴在方向盤上休息了片刻。

十分鐘後，謝連城重新坐直身體，發動了車子。

醫學院大學二年級下學期的課程，排得比上學期更滿。

光是免疫診斷兩座大山壓下來，就已經讓很多同學覺得痛苦。

更何況他們還一口氣開了微生物啊，病理生理學啊……等等十來門課程。

秦汐去找他們的輔導員魏粟老師調整課表時間的時候，剛好他們醫學院的院長也在。

他是個挺親切和藹的五十來歲中年男子，姓商。

看到秦汐，商院長都笑了：“秦汐，我們正好在說你，過來吧。”

他朝秦汐招招手，讓她進去。

“商院長您好。”秦汐手裏還拿着課表。

商院長順手就接了過去。

他對自己學院的學生培養計劃當然清楚得很，看着課表上明顯不該出現在大二課程表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課程。

商院長有點驚訝。

他看了秦汐一眼：“這是要提前修這麽多學分嗎？”

“嗯。”秦汐點點頭。

“這……你們二年級的課程已經排得很滿，時間安排得過來嗎？”

商院長一邊問，一邊看向魏粟。

魏粟哭笑不得：“是啊，我都不知道她在着急什麽。這課表，我看着都喘不過氣。”

“秦汐。”商院長收起課表，“我這次去瑞士開會，碰到張教授了。他還記得你，跟我說讓我記得提醒你，他還等着你考他的研究生呢。”

他看着秦汐：“醫學有時候沒有捷徑可走，這不僅是一門需要我們學習很多知識地學科，也算是經驗學科。需要很多時間，積累大量的經驗，然後才能學好的。你确定，真的要提前修這麽多學分嗎？”

“我知道。”秦汐點點頭。

她也有點不好意思：“後期臨床的時間我不會縮減，但是基礎的課程，我想盡快修完。”

“我是知道你入學以來，專業課門門滿分，很有你們吳師兄當年的風采。可是你……還沒到十九歲吧？”商院長都不懂了，“這麽着急的嗎？”

“着急！”秦汐點點頭。

魏粟：“……”

“哎……”他嘆了口氣，“秦汐啊，将來你就知道了。讀書期間真的是，人生最最美好的一段歲月。你這樣着急地畢業，将來不要後悔哦。”

“呵呵。”商院長也笑。

不過對于學生的選擇，他還是願意尊重。

商院長話題一轉，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上下打量秦汐一眼，似笑非笑地回頭對魏粟開玩笑般說道：“所以說嘛，上次我提交咱們學院的培養計劃，還有人覺得我課程排得太滿，學生壓力過大。”

他說道：“看看人家秦汐，分明就是嫌棄我們課開少了。下次再也有人這樣說我，我就拿這課表怼回去。”

“院長您真會開玩笑。”魏粟也跟着笑，“吳希彥和秦汐這樣的學生，一年都出不了一個啊。”

秦汐臉一熱。

她真不是覺得學校課程排太少。

實際上他們醫學院的課程壓力，真的已經是非常非常多了。

她着急的是，她太小了，離吳師兄太遠了。

她不想，被他甩下太遠。

魏粟笑眯眯地看着秦汐。

他知道現在商院長心情很好，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如果都按照這個标準來要求，我這個輔導員怕是要改做心理醫生了，班上孩子都得被壓出心理問題來。”

“哈哈哈。”商院長果然暢快地笑了起來。

“好了，說正事。”他笑了會兒，搖搖頭，“秦汐，這學期你恐怕還得更忙一些。”

他說：“恭喜你啊，我這裏得到消息，你們小組提交的文章和報告，通過青年醫生論壇會議組委會的審批，邀請函應該過兩天就會發到你的郵箱。”

“真的？！”秦汐心中瞬間被喜悅漲滿了。

她雖然對好友們說，盡力去申請就好。

今年就算失敗了，還有明年嘛。

可是誰不希望自己努力付出之後，能夠得到相應的回饋。

“謝謝商院長！”秦汐笑得燦爛極了，“謝謝魏老師！”

