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洛華

皇城繁華,其中又以東城為盛。此時街頭巷口都挂滿各式花燈,人潮熙攘,實是熱鬧的很。

方行過拐角處,便見一個商鋪門前圍着好幾圈人。

“店家,我付十倍價錢,這花燈賣給我吧。”身着錦衣華服的女子直接把錢袋按到桌上。燈謎她是答不出來,不過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反正也沒有能答出來的人不是?

“你這是破壞規矩。”沒等店主說話,周圍人就先按捺不住群起而攻之。這架勢……店主望着這繡着金線的錢袋雖是心動,也只能搖頭拒絕了。

敵衆我寡,女子不出片刻就被讨伐聲淹沒。

微生瀾遠遠觀望店主手上的那盞花燈,确實是比旁的要別致得多,小巧玲珑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讨喜。

“我若前去拿下那盞花燈,不知是否能搏得佳人一笑?”微生瀾低頭輕聲詢問坐在輪椅上的人,眉眼間盡是盈盈笑意。

祈晏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掩在墨發下的耳垂微紅。

而不出片刻,待微生瀾從商鋪中走出,祈晏手上也随之多了個物什。一些年輕男子總暗投過來的觊觎目光讓祈晏眸光漸暗。他們不僅在看他拿在手上的花燈,更多是在看站在他身前的這個人!

“你說這是哪家小姐?”面容清秀的少年用手肘碰了碰他的同伴,目光停駐在微生瀾身上就沒離開過。

同伴嘆了口氣,回答地很是直白:“不管是哪家小姐你都沒希望啦。”誰就算有這份心思,在看到那個清隽如畫的男子時也該歇了。

但這套理論顯然不适用于所有人……比如葉绮允。

想着今日是洛華節,參加城中盛會的人十有八九會經過這個地方,葉绮允便抱着碰碰運氣的想法在此等候。

果真皇天不負有心人。

見到日夜思盼着的熟悉身影,葉绮允當即快步行進。

“瀾姐姐。”葉绮允想伸手去拉微生瀾的衣角,卻因她身旁男子已變得森冷冰寒的目光而止步,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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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晏的雙眸此時黑沉得透不進一絲亮光,如果不是微生瀾還在這裏……

葉绮允不知道這男子是誰,但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往有安全感的方向靠去。

“绮允。”兩人靠的太近實為不妥,微生瀾倒是很自覺地拉開了距離。她是只把葉绮允當弟弟看,但她也知道這人對她抱有什麽樣的心思。

所以更要事事明确,以免誤會。

這個動作讓祈晏面色好看了些,又掩唇輕咳幾下,毫不意外地讓微生瀾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

于是接下來葉绮允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思慕着的人對別的男子噓寒問暖,眉眼間的那份溫柔與關切是他從未見過的……

關懷病弱之人本就無可厚非,葉绮允自我安慰了一番。何況是容姿端麗的美人,多幾分憐惜也很正常。

“瀾姐姐,他是誰啊?”少年聲線清澈,眸中透出的也仿佛只是純然的好奇。

微生瀾糾結了會,正君?側君?她更想回答前者,可現在又還不是……

“祈晏,我的側君。”請旨真是不能再等了。

“不可能!”否定的話語不經思索就脫口而出。兩年,他怎會連這人有沒娶夫都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人身邊一直什麽人都沒有,他無論被明裏暗裏的拒絕多少次,也不曾想過要放棄。

祈晏聞言則半眯起眼,無聲的笑了笑:“妻主。”他對這個少年有非常強烈的惡意,他甚至不想多加掩飾這一點。

之前被微生瀾随意放置在卧房桌上的那個香囊,早已不知沉沒在哪條護城河中……而這少年身上佩戴着個一模一樣的。

祈晏是微生瀾的側君這件事除景帝與左相府的少數幾人外就再無人知曉,甚至在将祈晏帶出柳苑之前,昭王府中知道王府還有個側君的人也不多。

名分對一個男子而言何其重要,她這樣把人吃幹抹淨後還薄待至此……

“妻主,我想去放河燈。”祈晏低聲說着,又不動聲色地把人拉近了些。他怎會看不出微生瀾目前對他是愧疚多于喜愛,事實上他之前的一些作為不乏有在此基礎上的……算計。

然當謀求的是這人的心時,總不免變得多有顧慮、踟蹰難決,難再自信于能事事算無遺策。

葉绮允眼眶微紅,他為微生瀾費盡心思兩年,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不知名的男子便說是她的側君。

“我、我也想去,瀾姐姐可以帶上我嗎?”竭力忽視心中的隐隐刺痛,葉绮允又挂上與平時無差的笑容。女子一妻多夫本是常事,他不該在意的。反而這說明他還有機會不是嗎?

不答應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微生瀾看向祈晏,無聲詢問。

祈晏只狀似無意地擺弄幾下手上的花燈,繼而低下頭淡淡道:“之前不是說好的,只妻主與我。”

拒絕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抱歉。”微生瀾便歉意地對葉绮允搖了搖頭,對方抿着唇潸然的模樣并不能讓她改變決定。

“妻主我們快些走吧,上游河岸該要站滿人了。”祈晏開口催促道。

難得祈晏會對她主動要求,這低着頭不肯看人,只自顧自折騰那盞花燈的樣子讓微生瀾覺得頗為有趣。

這人……莫非竟是吃這等飛醋。

入夜,東城仍處處燈火通明,明亮得将洩地的月華盡數掩蓋。輪椅被平緩地推動前行,幾乎未讓椅上之人有任何颠簸之感。

“唔,果真是已人滿為患。”微生瀾說完便先推着祈晏走到一個人較少的商鋪。店家倒也殷勤,很快就過來擺上紙筆。

放河燈也是洛華節的習俗之一,多年來經久不衰。将心願寫于紙條,塞入河燈內層的小格中,最後在河岸邊将其點亮放下便算是完成了這份祈願。

不過這最後一步對祈晏來說真是有些難度……祈晏見微生瀾溫和謙遜地與岸邊幾人說着什麽,其中一人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便對微生瀾點了點頭。

“最後這步不若交予我?你在一旁看着便是。”剛才幾位女子不過是在此觀賞河燈漂流之景,微生瀾只簡單說明情況,她們就欣然答應讓出位置。

沉默良久,祈晏才有些艱難地說:“我想親自完成,妻主可否、可否……攬住我的腰……”

美人如玉,此時面染薄紅而眸中透着潋滟水光的模樣,實也是賞心悅目。只是這般姝顏麗色除微生瀾外便再無人可賞。

“這樣?”微生瀾看似輕巧地把手搭在祈晏腰上。

“……嗯。”知道這人絕不會讓他墜入河中,祈晏放心地傾伏下身。

靜默專注地看着自己放下的那盞河燈漸漸飄遠後,祈晏忍不住擡頭望了一眼微生瀾。

他要獨占這個人。

不是想,是要。

即便是再微弱的火苗,一旦滋長,也将成燎原之火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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