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給柳如煙房間送茶的小厮叫王德,他送完茶,飛快跑回茶房,見老鸨還在茶房裏跟申先生聊天嗑瓜子,就把茶盤子往桌上一撂,湊到老鸨跟前說道:“當家的,我剛才給那兩位盛老爺送茶,怎麽覺得房裏不對勁啊。”
老鸨吐了口瓜子皮在地上,問道:“怎麽不對勁?”
“彩月跪在地上哭呢,如煙瞧着也不在。”
“如煙不在?”老鸨一聽見這句,登時站起來了:“如煙去哪兒了?”
王德道:“我也不知道哇,我看那幾位大老爺把彩月圍了一圈,跟問訊似的,怕就是在問如煙的下落!”
老鸨一聽這可不得了:把幾位貴客帶進房,房裏卻沒有姑娘,這不是得罪人麽?她急得在茶房裏來回地走,邊走嘴裏還邊念叨:“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轉了兩圈,老鸨忽然将手在沈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啪”地一拍:“我得上去看看!”說完拔腿就要往外走。
申先生擡頭瞟了她一眼,喚道:“回來!”
老鸨停下火急火燎的腳步,回頭問:“幹嘛?”
申先生不緊不慢道:“你知道如煙去哪兒了嗎?你這麽跑上去,人家要是問起來,你怎麽跟人家解釋呢?”
老鸨語塞,半天道:“我……我可以跟他們打哈哈啊!我就說,我就說……”
申先生聽她直卡殼,緩緩擺了擺手道:“你還是想好了怎麽說再上去吧。客人沒有吵鬧着下來,就說明沒生氣,你何必自找麻煩?”
老鸨想想覺得也有道理,就又走回了茶房。但她心裏卻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忍不住暗想:“如煙這丫頭跑哪兒去了?”
茶房外面的大堂上,此刻卻有好幾雙賊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二樓柳如煙的房間。
這幾個人麻布短衫,腳上都穿着不新不舊的草鞋。其中一個方臉八字眉,皮膚黝黑 - 正是趙四海。他兩眼緊盯着柳如煙房間的窗戶,透過窗戶紙,就見屋裏隐隐有人影晃動 - 還不止一個人。
趙四海眼望着二樓,歪過一點身子,對身旁一個灰頭土臉喽啰模樣的人悄聲道:“你速去通知大寨主,就說我打算動手了!以防萬一,讓他再增派點人手來支援。”喽啰應了一聲,轉頭就跑回黑風寨報信。
這時旁邊一個長得尖嘴猴腮,一臉臘腸色的男人問趙四海:“海子,你确定裏面就是那姓盛的小子嗎?”說話這人是黑風寨的三寨主 - 馮才亮。
趙四海雙目圓睜,死盯着那扇窗戶答道:“肯定是他,錯不了!”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老子今天要一雪前恥,看他往哪兒逃!”
馮才亮把腦袋湊過來,低聲道:“他們要是再報官怎麽辦?”
趙四海“哼哼”冷笑了兩聲,咬牙道:“今兒不打架 - 老子今天他媽的就是來綁架他的!把他綁到黑風寨裏做人質,好好收拾收拾他!官府來人也得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否則咱們給他來個魚死網破、人財兩空,怕什麽!”
馮才亮見趙四海說話腦門上直爆青筋,猜他是真發狠了,就再啥也沒說,擡手摸向腰間的短刀,使勁握了握。
誰知偏巧不巧兩人這幾句話卻讓王德聽去了。
王德跟老鸨聊完天,正端着個水盆子準備去洗茅廁,路過假山時偶然聽見趙四海和馮才亮的對話,當場驚出他一身冷汗,心想:“這聽着是要人命的架勢!”趕緊端着水盆子又跑回茶房去了,看見老鸨,連聲道:“當家的,不好了,有人要綁架盛六爺!”
老鸨聽他沒頭沒腦冒出這麽一句,說道:“瞧瞧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誰要綁架誰?”
王德咽了口口水,把剛才聽見的對話跟老鸨一說,又道:“我聽他們提到黑風寨,那可是土匪窩啊!現在土匪要綁架盛六爺,這可怎麽辦?”
老鸨聽完也有點慌了,急問道:“他們為什麽要綁架盛六爺?”
王德皺着眉頭苦着臉“唉”了一聲:“我哪兒知道?管他呢,趕緊讓盛六爺先跑吧!”
老鸨本來脫了一只鞋在椅子上盤腿坐着,這下慌得連那只鞋都顧不上穿,光着一只腳就往外跑。
她剛跑出茶房,迎面正好撞上趙四海和馮才亮帶着一堆人,手中都提着锃亮的鋼刀準備往二樓沖。
老鸨一看見趙四海,立刻就明白怎麽回事了:敢情這幫人這次是來報仇的。她撲身上前就擋住了趙四海,站在樓梯口伸開兩只胳膊,不給趙四海上樓,顫聲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趙四海一把将老鸨推到一邊,手指頭點着老鸨的鼻尖兒說道:“少管閑事!我可警告你:這沒你的事兒。老實回房裏喝茶吃瓜子,不叫你別出來!”說完擡手一招呼,就往樓上沖。
老鸨急得無法,伸出兩手死死揪住了趙四海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牙說道:“不許去!你上去咱們都得死!你知不知道那姓盛的老爺是誰?我告訴你,他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連祿親王都不敢惹的大人物!”