“謝我做什麽？”魏粟推推眼鏡，“這事你應該好好謝謝你們詹老師和吳師兄啊。”

“嗯嗯。”秦汐連連點頭。

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唐淩她們分享這個好消息。

而且商院長剛才說的，是她們小組。

那也就是說，不只是她和唐淩、歐陽月，喬初夏也是包括在內的。

這實在是太好了！

那天班會之後，喬初夏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

秦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換位思考下，這種時候大概對喬初夏說什麽。

都會讓對方覺得難受。

畢竟好友們都收到邀請，明明一起努力付出也不比另外三人少的自己，卻在這種時候被排除在外。

秦汐覺得如果換成自己，也會很難受的。

“商院長。”她想了想，問道：“請問是我們小組的報告通過複審的嗎？”

“對啊。”商院長不明白，還是點點頭，“你們那課題，不是你們小組一起申請完成的嗎？”

“嗯！”秦汐重重點頭。

她瞬間笑眯了眼睛，這次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開心。

“你們很不錯。”商院長含笑看着她，“這次我去開會，東部地區醫科大學的校長、院長們基本上都來了。現在的消息，只有你們和帝都大學的實驗小組通過審核。秦汐啊，你這也是為學校争光了！”

他轉頭囑咐魏粟：“這學年評優的時候，她們幾個學生，都該加分。”

“好的。”魏粟點點頭。

“商院長，魏老師。”秦汐現在歸心似箭，非常想回宿舍和好友們分享這個超級好消息。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啊。”

“去吧。”商院長笑了，“我聽你魏老師說了，你們小組也很拼啊，這次寒假基本上都沒休息，實驗室租了整個寒假。回去和小夥伴們分享這個好消息吧。”

“謝謝商院長！”秦汐笑逐顏開。

她連課表都忘了拿，轉身迫不及待地朝外面走去。

“這孩子……”商院長看着秦汐飛快走出辦公室的門。

他低頭又看了看手上的課表：“有點拼啊。”

“特別拼。”魏粟附和着說道：“她，還有她宿舍的唐淩，也是她課題小組的成員，本來就很努力很優秀。以前玩心挺大，心思沒有完全放在學習上的歐陽月，這學年都被她們帶着，越來越努力，越來越投入了。”

“還有個呢？”商院長問：“不是四個人。”

“哦對，還有個喬初夏，很讓人放心的學生。天賦可能比不上秦汐唐淩她們，但是勤能補拙，而且十分細心，我相信将來也會成為很優秀的醫生的。”

“現在的年輕人啊……”商院長有些感慨地搖搖頭。

他看着秦汐的課表：“真的是長江前浪推後浪。吳希彥，秦汐，唐淩……越來越多的優秀的人從咱們學院走出去。這是好事。”

他頓了頓，伸手指着課表上的分子生物學：“這門課，安排她去跟鄭天磊的班。鄭老師不錯的，基礎紮實，科研也做得漂亮。至于……”

商院長看着課表：“免疫學直接讓她……”

他遲疑了下：“來我的班吧。”

“您不是都給研究生上課？”魏粟提醒商院長，“那個節奏，秦汐能跟上嗎？”

“她沒問題的。”商院長說：“這樣時間比較好安排。”

他将課表遞給魏粟：“對于這些努力認真願意學的學生，盡可能地給予他們一些方便。”

他拍拍魏粟的肩：“我知道你在準備博士考試有什麽問題，我在學校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像那些願意蹲在學校實驗室的老教授，博導們的課，你沒事也去多蹭蹭。你看人家秦汐，學習忙，準備課題，還在詹華鋒的實驗室學習……你也要加油啊，不要被學生們給比下去了。”

