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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盯着人家看明顯是一種不理智也不禮貌的行為，喬婉小時候家庭氛圍不怎麽樣，但是也請了老師過來專門教授她的禮儀。老師還挺嚴格的，當初剛剛教出來的時候喬婉的一舉一動都是教科書一般的嚴謹得體。

當然現在已經全部忘光了。

跟初中的物理一樣。

唯獨“不要長時間盯着別人看”喬婉記得清清楚楚的。因為禮儀老師說過，長時間跟一個人對視，漸漸你會覺得自己還挺喜歡這個人的。

在互相對視的過程中，你會覺得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們兩個人。

喬婉原本覺得這個理論挺荒謬的，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喜歡，怎麽可能多看兩眼就能看出喜歡來？況且人的視角這麽大，即便同時看兩個人，眼中也依舊有留給這個世界上其他事物的位置。

但是看了這麽一會子以後，她好像确實覺得喬妺順眼這麽一點兒了。

當然只是一點兒。

不多。

她怎麽能夠大大方方地承認別人比自己順眼呢？

“你盯着我看做什麽呢？”喬妺說。

“誰盯着你看了！”喬婉連忙将自己的臉扭過去，但是很快又意識到這實在是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于是重新回過頭來：“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出去，一時忘記了看着你的臉回想一下而已！”

“跟我一起出去？”

喬妺聽了之後有點兒愣神，好像根本不相信喬婉會主動要求跟她一起走，畢竟喬婉平常看上去就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從來沒有跟誰走的特別近的，現在主動提出來，哪怕只是一起出個校門，喬妺都覺得受寵若驚。

只是.......“從這裏到你的宿舍也就只是幾步路啊。”喬妺哭笑不得地說。這樣的情況下也需要跟人一起出去嗎？“只怕你等我開自行車都要等很久，算起來反而比自己一個人走更加慢，要不，你還是自己走出去？”

龍亭一中一共有三個校門，其中兩個是大的一個是小的。南邊大校門通向商業街和菜市場，宿舍區都建設在南校門的旁邊；北邊大校門通向交通主幹道和大馬路，但是高三學生的高考大廈就建設在那邊，距離高一高二區都很遠，大概是不希望這群跳脫的熊孩子打擾高三學生的學習。

還有一個小校門，出去就是龍亭一中專屬的印刷室。但凡重點的中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要發的卷子特別特別多，這些卷子要是全都拿出去外面印刷的話，只怕油水都夠養活一個印刷的小店鋪了，所以學校的領導們思考片刻，買了印刷機回來在學校建立了一個印刷室——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既給學生省錢，自己也能分點兒外快。

高一教學樓都特別靠近宿舍區，教學樓高層的人有時候還能在倚着欄杆遠眺的時候看到宿舍樓晾曬的衣服。就這麽點距離需要和走讀的人一起走？

喬婉：“......”

喬婉：“啧。”

喬妺依舊端莊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仰着腦袋似笑非笑地看向站起來的喬婉。

喬婉說：“我是要出校門去，正好你也要出去，不如我們兩個一起走，說說話也是挺好的。”

喬妺小心謹慎地糾正她的說法：“我覺得我們兩個湊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應該是一言不發走完全程。”

“......啧。”這一聲，已經完全表明喬婉耐心用盡：“你就說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喬妺淺色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支在自己下巴處的手放下來，伸向晚上複習需要用到的書：“走，你等我一會兒。”

“反正都是要答應的，你早點兒答應不就好了......”喬婉說，“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制定一個同桌守則。”

“可以，怎麽制定都聽你的。”喬妺答應得倒是相當的幹脆。

“聽我的？你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你要是真的想賣我，我十個腦子也不夠用的。”喬妺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腦子是假的，希望你明白。”

喬婉：“......”我明白你大爺！你這腦子還是假的，對物理一竅不通的我豈不是根本沒有腦子？你拐着彎兒損誰呢？

但是在下樓梯的時候，她還是很小心地問了喬妺：“你的物理是不是真的很好啊？看你做題的時候，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

喬婉做題，總要斟酌上好一陣子，喬妺就不需要了，她總是下筆如有神的，幾乎是淡淡掃一眼過去就可以開始大無畏地進行填寫了。

喬婉看着她做題，總覺得這個人寫的可能是初中物理而不是高中的。

......雖然即便是初中的物理，喬婉也不會做。反正他們的智商可能并不在同一個年級。

“說很好應該也并不是，只是......”喬妺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兩邊腳踩着不同的階梯，朝她伸出手來，“或許會比你好一點。”

