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現世

再次睜開眼,顧西躺在床上沒有動。感受着窗口有風吹進來,已經是冬天,她離世的時候,還是秋天……

“姐——”面前忽然多了一張臉,女孩明豔靓麗,年齡最多二十歲出頭,俯身看着她,這麽近距離,那張臉還是精致的無可挑剔。

顧西沉默地推開她。

煩。

顧西怎麽可能不煩,醒來已經有兩天,再次睜眼的瞬間腦海裏就有種意識,告訴她已經現世投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許是怕破壞了某些規矩,所以讓她順着一個“紅顏薄命”的活下去,估計還是怕她亂了規矩。

現在叫她的,是這個“紅顏薄命”的妹妹,叫顧念。

就這麽多!

她等了兩天,還是除了自己的記憶,其它都沒有……所以她意興闌珊地不想開口,開口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就知道,那些法則怎麽會被她輕易打破。

“姐——你病好都兩天了,怎麽還是這樣?”顧念把手裏的粥放下,順便坐在床上,嬌聲說道:“……我今天又把手燒了,你也知道我不會做飯。你快點好吧,我不想每天給你熬粥了,再說,我明天還有演出,也不能在家呢。得去平城。”

一聽平城,顧西一下來了精神,看向她說:“為什麽去平城?”

“演出呀。”顧念奇怪地看着她,“我上過月就告訴你了。”

顧西茫茫然地想了一會,發現還是想不到,只有她自己以前的記憶。

“姐——”顧念伸手撫上她的額頭,“你怎麽了?以前那麽聰明,不會發燒燒出問題了吧?可不是只有小孩子才會燒壞腦子嗎?”她看着顧西,神情擔憂。

顧西也望着她,心裏說,“何止發燒能燒壞腦子,還燒死了你姐呢!”

自己這原身叫顧惜,就是發燒燒過去的,倒是比自己死的舒服。從屋裏的書籍判斷,以前應該是個學霸,可是自己什麽記憶也沒,等于得個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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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貌也沒貌美成這妹妹那樣……

顧念等了一會,看她神游天外,揉着後背又說:“以前你睡沙發我也不覺得,這兩天我睡的腰都疼了。”

顧西無語地看着那“可憐”的妹妹,家世的外挂估計也沒,看這一室一廳沒父沒母的家,還不如她以前呢。至少以前她不用睡客廳。

這個家的姐姐,以前竟然是睡客廳!

樣貌,

家世,

背景,

學識,

要什麽沒什麽……那等于一點外挂沒有……顯然是給她找個空位,等她混吃等死而已。

顧西不知該說什麽,好不容易搶了個機緣,不止什麽天賦都沒,連這原身的初始技能都不給她。還得罪了陰曹地府……這次死了,怎麽輪回都是問題。

想到這裏更煩了。

“姐——”顧念又喚她,聲音帶着擔心,“姐,你真的忘了我要去平城嗎?怎麽不說話?那我走了誰照顧你呀?姐——”

平城!

平城!!

傾天而下的瓦礫,砸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樓板塌下去間死不瞑目的不甘心,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如水融進水中,竟然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

自己就那麽的沒了。

兩個男人的樣貌跳躍腦海中,那麽自信從容,從來沒有被欺負過的富家子樣子。

卻殺人不眨眼。

顧西猛然坐了起來,把顧念吓一跳。

顧西攥着被子,鬥志昂然,一直消沉生氣有什麽用,沒有外挂又怎麽樣,她只要人在,就是卷土重來。大不了這一世自己多攢些錢,死的時候也尋龍點穴一番,她還不信,世代不得翻身了。

何況,能夠報仇,收拾那些害死自己的家夥,沒有投個好胎都值得!