商院長說完，背着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新的學期已經開始，正好春回大地。

A大校園內的植物們，開始煥發出勃勃生機。

就像在這裏學習的學生們一樣，都是那樣朝氣蓬勃。

秦汐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宿舍。

今天新學期第一周的周三下午，她們這學期唯一沒課的半天。

宿舍裏唐淩在安靜地看書。

歐陽月也坐在書桌前，一邊啃着蘋果，一邊看着網課，提前預習接下來的課程。

“夏夏呢？”秦汐左右看看，只有喬初夏不在。

“小汐你回來了？”歐陽月摘下耳機。

她回頭看向秦汐，将手裏的蘋果自然而然湊到她嘴邊。

秦汐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一邊問：“夏夏呢？”

“去圖書館自習去了。”歐陽月說：“讓我們不用叫她吃晚飯。”

提到喬初夏，她忍不住有些惆悵。

開學之後，尤其是那天班會之後。

在宿舍的時候喬初夏雖然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麽區別。

和秦汐她們關系也挺好的。

但是慢慢的，她開始更願意獨自行動了。

比如今天吃過午飯，秦汐去找魏老師調整課表。

她和唐淩回宿舍，喬初夏打個招呼就自己去了圖書館。

歐陽月本來是想一起去的，可是對方壓根就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她也不是非要什麽事都宿舍四個人一起行動。

可是喬初夏這樣明顯的，有些生分的舉動，還是讓她有點難受。

“唔。”秦汐點點頭。

她唇角揚起，眼中都染滿了笑意。

“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宣布！”秦汐拍拍手，對兩個好友說道：“不過我想等夏夏在的時候，一起告訴你們。”

“什麽什麽？”歐陽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特別快。

她立刻興奮起來：“是什麽消息？”

唐淩轉過頭來：“通過複審了？”

“什麽複審？”歐陽月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然後她瞬間醒悟，一下跳起來：“是不是？小汐我們成功了是不是？！”

雖然能通過初審，就有希望。

可是歐陽月回來之後特地又找了會議通知來看。

雖然這次确實會邀請本科生參加，但是名額有限。

全國那麽多高校共同競争。

她們才大二啊！

光是A大，據歐陽月所知，就有好幾組高年級的師兄師姐們也挺有實力的。

她懷抱希望，但是又不敢把期待度調得太高。

就像秦汐說的，就算這次沒選上，明年後年都還有機會。

但是……

歐陽月目光灼灼看着秦汐：“是不是？小汐你快說啊！”

她都要急死：“是不是通過複審了？！”

“嗯。”秦汐抿嘴笑，“雖然還沒收到确認郵件，可是……”

她也不賣關子了：“這個消息是商院長親口告訴我的！”

“歐歐！商院長！”歐陽月歡快地轉了個圈圈，“那肯定不會有錯了！”

“我好快活！哈哈哈哈哈！不行……”

歐陽月拿手機：“我要告訴我爸媽去！嘤嘤嘤嘤嘤！我爸不炫耀，姐姐就自己上！我太厲害啦！我都想給自己點贊點贊點贊！”

“噗……”秦汐看着歐陽月快樂的模樣，也忍不住受她感染，笑了起來。

“而且啊……”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商院長說，是我們小組哦……”

她強調着：“我們課題小組的報告通過複審！”

“所以……”秦汐笑眯眯地說道：“之前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啦。夏夏肯定也在受到邀請的行列的！”

“啊啊啊！太好了！”歐陽月電話還沒打通，更高興了，“這個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她歡呼着，繼續歡快地在宿舍轉圈圈：“嗚嗚嗚，這幾天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真的只有我們三個人，沒有夏夏，我會覺得超級難受的！”

“是啊。”秦汐也點點頭。

她和唐淩對視一眼，好友也在笑。

其實她們，她也好，唐淩也好。

她們都希望，四個人永遠這樣好好的，不要發生任何會讓大家難受的事。

“所以這個消息，一定要馬上告訴夏夏才行。”

秦汐說：“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