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楊五問阿柳:“總是你問我,我是不是該問點你的事了?”

阿柳低聲道:“我的事很普通,沒什麽可說的。”

楊五笑道:“我卻覺得你身上能說的事不比我少。就說你為何不偷金不偷銀,偏偏要偷瑢王府的那扇屏風?”

“……因為我有些疑問,那幅畫上或許有答案。”

“什麽疑問?”

阿柳搖頭:“這個我不能說。”她神态雖然柔和,語氣卻很堅定,是不肯再多說一個字的意思了。

楊五雖然好奇,但沒有追問,只道:“看來關于你的事不僅不普通,而且還很複雜。”

阿柳沒說話。

楊五見她沉默的樣子,忽然更想知道關于她的事了。但她不願開口,他也就只好不出聲。

他忽然想到自己剛才不知不覺說了許多話,都是他放在心裏多年、不曾跟人吐露過的心事。這樣一想,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卻并不後悔,只是暗嘆道:“要完,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楊五正胡思亂想,忽聽阿柳道:“我聽說夜明珠能照亮去往極樂的路,所以古時候諸侯的墓裏都會放夜明珠。既然這顆珠子是你跟你師父的約定,燒了挺可惜的。不如放在你師父身邊,你說呢?”

阿柳見楊五一時沒接話,便道:“這只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然後把那顆夜明珠放在了楊五的手裏。

楊五瞧了那顆夜明珠一會兒,忽道:“好,就聽你的。”他把珠子揣進懷裏:“不過我改日再來埋,今天太晚了,莫要開棺吓着你。”說着沖阿柳一笑:“咱們先回去吧。”

等阿柳回到山寨,已是午夜了。她重新躺回到床上,這次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頭剛沾到枕頭就睡着了。

阿柳一覺結結實實睡到天亮,整夜無夢。

起床後,她簡單洗漱了一番,想看看楊五在做什麽,誰知來到楊五的房間,房裏卻是空的。她料想他可能在前廳,便又奔着前廳去了。

到了堂上,果見楊五和胡大拿、趙四海等人都在吃早點。阿柳在門口站了下的功夫,趙四海已經看見了她,沖她招手道:“柳姑娘,一起來吃點東西。”

阿柳想走已經來不及,就邁步走了過去。

幾人的面前擺了個圓桌,上面放着一個臉盆大的白瓷湯盆,裏面盛了一滿盆乳白色的湯。湯盆的旁邊放了幾個大瓷碗,每個碗裏面放了四五個烙得很薄的餅,看着十分酥脆香甜的樣子。

阿柳在桌邊坐下,從離自己最近一個碗裏拿起一張薄餅,放進嘴裏細細吃了起來。

趙四海見阿柳只是悶頭吃餅,也不喝點東西,便拿起長柄銅勺,從盆裏舀了一碗那乳白色的湯放在阿柳面前,說道:“嘗嘗這個。”

阿柳剛坐下來的時候就聞到那湯有一股淡淡的膻味,現在放在眼前,更覺得膻味有些重。她心中好奇那是什麽,卻沒好意思問。

楊五見她一直瞅着碗裏的白湯,便道:“這是羊奶。”

阿柳恍然,端起來聞了聞,不大喜歡那股味,就又放了下來。

趙四海道:“這是早上剛擠的鮮奶,你不愛喝嗎?”

阿柳心想人家好心,不喝不好,但自己又實在喝不下這股羊膻味。

正在猶豫之間,楊五把她那碗羊奶拿了過來,放了杯茶在她面前,說道:“不愛喝的話,喝這個吧,我沒有動過。”

阿柳感激地看了楊五一眼。

趙四海倒不在意,哈哈笑道:“柳姑娘不愛喝啊,那喝茶吧!”說完自己呼嚕呼嚕地就着羊奶又吃起餅來。

馮才亮饒有趣味地在一旁瞅着,大概看出了些意思來,湊近楊五正要說話,胡大拿這時卻道:“海子,寨中現在的情況,你有沒有跟柳姑娘交代清楚?若沒有其他緊要的事,就盡早把柳姑娘送下山去吧。”

趙四海知道胡大拿是指官兵清繳山寨的事,于是放下手中的燒餅問阿柳:“你什麽打算?不如就今天,我送你下山去吧!”

阿柳有些猶豫:她總覺得自己辛苦跑來黑風寨一趟,更何況居然還歪打正着地沒出意外,不确認了李瑢的生死就這樣回去有些不甘心。

她尋思着再看看情況,要是情況真不好再跑也來得及。想到這裏,放下手中的燒餅說道:“我想再呆兩日再走。”

胡大拿有些意外:“你不想走?”

