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

姜彧像是不認識華淩似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的戰神铠上，又慢慢移到她手中的兵刃上。

“你這劍，我倒是從來沒見過。”他依舊語氣淡然，甚至眼神裏還是透着溫柔，像是與許久未見的故友敘舊一般。

華淩眸色微微一閃，沒有應聲。

回答姜彧的，是一記淩厲的破風斬……

他的手臂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腳下的黃土地上。這還是他在最後一秒側身閃躲的結果，若是他不側身，估計此時他的左臂已經落地。

姜彧看着華淩：“你答應過我什麽，又忘了嗎？你若是有什麽難處，都可以跟我說的……我說過，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讓我們共同承擔、共同面對……”

華淩：“……”

華淩沉默了一瞬，再擡頭看着姜彧的時候，眼神中只剩淩厲的殺意：“拔劍。”

姜彧安靜了一下：“華淩，已經兩次了。事不過三。你若是在騙我……”

“姜彧。”華淩終于正面答話了，“你可知道我是誰？如果我說……我知道封印蚩尤的全盤計劃，你還不拿起手中的劍嗎？”

她面上帶着微笑，然而說出來的的話卻字字誅心，誅的是姜彧的心，更是她自己的。

姜彧眸光微閃：“華淩……這種事情，不要拿來開玩笑。”

華淩搖一搖頭：“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認真的嗎？”姜彧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若不是他那句話夠清晰，華淩險些要以為他不是在對着她說話。

華淩緩緩一點頭：“沒錯。”

“好。”姜彧安靜了一會兒，只說了這麽一個字。而後他突然擡手一揮，華淩腳下的地面赫然裂開，出現一道深深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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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大名，歲星神君。亮招吧。”純黑色的兵刃正對着華淩，男人再次與她對視時，眼中已不見任何波瀾。仿佛正如他在地上劃下這道溝壑一般，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華淩不自覺地微牽了嘴角，舌尖微苦——呵，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

……

往事歷歷在目，恢複記憶之後，如膠片放映機一般在姜彧腦中一遍又一遍，反複循環。

一腔癡心錯付，最終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就連他的魔源也被割得四分五裂封印在各處。而他自己則被抹去記憶，堕入非道，做了這個女人的劍靈，供她奴役。

而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雲淡風輕地問他：你想起來了？

姜彧掐着華淩的脖子，然而聲音卻和華淩一般冷靜而淡漠：“沒錯，都想起來了。你這次又想玩兒什麽花樣？姬、華、淩。不，或許我應該稱呼你為，歲殺神君。”

華淩淡然道：“也沒想玩兒什麽花樣。”

姜彧眼睛赤紅，盯着華淩，一時也說不出什麽。

“那些……都是演出來的嗎？”姜彧過了片刻，才啞着嗓子問華淩。

華淩忽然擡手，擦了擦微微泛紅的眼眶：“哪些？”

姜彧唰地別開了頭：“別碰我！”

華淩收回了手。

姜彧又停了好久，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才道：“就是之前……算了。”

姜彧忽然松開了掐着華淩脖子的手。

華淩撫着脖子坐起身來，輕輕咳嗽着。她白皙的脖子上赫然一圈紫紅色的指痕，可想而知姜彧剛才掐得有用力。

姜彧盯着她脖子上的那圈痕跡看了半晌：“既然當初要殺我，為何又要救我？為何要大費周折……幫我重塑身軀？”

華淩沉默了一瞬：“當初，是我對不住你。我想補償你。”

姜彧發狠地盯着她：“因為愧疚？因為對不住？！”

華淩停了很久，而後才緩緩點了點頭：“沒錯。”

姜彧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失望，又或許夾雜着些其他的什麽情緒。但不管是什麽情緒，都很快被他隐藏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華淩：“我只問你一句。你老實回答我。”

華淩捂着嘴輕咳了兩聲，片刻後點頭道：“好。”

“你說……你當年知道封印我父親的計劃，這話到底，是真是假？”姜彧死死地盯着華淩的臉，像是不願錯過她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華淩輕輕扯了扯嘴角：“你還惦記着這茬兒。”

姜彧咬牙道：“是，還是不是？”

華淩沉默了許久，擡頭與姜彧對望：“是，與不是，這重要嗎？”

姜彧看了她片刻，漠然道：“我明白了。華淩，一個人就算演技再怎麽爐火純青，掩飾得再怎麽好，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你騙過我很多，我至今不知道你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但是我想，你應當是那種做過就會承認的人。你說，我說的對嗎？”

華淩：“……”

華淩輕輕咳嗽着，卻再沒有看他一眼。

姜彧漠然看着她：“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放過你。也別想着我會原諒你。這些年的賬，我們慢慢算。”

華淩淡然笑了一笑：“我知道。至于你的報複游戲，我樂意奉陪。”

姜彧被她這不知所謂的态度又噎了一下，他低聲道：“真想就這樣掐死你。”

華淩倒是沒聽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彧看着遠處的電閃雷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你說你是又觸了什麽黴頭，惹得天界的人要對你趕盡殺絕呢？”

華淩沒說話。

姜彧摸了摸下巴：“我記得你之前說……現任天帝是那個叫什麽的來着……姬無常。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是姬軒轅的小兒子吧？你弟弟？”

華淩：“……”

姜彧眼神繞着華淩打量了一圈：“你說，要是我現在把你綁到姬無常面前去，他會怎樣呢？”

華淩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華淩本為殿下階下囚，自是任由殿下處置。不過，我不建議殿下親自過去一趟，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我想殿下應該沒睡糊塗，這點小事還是懂的。這種事，交給你的手下去辦就好了。”

姜彧本想看看華淩難堪的表情，卻不想，竟然三言兩語又被她激得火起。

姜彧‘啧’了一聲，忽然伸手，一把将華淩從地上拉了起來：“跟我回魔界。”

華淩挑了挑眉：“殿下果然雷厲風行，不過你怎麽可以肯定，魔界現在還安然存在呢？”

姜彧漠然睨她一眼：“無論那裏現在變成什麽樣，始終是我的故鄉。就算是那裏已經被夷為平地，化為灰燼，我也會将它恢複成我記憶中的那個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