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楊五跟一個同行還有李瑢,三人躲在瑢王府寝宮的床底下,楊五使計支開了花晴,自己随即就地一滾,從床下滾了出來,跟個野貓似的蹿上房梁,轉眼就到了房頂上。

他居高臨下地觀察着瑢王府的整個後院。

寝殿前的花園中,有七八個人手舉着火把,正按照花晴的吩咐,貓着腰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些人散落在花園的各個角落:有的扒開池塘邊的蘆草,把頭探進蘆草叢裏找,還有的把火舉過頭頂,使勁兒往樹上照。

楊五瞧着底下那些窮忙活的人,暗道:“除非瑢親王是個傻子,才會藏在你們找的這些地方。”

他将視線投向遠處的前院。

因為花晴說過看見李瑢在寝殿附近,所以瑢王府的家奴此刻全都聚在後院來回地找,而前院人跡寥寥 - 這對楊五來說是個好機會。

他提起口氣,腳不點地掠過一片屋頂,來到前院為首的第一座大殿 - 平安殿前。

楊五躍下房梁,從懷裏掏出個火折子,擦亮了往四周圍一看:就見西面院牆的拐角處放了兩摞曬幹的草皮。他走到跟前伸手一摸,發現草皮壓得并不實,全都松松垮垮地摞着,而且葉子都很幹燥。

楊五又觀察了下左右前後,見周圍光禿禿的都是石板小徑,并沒有什麽易燃物,估摸着這堆草若燃起來的話,一時半會蔓延不開。只要這王府中的人不是笨蛋,用不了一盞茶工夫怎麽都該把火滅了。

他于是把火折子伸到那摞草皮上,就見幹草皮的一角跳了個小火花,不一會兒就燒了起來。

楊五見草燒着了,立刻滅了火折子,自丹田吸了口氣,換了個音,将聲音遠遠送了出去:“前殿走水了!前殿走水了!”喊完這兩聲,他翻身再次躍上房梁,不一會兒工夫,就聽“前殿走水啦”的呼喊聲一聲接一聲地傳向後院。

楊五心道:“也不知道那瑢親王聽見沒有,要是聽見了,現在可就該趁亂跑了。”但他想起李瑢那一臉呆呼呼的書卷氣,還是有些不放心,因此一路起落,又重新回到了寝殿的房梁上。

他蹲在房梁上往下一掃,正好看見李瑢倉皇往柴房跑去。在柴房裏像是遇上了熟人,那人給李瑢找了套衣服,緊接着兩人順着牆根逃出了王府的後門。

楊五見李瑢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起身正要開溜,忽然轉念一想:“我幹嘛不趁亂撿個漏呢……?”

這念頭剛冒出來,他已經呲溜一聲跟條泥鳅似的重新溜回了剛才藏身的卧房內,動作之快連他自己都深感意外,他暗嘆道:“看來心之所往身之所向,腦袋想管都管不住。”

他掀開被褥,打開之前找的那個暗槽,将那顆價格不菲的夜明珠取出來,揣到了懷裏,接着迅速将一切恢複原樣。

完美收工,正想溜之大吉,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幾聲微響。楊五立刻屏氣靜聽,很快意識到那聲音絕對不是腳步聲。

他閃身藏在卧室的門旁,側過身子緩緩探出頭去,貼着門框往外看,就見寝殿前廳那幅湘繡屏風的後面,一個瘦小纖弱的身影正趴在屏風上摸來摸去,不知道在幹嘛。

楊五一眼看出是那個同行,不禁暗想:“這人還不趕緊逃,在這幹什麽呢?”

他本想上前看個究竟,忽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終決定悄悄溜走。誰知剛擡腳,就聽“咚”一聲響。

這一聲不算巨響,但也足夠把做賊的吓傻。

楊五的魂兒差點被這一響震得稀碎,腳都一軟,他趕緊重新抖擻了下精神,暗道:“這人是來砸祖師爺牌子的嗎?”