趙四海也道:“山寨現在有了麻煩,官兵不知道何時會來,你還是走吧。”

阿柳見他們都很好心,她不能實話實說是不放心李瑢,卻也不想編理由,便幹脆只是重複道:“我想我還是再呆兩日再走吧。”

這下大家都有點懵,個個心想:“這有什麽好呆的,這位柳姑娘怎麽還不想走了?”

只有楊五清楚她在想什麽,說道:“你得回去,不能留在這裏。”

阿柳見他神情嚴肅,連半分玩笑意思都沒有,倒有些不理解,心道:“我在這裏并不礙他的事,他為何非讓我走。啊,是了!”她心中一動:“他知道我是因為那幅畫,定是怕我偷偷放走李瑢,害他跟他師伯性命不保。”

想到這裏,阿柳有些生氣,暗道:“我都跟他說過我不會那樣做了,只不過我還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他就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很不高興地對楊五說道:“我不能呆在這裏麽?”

楊五連個磕巴都沒打:“不能。”

阿柳這下更加确認自己的想法,不悅道:“我不走,大寨主都沒趕我走,你幹嘛不讓我……”話沒說完,楊五忽然站了起來,兩手握住阿柳的腰,雙臂一掄就把她抗在了自己肩上。

阿柳就覺眼前事物翻天覆地地倒了個位置,頭沖了下,頓時驚呼道:“你幹什麽!”

楊五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不合作,我只好用這法子了。”

阿柳握緊拳頭捶着楊五的後背,尖聲叫道:“放我下來,……我飯還沒吃完呢!”

堂上幾人都詫異地看着楊五把阿柳扛出院去,直到阿柳的喊叫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了圍牆後。

楊五直走到寨門口才把阿柳放了下來。

阿柳腳剛一着地,就沖楊五的手背咬了下去。楊五措不及防,疼得“啊”一聲:“你屬兔子的,怎麽還咬人?”

阿柳咬着他手背不松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咬的就是你!”

楊五疼得龇牙咧嘴:“君子動手不動口!”

阿柳不咬了,卻緊接着一腳朝着楊五的腳背踩去。

楊五這回早有準備,立刻抽身,向後退了半寸,同時道:“我怎麽得罪了你,讓你這麽生氣?”他話音剛落,人也穩穩地站住,只瞧着阿柳,眼中滿是不解。

阿柳道:“你怕我救走瑢親王,讓山寨沒了護身符。所以就片刻也不容我,想讓我立馬就走。”

楊五這才聽明白,苦笑道:“你誤會我了。”

阿柳氣道:“我怎麽誤會你了?你說黑風寨是你師伯辛苦建起來的,我是理解的。你卻以為我非要黑風寨倒黴才高興,硬趕我走。走就走,我也不是非賴在這裏不可。但你這樣小人之心,實在讓人生氣!”

楊五輕笑道:“咱倆到底是誰小人之心?我師伯已在山寨方圓幾裏之內都布下了層層陷阱,別說你帶着瑢親王,就算你自己,跑不出半裏就要被抓住,我何須擔心瑢親王會被你救走?”

阿柳一怔,忽然覺得他的話也很有些道理。

楊五繼續道:“你不能留在山寨是因為官兵随時會攻上山來。刀劍不長眼,到時候包括我在內,大概誰也都顧不上你了。我讓你盡早離開此地是怕你被誤傷,我胡師伯也是這個意思。”

阿柳聽罷心想:“人家要真是這個意思,那倒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她不願輕易承認,就不接話,倒跟賭氣似的就那麽直直地站着。

楊五見她又開始自己跟自己怄氣,心中好笑,表面卻佯裝一副沉痛的神色:“我為你着想,誰知好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唉!”

阿柳站在那裏,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最後使勁跺了下腳,小小聲道:“是我誤會你了。”

楊五笑道:“你說什麽?我沒聽到。”

阿柳立刻窘得拒絕再開口。

楊五本想趁機再逗逗她,忽然就在兩人身後的山寨大門旁,哨塔上有人高聲質問道:“下面什麽人?”

兩人同時朝哨塔上望去,就見塔上喽啰正對着寨門外喝問道:“報上姓名來!”

寨門外隐約有人答話,但山門太厚,楊五和阿柳在門裏聽不太清楚那人說了什麽。

哨塔上的喽啰卻忽然有些無措,伸手抓了抓腦袋。

楊五見狀,仰頭對哨塔高聲問道:“這位兄弟,外面來的是什麽人?”

那喽啰一見是楊五,趕忙從哨塔上噔噔噔地急跑了下來,來到楊五跟前,低聲道:“五哥,真是怪了。那人說他叫盛假民!”

