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方家

第二天宋惠蘭給班主任打了電話，提了想讓杜君琦跳級的事，很快班主任就回了電話，約宋惠蘭下午去學校見校長，辦一下跳級的批條。

寒假正式開始了，領了成績單的學生們都野開了，成績好的自然有好年過，成績差的被罵兩頓也就算了，家家戶戶都忙着過年的事，對孩子們的管束自然少了許多，杜家也是如此，杜君琦被誇了一頓，杜君琬被說了一頓，期末考這事就算翻篇了。

而方謙益則不同，今年這個年他過得尤其熱鬧。方謙益的家不在縣城，期末考一考完，他就直接被母親接回家了，成績單是由班主任林老師郵寄回去的，當成績單寄到村委會的時候，方謙益的成績自然就全村皆知了。

方旺達的大兒子考了雙百啊，他讀的可是實小啊！

消息幾乎是一瞬間就傳遍了全村，人人見到方旺達都誇他教子有方，以後必有大福氣。村裏人的恭賀讓方旺達好幾天都喜氣洋洋的，方母也樂得不行，天天都想着法子給大兒子做好吃的，最好兩天就能把缺了一學期的營養給補回來。

方謙益自從半期考後就勤奮學習，之前他學習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上課經常走神發呆，回去後作業一做完就去看電視，尤其愛看晚上播放的《紅樓夢》，不管晚上播到幾點都要追完，結果這就導致他第二天上課總是犯困，更加沒心思聽課。就這樣漫不經心地學着，方謙益在半期考時竟然也考了個全班第五，現在他為了跳級上三年級，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花在課外補習上，進度竟然十分迅速，讓林老師都驚訝不己。

這次期末考方謙益考了雙百，他不意外，林老師也不意外，這本來就是他應考的分數，對于他們來說，方謙益的目标應該是開學後的跳級考試，他必須要順利地升到三年級。

為了這個目标，方謙益就算寒假也不放松，每天都在看輔導書，做練習冊，因為他只學到三年級上學期的課程，下學期的還沒學，他沒把握一定能考過。

看到大兒子這麽用功讀書，方旺達也不敢打擾他的學習，就連原本想帶着大兒子到處走親戚順便炫耀一下的方母也收起了心思，讓他在家安安心心地學習。

過年的準備有很多，尤其是在農村，各種規矩更加地繁雜瑣碎，還有着許多的講究，方旺達是海上捕撈的，就算過年也不能停工，因為這時候賣的價錢更高，所以家裏只有方母一個人在準備過年的事情，實在是忙得很。

方旺達上頭父母雙全，旁有兩個兄弟，以及三個出嫁了的姐妹，但是方家好幾年前就分家了，父母住祖屋，三兄弟成年後就各自在村裏買地蓋屋，各有各的小日子，沒有大事不會主動來幫忙。

說起當年分家，方旺達那時候正好才買了船，手頭沒錢，蓋房還是四處借了錢才蓋起來的，房子蓋好才讨上老婆成了家。

這種情況在漁村裏是很普遍的，因為沒地可種，也就不存在分田地的問題，等兒子長大能賺錢了，父母就出點錢，讓兒子在村裏買地蓋屋，分出自住。

因為各有各的小日子，祖父母在祖屋住着，平時有空就去看看他們，給點贍養費，逢年過節就輪流接到兒子家過一天，所以祖父母不會主動插手幫忙兒子們的家事，方母也拉不下臉主動去找婆婆幫忙備年，怕被兩個妯娌說閑話，于是就這麽硬撐着過了好幾年。

說起這個來，方母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公公婆婆雖然不會當兒子的家管着她這個兒媳婦，但也真的萬般不插手，除了她坐月子時照顧了一個月，其它的真的再沒幫上什麽，只有她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才能把兒子們托給公公婆婆看管一天。

因為每年備年都是完全靠自己，方母也就習慣了，她比方旺達多讀幾年書，識字多，做事也會列個單子，她就照往年那樣按着單子辦事，雖然忙，但也算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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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方母是想着，今年大兒子上小學了，也能讓他幫忙做點事了，可是看到大兒子的成績那麽好，他又那麽用功讀書，她實在開不了口，讀書是最重要的，自己辛苦點就辛苦點吧。

方母沒想着要大兒子幫忙，結果今年大兒子卻主動幫了起來。

方謙益埋頭苦讀了一周，總算把下學期的課程大概地預習了一遍，他知道母親很辛苦，把桌上的輔導書練習冊收拾好後，他就動手幹起活來了。

“哎，兒子，你在幹什麽？小孩子別玩火。”方母提了一大籃子的菜肉回了家，結果一進門就看到大兒子在竈後頭疑似在生火，趕緊開口制止。

方謙益的确在竈口弄東西，不過他不是在生火，而是在清竈，竈裏的炭灰每幾天就要清理一下，不然不好生火，方謙益用長嘴火炭鉗撥了一下，發覺裏頭炭灰挺多的，就坐在小板凳上努力用火炭鉗清灰。