她接着就把看見李祿如何對李瑁畢恭畢敬的事說了一番,最後用塗了鮮紅手指甲的手指頭點着趙四海道:“那房間裏還有祿親王,你上去是不是找死?啊?!”
老鸨這番話倒真是把趙四海和馮才亮震住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站在原地都不敢上去了。
趙四海暗道:“若真如此,今天就太他媽的倒黴了!且不說那姓盛的是多大的官,祿親王咱可惹不起。他要真在上面,那就是找死了。”
趙四海猶豫的功夫,樓下這場混亂卻碰巧被樓上的一個人看在眼裏 - 此人就是李祿的貼身随從孫倌。李瑁、李祿和李瑢在柳如煙的房間裏喝茶聊天,不多時把茶喝了個精光,孫倌是出來續茶的。
他樓梯剛下到一半,聽見趙四海和老鸨在樓梯口的争吵,就站在樓梯柱子後面,将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完全,然後悄無聲息地又上了樓,茶也沒有續。
孫倌重新回到柳如煙的房門口,端着茶壺輕敲了敲門,聽到裏面有人叫進去,他推開門,站在門口對李祿道:“王爺,剛才王府來人,說夫人有幾句話讓小的轉給王爺,還請王爺出來說話。”
李祿聽罷瞧了瞧李瑁,李瑁聽是人家的家事,便沒多問,點了點頭。
李祿退身出屋,關上房門,沉聲問孫倌:“什麽事?”
孫倌引着李祿往離房門遠些的地方又走了幾步,才壓低聲音道:“王爺,小的剛才聽到……”便将剛才的所見所聞對李祿講述了一番,而後道:“他們像是要抓聖上,卻并不知道聖上的身份。那老鸨管聖上叫盛六爺。除此之外……”孫倌聲音更低了,“除此之外,那幫土匪聽說王爺您在屋裏,不敢上來。”
李祿聽完“哦?”了一聲,神色略有意外:“還有這等巧事。”
孫倌兩眼瞧着李祿,悄聲答道:“誰說不是呢。”
李祿從袖子裏緩緩掏出一方青色的絲緞手帕,輕輕地擦了擦手,低垂着眼簾像在思索。
片刻後,他忽然對孫倌招了招手,孫倌立刻湊了上去。
李祿在孫倌耳邊低語了幾句,孫倌聽完,垂手應道:“小的明白,王爺放心。”
李祿将那方青色絲帕塞回袖中,回到房間。屋裏李瑁正在跟李瑢閑話,見李祿回來,李瑢笑着問道:“三哥,三嫂怎麽了?”
李祿淡笑道:“我難得出來一會兒,她卻病了,要我趕快回去。”他對李瑁施了一禮,面露歉意道:“臣怕要趕回去看看內人,不能陪皇上了。”
李瑁微笑道:“你夫妻二人情深意篤,朕很是羨慕啊。你快回去吧。”
李祿謝過李瑁,轉身退出了房。
孫倌正守在門口,見李祿出來,走上前低聲喚了一句:“王爺。”
李祿掃了一眼樓下,沉聲道:“我先回府,你不用跟着我。事情辦完再回來。”說完順着另外一條通往偏門的樓梯走了下去,離開了天香樓。
孫倌等李祿的背影一消失,轉身就來到了樓下。
樓下的堂上,老鸨跟趙四海并排站着,正愁眉苦臉,擡頭見孫倌走到面前,立刻換了張面孔笑道:“這不是祿親王身邊的大人?王爺在樓上坐得可還好?缺什麽我這就叫人送上去。”
老鸨雖然笑容滿面,心裏卻很慌張:如煙不在房裏,她怕這孫大人是下來問罪的。
誰想孫倌只道:“王爺有事先走了,說下次有空再來看如煙姑娘。”
老鸨聽完有點發懵,心想難道如煙回來了?否則祿親王怎麽這麽好說話,人都沒見到就走了?她猜不透情況,就拿眼睛偷瞄孫倌。
孫倌說完本來已經走開了幾步,忽然又停下腳步,回身對老鸨道:“啊,還有。屋裏的盛老爺,是江南富甲一方的鹽商,跟咱們王爺有生意上的往來,是很尊貴的客人。”他特意強調了“尊貴”兩個字,随後微微一笑道:“好好招待他們。”
旁邊的趙四海見祿親王走了,又聽那個什麽盛老爺只是個鹽商,頓時勁頭回來了,對馮才亮道:“還以為是什麽大官,原來就是個做生意的!鹽商油水最多了,給我上!”這群人把本來被丢在地上的鋼刀一個個呼啦啦的又都撿起來了。
老鸨卻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她是親眼看見李祿對李瑁是何等尊敬的态度,那種尊敬絕非一般生意來往上的客氣。
眼見趙四海拎着刀又要往樓上沖,老鸨急忙追上孫倌,悄聲問道:“這位大人,祿親王怎麽……怎麽……那位盛老爺他……他只是個鹽商?”