話剛說完,楊五和阿柳的臉色均是微微一變,兩人都心中暗道:“盛假民……那不是皇上?!”

楊五急問道:“來了幾個人?”

“就他一個,單槍匹馬!”

“後面沒跟人?沒有官軍?”

“肯定沒有!”

楊五蹙眉道:“竟有這等事……”他沉思片刻,對那喽啰說道:“開門,放他進來。”

那喽啰依言跑去打開了寨門。

山門外,那位盛假民盛六爺衣袂飄飄,玉樹臨風地站在山寨的大門前。那眉眼鼻子跟李瑢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楊五和阿柳望着那人,心中如同萬馬奔騰而過,一片飛沙走石。

楊五目不斜視地看着那個盛假民,卻湊近阿柳低聲問道:“你看真是皇上麽?”

阿柳小臉煞白:“……是……吧?”

那盛六爺神情嚴肅地先四周圍環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了楊五和阿柳的身上。他随即疾步走上前來,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我是盛假民,我給你們寨主帶贖金來了,兩位朋友引個路吧。”

楊五瞅着這位盛假民,不動聲色地微微側過身,沖山寨裏一伸手,吐出一個字:“……請。”

那盛假民也不還禮,急匆匆地悶頭就往山寨裏奔去。

楊五正要跟上,阿柳卻在他身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貼到他耳邊悄聲問道:“皇上怎麽自己回來了?這也太奇怪了!”

楊五苦笑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後緊邁出兩步,追了上去。

“天下第一寨”的前堂上,胡大拿和趙四海等人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在閑談。

幾人面前放了一笸籮紅山棗,馮才亮挑了一顆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咔嚓一聲,随即贊道:“這棗真脆,又脆又甜!”

趙四海也撿起一顆,放在嘴裏嚼着,神情若有所思:“我怎麽覺得……楊五那小子跟柳如煙早就認識呢?”

馮才亮吃完一顆,“噗”地把棗核吐在地上,說道:“你也看出不對勁了?”

趙四海扭頭問胡大拿:“舅,你看他們倆是不是早就認識?”

胡大拿不以為意道:“我管這些事?不知道!”

趙四海道:“這小子認識天香樓的花魁,悄默聲地也不告訴咱們,真不夠意思!”

張鐵在旁一直吃棗,這時道:“人家幹嘛非得告訴你?讓你惦記去?”

趙四海笑道:“我是有主的了。我媳婦兒叫秀紅,那也是天香樓花榜上的!我覺着她比柳如煙還好看。”

馮才亮“哼”了一聲:“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嗎?八字還沒一撇,就說人家是你媳婦。”

張鐵卻笑了起來,對趙四海道:“等好事成了,請咱們喝酒。”

趙四海道:“這話我愛聽。”他一想起秀紅來,臉上就像開了朵大芍藥花似的,眼裏都是笑,伸手又撿了顆棗放進嘴裏,惬意地嚼了起來。

正嚼着的時候,眼睛就那麽随意地往廳外一瞅,赫然看見盛假民從門外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趙四海趕緊擡手揉了揉眼睛,使勁眨了眨,再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那瞬間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棗核一下子嗆在了嗓子眼兒裏,一陣狂咳之後,險些把棗肉從鼻孔裏噴出來。

其他幾人也都看見了這一幕,一個個全都愣住了。

那位盛六爺倒是爽快,邁進門來,将堂上望了一圈,然後對正座上的胡大拿抱了抱腕,朗聲道:“這位想必就是大寨主了!我是盛假民。我帶了贖金,領我弟弟來了!”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千兩銀票共計四張,在空中甩了甩,拍在了桌上:“我如約而至,未帶一兵一卒。也請大寨主信守承諾,把我弟弟放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頗有江湖氣,倒讓胡大拿一愣。

胡大拿其實是沒見過李瑁的,因為那晚胡大拿回到山寨時,李瑁已經被趙四海放了。

但胡大拿見此人跟瑢親王的容貌簡直十二分的相似,心中已經基本确認是皇上不假。他此刻腦中空白一片,不知如何作答,但不管怎樣反正是不敢再坐着,于是先站了起來。

他這一站起來,其餘幾人齊刷刷地也全都站了起來。

趙四海和張鐵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他倆倒是都見過李瑁:可那日的皇上長得精雕玉琢不說,身上只有衆星捧月的貴氣,哪有眼前這般武将一般的豪氣?但要單看相貌,眼前這人跟那日的皇上又确實是一般無二。

趙四海和張鐵傻站在原地,呆望着那盛六爺,全都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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