“哼。”喬婉原本已經打算去握住她的手下樓梯了，現在聽她說這些話立馬就将自己的手給縮了回去，用剛剛才學會不久的方言說：“同桌守則第一條，不準駁上司嘴。”

“誰是上司？”

“當然是我。”喬婉還沒有下去，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這層樓樓梯間裏面的燈已經壞掉了，只能依靠着兩邊教室透出來的燈光勉強走路。

很昏暗，對喬婉這種夜視能力不強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夢，平常晚上她經過這裏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今天一瞥之下她驚愕地發現，有喬妺在，她壓根兒就不需要小心翼翼——

喬妺好像會天生會發光一樣，兩邊教室透出來的日光燈照在她的身上，照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瑩白如玉的，尤其是纖細的手腕，就像是凝結了外面的月光在上面一般。

喬婉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個人很白，但是完全想象不到一個人還能白到反光的程度。

這簡直就是一個人形的反光板啊！

莫名其妙的，喬婉的腦海當中就冒出來一句詩，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尤其是這麽纖細又好看的手腕上面，還套着一只成色極好的翡翠綠镯子，在光線照到上面去的時候，镯子上面印出來的一抹綠幽幽的光芒簡直讓人心醉神迷，幾乎要淪陷在這美妙的顏色當中。

“好的，上司，請抓着我的手下來吧。”喬妺大方得體地說。

她的臉隐藏在黑暗當中，只能看到一個溫柔的輪廓。

喬妺的臉部輪廓其實并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能夠秒殺全班大多數人的，她難看的地方就在于她的臉——那張布滿了痘痘和痘印的臉實在是太吓人了。

如果不生那一場病的話，現在的喬妺，應該也是一個對得起她名字的大美人吧？畢竟除了臉，喬妺別的地方的皮膚都是好好的，比大多人都要優秀，原本的五官和臉部的輪廓也是好好的，沒有理由比不上那群平常肆意嘲笑她的讨厭鬼們。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喬婉就真的抓着喬妺的手走下第一階樓梯，而喬妺好像也知道她在黑暗當中看不清楚一般，右手微微收緊，給她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喬妺說：“你放心好了，我的視力還是很不錯的。”

喬婉：“......我也很不錯啊！”不就是兩邊都近視了一百多度嗎！

“你有好幾次都差點一腳踏空。”喬妺委婉地揭穿她和她最後的倔強。

喬婉：“收聲，不準駁上司嘴。”

這一回喬妺倒是沒有按着她的希望立即閉嘴，反而是哈哈笑了兩聲之後，神秘兮兮地對她說，“你知道在你的發音之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

原本喬婉是深圳那邊的，也不是不會說廣東話，但是南方地區的方言有個特性，就是十裏不同音，大體上都是同一種方言體系，但是在不同的地方，有的發音就是不一樣。于是被喬妺這麽一說，喬婉就有點心慌了：“有那些字的讀音跟你們當地的方言不一樣嗎？”

現在發現了糾正過來，總比到時候正式場合出洋相要好。

喬妺右手微微用力一拉，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喬婉的臉忽然就變紅了，只是在黑暗當中看不出來，并且訓斥道：“呸思想龌龊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女的，我現在就将你推下去了。”

喬妺哈哈一笑：“如果你不是女的，我才不會跟你說這些呢，随便他們怎麽去不好？”

正巧有同班同學也下來了，喬妺便微微使力将喬婉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讓那個人過去，誰知道那個人居然是原天賜，這人向來就是一個口無遮攔的，一看到喬婉便笑着說：“喲，喬大校花今天終于有伴兒啦？”

“我同桌，關你什麽事情？”喬婉沒搭理他。

原天賜摸了摸鼻子，嘟哝一句“脾氣真大”就蹭蹭蹭走下去了，好像身後有惡狗追着他一般。喬妺淡淡地笑了笑，一直到校門口兩個人分開也沒有再怎麽說話。

直到睡覺前，喬婉想起喬妺伏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耳垂還是微微有點兒發紅。

“你那句話的發音，很像是‘不能和上司親嘴’。”

誰和誰親嘴，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