好在此刻王府上下全都跑到前院救火去了,後院一個人也沒留,這一聲響動并沒有招來人。

楊五眉頭緊皺,再次向前廳望去:就見那人貓着腰,蹲在屏風一腳,兩手扶着屏風底部,又拖又拽地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楊五看了半天,最後實在忍不住,走到那人身後拍了他一下,悄聲問道:“你做什麽呢?”

那人吓得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下意識回身就沖楊五臉上扇了過去。

楊五頭往後一躲,伸手就抓住了那人手腕,頓覺纖纖不盈一握,不禁一怔。

那人這時也看清了楊五,沖口而出問道:“你怎麽回來了?”聲如珠落玉盤一般溫婉動聽,聽得楊五像吃了蜜糖似的,渾身直發酥。

那同行竟是個女的。

楊五徹底愣了。

那女子見楊五愣着不說話,輕推了他一把:“你怎麽不說話?我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楊五急忙把自己亂飛的遐想裝回腦子裏,定了定神道:“我……我回來是……”他想了想決定不告訴她自己回來的目的,反問道:“那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那女子眼裏浮現出一絲焦急:“我東西沒偷到,當然不能走啊!”說完蹲下身去,又開始吃力地拖拽那屏風的底座。

楊五雙手環抱胸前瞧着她忙乎,問道:“你要偷什麽?”

那女子揚起俊俏的下巴,沖屏風點了點:“這個。”

楊五一聽,差點笑出聲來:“你要偷這屏風?”

那女子聽出他語氣中的奚落,停下手,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滿地瞅着他:“你要麽搭把手,要麽趕緊走,別在這裏說風涼話。”

楊五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用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蓋彈了彈那屏風的木框:“你看好了,光這木架子就不是一個人能搬動的。你想把它弄出府,那不叫偷,那叫搬家。”

那女子也知道這事很難辦,她眉頭緊鎖,上下反複打量着這個屏風,喃喃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一定要把它帶走。”

她忽然轉過頭,用商量的語氣問楊五:“你幫幫我好不好,咱們兩個一起擡,趁着現在沒人,把它搬走。”

楊五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問道:“那翻牆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那女子聽出他言外之意是在笑話她爬不上牆頭,臉立刻漲得通紅,又見楊五的神情還特別溫柔,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這小子真可惡,不幫就不幫,還冷嘲熱諷地笑話人。”

她正想反駁楊五兩句,楊五卻忽然臉色一變,扯着就把她重新拽進了卧房,一起鑽進了床下。

兩人剛趴下,花晴的聲音就從大殿門口傳來:“火滅了沒有?”

有人應道:“已經滅了。”

“找到老爺沒有?”

那人支支吾吾:“……剛才有人說,看見老爺了。”

花晴的音量立刻提高了幾度,聲音裏隐約還透着幾分歡喜:“在哪裏?”

“老爺剛才在後門,跟金貴上了轎子,走……走了。”

“什麽?!”花晴聲音裏剛剛冒出來的那點溫柔立刻灰飛煙滅,變成了河東獅吼:“你們既然看見了,為什麽不攔下來!“

底下“撲通撲通”跪倒一片,沒人吭聲,心裏卻都在叫屈:“誰敢攔啊。”

花晴也知道他們不敢攔,她兩眼冒火,咬牙切齒道:“李瑢……李瑢……你個姓李的……”

她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忽然雷霆萬鈞般地怒吼道:“剛才那把火肯定也是他放的!!!竟然用調虎離山之計逃跑!李瑢……李瑢……!!!”

就聽“叮鈴桄榔”一陣亂響,花晴把椅子踹了,茶碗也砸了,氣得呼哧帶喘,上氣不接下氣:“不早不晚,偏巧這個時候前院起火,還一撲就滅,不是他還能是誰!他還敢說他不理虧,他都不敢見我了!李瑢你等着……你給我等着……不治治你,我就不姓花!”