“媽，我不是在玩火，是在清灰。”方謙益放下火炭鉗站了起來。

方母放下籃子就過來了，看到的确是在清灰後松了一大口氣：“好，乖孩子。”

“媽，我已經上小學了，是大孩子了，今年我幫你做事吧。”方謙益乖巧地說道。

“做事？”方母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你能做什麽？”

“我可以洗米、洗菜、削土豆皮和蘿蔔皮啊。”

方母想了想，這些還真是他能幹的。

“好，那你先把籃子裏的大白菜洗一下吧，來，看媽媽怎麽做，把菜葉掰下來，掰一盆子，倒水，用手把菜葉一葉一葉洗幹淨，知道嗎？”方母邊說邊示範。

方謙益點頭：“嗯，我知道了。”

方母觀察了一會，發現方謙益的确做的不錯，就把一些簡單的廚房活交給了方謙益，籃子裏的魚肉她還要去處理下腌起來，然後炸魚炸肉好過年呢。

母子倆齊齊動手，廚房裏很快就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了。

越近年關，市場上的價格也就越高，尤其是海鮮類，那時候沒有冰庫，也沒有供氧機，活鮮非常不好保存，只能當天售賣，價格也就越來越高。

方謙益放假回家第一天就和方旺達說了，想給杜君琦家送幾條活魚，方旺達自然答應，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是成績優秀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兒子說這個女孩子跳級上了三年級，那絕對是學校老師都說好的好孩子，兒子與好孩子做朋友，他這個當父親的自然要鼎力支持了，只是幾條活魚而已，算不得什麽。

方謙益得了方旺達的同意，第二天就給杜君琦寫了信告訴她這件事，這時候L縣還沒開放私人電話業務，所以杜家沒有安裝電話，只能信件來往。

方謙益寫明了一個時間，那天方旺達正好會送一批魚去縣城，他就讓杜君琦在那天的上午去菜市場找他爸，說有年禮送給她。

杜君琦收到方謙益的信後很驚訝，沒想到這個小正太這麽熱心對朋友，回家過年還想着她這個朋友，還要送她一份年禮，真是赤誠的讓她無話可說。

杜君琦在吃飯時把信拿了出來，給大人們看了，大人們也很驚訝，馬上開始讨論要回什麽年禮才合适。

到了約定的時間，宋惠蘭帶着杜君琦去了菜市場，先是去了果蔬區買了一大袋紅富士蘋果，這已經是過年時L縣能買到的最好的水果了，然後再去海鮮區尋找方爸爸。

杜君琦沒見過方爸爸，宋惠蘭更不知道哪個是方爸爸，兩母女就手牽着手，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問過去，問了8家攤位後，總算找着了方爸爸。

方旺達是個精幹的漢子，他利落地提起放在一旁的鐵皮桶，裏面是好幾條活魚，然後提着桶在前頭開路，很順利地就分開比肩疊踵的人潮，擠出了一點小空間，帶着兩母女走出了菜市場。

方旺達想直接把活魚送到杜家，宋惠蘭覺得不好意思，人家是做生意的，這不是耽誤人家嘛，可是方旺達很認真，不是随便說說客氣而已，他是覺得宋惠蘭提不起這桶魚，事實的确如此，宋惠蘭只能勉強把桶提起，卻走不了多少路，還邊走邊灑水，最後還是得方旺達把魚送回家。

方旺達把魚送到杜家後就想直接走，宋惠蘭自然不肯，硬是把紅富士大蘋果塞給了他，方旺達也只能收下了。

方謙益在家每日都會預習下一學期的課程，也會主動幫母親做事，不管是洗菜還是洗碗，他都會搶着去做。

大兒子這麽懂事，方母很是欣慰感動，心裏暖了，身上就不累了，幹起活來更加快速利落了。

方謙益除了學習、做家務外，還接過了看顧弟弟的任務，弟弟才只有2歲，還是個只懂得玩鬧的孩子，方母忙着備年沒空管他，方謙益便擔起了做哥哥的責任。

方謙益每日都宅在家裏學習、做家務、看弟弟，幾乎沒有踏出過家門，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成了別的小孩眼中的讨厭鬼，理由很簡單，因為方謙益成了村中家長們口中的“別人家孩子”，那些被家長提着耳朵訓話的調皮鬼們自然看他不順眼了。

而這群看方謙益不順眼的調皮鬼中，就有一個領軍人物，正是方家隔壁的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