孫倌的臉色登時陰了下來,瞧着老鸨冷聲道:“你知道個屁!胡問什麽?小心問了不該問的事,要掉腦袋!”老鸨見他面含殺氣眼冒兇光,頓時再不敢多問一個字了。
這邊趙四海和馮才亮已經帶人沖上了二樓,來到柳如煙房間門口,“咣當”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李瑁和李瑢在屋裏等柳如煙正等得不耐煩,剛想起身出去轉轉,誰知身後一聲巨響,門竟然被揣倒了。
彩月見門口站了黑壓壓一片胡子拉碴的粗漢,連光都擋住了,驚得尖叫一聲捂住了臉。
劉廣林一個閃身擋在了李瑁身前,對趙四海厲聲喝道:“大膽!!你們是什麽人?”
趙四海吼道:“你爺爺!”手上一招呼:“給我上!”他身後那幫土匪全都一擁而上,卻被劉廣林擋在了門口。
趙四海指着劉廣林,高聲道:“就這個黑大個子,他最厲害,先整倒他!”
馮才亮一聽,揚手就往劉廣林臉上撒了一把石灰粉。
劉廣林哪見過這麽下三濫的打法,舉臂一擋,還是被粉末迷了眼。他眼睛看不清,只好連連後退了幾步。十幾個土匪借機一窩蜂地湧進房間,把李瑁、李瑢和金貴統統摁在地上,一個不漏地五花大綁起來。
劉廣林一番掙紮,但因眼睛被迷,最終落了下風,也被捉了起來。
李瑁怒喝道:“大膽賊子!你們……”他話沒說完,就被馮才亮用一塊破抹布把嘴賭上了。
馮才亮瞅了瞅怒目圓瞪的李瑁,還有旁邊驚魂未定的李瑢,問趙四海:“這倆哪個姓盛?”
趙四海這才得空細瞅兩人,這麽一看,卻越看越迷糊。
上次大鬧天香樓時,露面的是李瑢,李瑁一直在秀紅的屋裏沒出來。趙四海當時被抓,哪有心情細看李瑢的長相,所以只記了個大概。
現在出現一個李瑁,跟李瑢的樣貌簡直十分相似,趙四海就有點發懵,心想是啊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認不出來了?這倆到底哪個是姓盛的?
他盯着兩人瞅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便招手叫來一個喽啰:“去把老鸨叫來!”
老鸨其實就在樓梯口的柱子後面躲着,正探頭往出看,被喽啰一眼瞅見,揪着就帶到了趙四海的跟前。
趙四海指着李瑢和李瑁,問老鸨:“他倆哪個姓盛?”
老鸨都不敢看那兩人,閉着眼睛顫聲道:“都……都姓盛。一位是盛假民……盛六爺,另外一位是盛有瑢盛七爺……”
馮才亮道:“哦,原來是哥倆。”他捏着刀尖兒,用刀柄敲了敲趙四海的胳膊:“給秀紅贖身的是哪個?”
趙四海道:“他倆都姓盛,我哪兒知道是哪個?幹脆都帶回去再說。”
“那打你的是哪個?”
馮才亮一提這事,趙四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拳頭,在劉廣林胸口接連捶了七八拳,捶得劉廣林直吐鮮血。
劉廣林死瞪着趙四海,咬牙罵道:“你個下三濫的賊寇……”
趙四海“嘿喲”一聲:“還他娘的嘴硬。”接着猛踢了劉廣林十幾腳,這下劉廣林再也承受不住,當場昏了過去。
李瑢見他們這般暴力,厲聲斥責道:“你們這般蠻橫無理,可是君子所為?”
趙四海罵道:“去他媽的誰是君子,我們是土匪!”
金貴怕李瑢吃虧,急忙壓低聲音對李瑢道:“老爺,少說兩句,這幫人是不講道理的。”
李瑁這時卻把嘴裏那塊抹布吐出來了,怒聲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若不想滿門抄斬,就快些把我們放了!”
趙四海道:“喲呵吓死我了,你怎麽不說你是皇上?”
李瑁怒道:“我真是皇上!”
趙四海黑着臉道:“我他媽的還是玉帝呢!”再不理李瑁,揮手對衆人道:“回寨!”
一幫人把綁得結結實實的四個人從屋裏推了出來,馮才亮舉着鋼刀對樓下往上瞧熱鬧的人大吼:“都給我聽好了:這幾個跟你們非親非故,你們誰敢報官,就是跟黑風寨過不去!讓我發現一個,我弄死一個!所以這兒沒你們什麽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玩兒去!”
樓底下人一聽,頓時呼啦一聲作鳥獸狀全散了。因為馮才亮有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非親非故。
土匪哪有講道理的?就算把他抓起來,等過段日子從牢裏放出來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報官的人算賬。誰也不想惹麻煩上身,所以一聲不吭地全都跑了。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