她忽然“咣“的一拳砸在桌上,拍案而起:“都過來給我聽好了!你們……”她放低了聲音,如此這般地安排了一番。

一個小丫頭聽了怯怯地問道:“夫人,那要是打壞了老爺……”

花晴不等她問完,撕聲怒吼道:“打殘了我養他!花家養個皇上都不在話下,養他還不跟玩一樣?見着他,給我照死了打!”說完怒氣沖沖走出寝殿,在院中安排起暴打李瑢的事來。

楊五趴在床下聽着,忽然有些同情李瑢。他正走神,忽聞一股淡香飄了過來,是那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

楊五聞見這股香味,心中暗暗納悶:“剛才我怎麽沒聞到她身上有香氣?”

他再一細聞,才忽然想明白其中原因:這不是脂粉香,更不是一般女子閨房中的熏香,而像是一夜春雨後,清晨花園裏綠柳青草的清香。

若不仔細留意,還以為是窗外清風送進來的,聞着甚是清爽宜人,卻不能聯想到女人的妖嬈,外加上剛才形勢緊張,他也就未曾留意。

楊五第一次遇到熏這種香的女子,竟意外地覺得這香氣比那些脂粉都要好聞千萬倍,就忍不住往她近前湊了湊。

那女子警覺,楊五立刻感到腿上被人使勁掐了一下,疼得他一咬牙。

那女子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頭指着楊五的臉,輕聲道:“你再敢湊過來,我就不客氣。趕緊往後退。”

楊五苦笑道:“我是怕你害怕,才靠近你一些。”但他還是往回挪了挪,這一晃動身子,那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從他懷裏忽然掉了出來,掉在了兩人中間。

那女子剛瞥了一眼,楊五趕緊抓起來塞回懷中,沖她笑了一笑。

那女子卻似對那顆碩大的夜明珠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原來你回來就是為了偷這個。”

楊五笑道:“賣錢過年。”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年早過了。”

楊五這回瞅着她只是笑,再不吭聲了。

那女子看見說道:“你不用沖我傻樂,我對這些沒興趣。你就算把瑢王府偷光了我也不管,只要你別動外面那扇屏風就行。”

那女子躊躇了下,忽問:“我就問你,那屏風你幫不幫我搬?”

楊五看她心心念念還惦記着那屏風,猜想那屏風真的對她很重要,便道:“不是我不幫忙,而是那東西确實沒法偷。”

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知道不好偷。那可怎麽辦呢……”

楊五道:“那幅屏風雖然繡得很好,但要搭上性命去偷,我卻覺得很不值得。……除非那屏風對你有至關重要的意義,或者上面藏着什麽你想要的信息,我猜得可對?”

那女子先是不吭聲,半天才輕聲道:“我沒想到它這麽大,而且還被做成了屏風。我原以為它只是一幅可以卷起來的畫。”

楊五本以為她要是多點兒心眼,會跟自己打太極,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往正事上答 — 這也是他對不熟的人的一貫做法,沒想到這女孩子老老實實就說出了心裏想法,倒讓他有些意外。

他靜靜瞅了她片刻,見她一味地秀眉微蹙似在沉思,便對她說道:“那屏風太大,偷就別想了,除非買。”

他說完,就見那女子眼中忽然一亮,右手拳頭在左手的手心裏一砸,說道:“對!我怎麽沒想到呢?”

楊五微笑道:“今日機緣巧合在這裏遇上,也算是緣分,各自留個姓名吧。我叫福官,你呢?”

那女子微微躊躇了下,說道:“将來未必再見,又何必留下姓名?”

楊五道:“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麽了,你這樣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不太夠意思?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家少堵牆。将來說不準再見,還有互相關照的時候呢!”

那女子看似非常猶豫,半天沒吭聲。

楊五心想:“果然是個實在姑娘,其實她随口編個假名字,我也沒法知道真假,可她偏偏寧可不說也不騙人。”

他忽然更想知道她叫什麽了,正要再問,那女子忽然輕聲答道:“我叫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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