※※※

平城,城北

顧西站在廢墟前,看着工地上大大的橫幅,獵獵風起,“無良開發商,攜款潛逃不得好死。”有幾條橫幅已經脫落,顯然示威都已經是過去。挖掘機只剩一臺,不見半個人影,一期的工程框架猶在,沒有裝玻璃的陽臺,如一個個黑洞洞的眼睛。

風卷的黃土飛揚,迷了她的眼。

顧西轉頭望着四周,遠處還是那座山,水彎環繞,氣溫猛然低的出奇,天上飄下雪花,大片大片,整個世界孤零零的,顧西簡直不敢相信。

時間日歷明明告訴她,不過才過了四個月,怎麽這裏就連開發商都跑了?

這要她找誰報仇去?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她還認的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持牌人也原本就不是那一個。

冷風吹來,順着她的衛衣向裏灌,這件衣服還是她妹妹的,顧西重重地嘆了口氣,以前的顧惜和妹妹的衣服都是混着穿,原來除了家世背景,連想報仇的外挂都不給她……

這也太狠了。

但那又怎麽樣?想了想,先往最近的便利店去。心提着,別是這地方的人也不對……那就真的悲劇了。

店裏的女孩圓圓臉,一臉喜慶,一看到她,頓時笑着說:“小姐要什麽?”

顧西的心,瞬間落往實處,還好……二丫沒變。

心裏不由自主多了喜悅,報仇的希望還在就行。她說,“給我一瓶礦泉水。”

二丫彎腰從下面拿出一瓶,上面有土,她拿毛巾擦着說,“遠處有個工地,這東西放一會都是土,不是陳的。”

顧西搖頭示意無礙,掏出錢來,心思又微妙,這錢,還是早上問顧念要的,她連自己銀行的密碼也不知道,還得去辦挂失。幾天後才能知道自己銀行有多少錢。不過看那家的樣子,估計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給你找錢。”二丫把零錢放在桌上。

顧西擡頭問道:“這旁邊的開發商怎麽跑了?我二姨在這裏一期買了房子,她現在人在外地,托我來打聽一下。”

二丫一聽,頓時露出同情的表情,“那你二姨可真是倒黴了。工地上死人了,所以開發商怕事大,一夜之間跑了個幹淨。”

顧西的心砰砰跳,那個死的,應該是她自己吧?

“那個死的……是什麽人?”她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帶點小激動。

但凡聽到死人,驚訝是正常的,二丫說,“你也別怕,死的是我們一個大姐,人可好了。就是被那無良開發商害的,”她說完又往門口張望了一下,神神秘秘說道,“……別人都說,是惡意拆遷,那個大姐家裏沒人,當時拆的就剩了她一家,她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顧西覺得這邏輯不對,她說:“既然是故意的,那開發商應該早有準備,那他們為什麽要跑?”

“這誰知道?”二丫語氣自信,帶着鄉村女性八卦時萬事盡在掌控的表情,神秘說道:“這裏面的事情誰說的清,也許故意要弄這場事,趁機跑路也說不定。”

顧西搖頭,“這樣更不對了,卷款跑路就跑了,為什麽一定要死人?死人總歸是麻煩事。”

二丫有點不高興,她沒想過這個,用抹布胡亂擦着桌子說,“你不是來打聽樓盤的消息嗎?管人家為什麽死人。反正開發商是真的惹事跑人了。別的我不知道,你還要其他東西嗎?”

這是趕人了。顧西也不惱,道了聲謝,把水裝起來,那水常溫,握在手裏也涼冰冰的,她裝進包裏。找別人打聽去了。

這一片,誰的脾氣好,誰喜歡多說話,她一清二楚。可是拐彎抹角問了幾個人,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

她也知道,開發商跑路,群衆怎麽能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又不可能告訴她個陌生人……

吃了兩頓飯,天都黑了。

顧西往工地方向走,越走越荒涼,這地方本來就在邊上,後面就是山,現在還死了人,根本不會有人來。她很想去自己房子塌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遺物。剛剛只顧打聽消息,都沒走近看看。不過一想,估計幾率很小,拾荒的都手腳快……

但她要的東西別人未必稀罕……無論如何也是要回來找找的。

她停下腳步,還是決定先回酒店算了,這地方,晚上還沒有公交車,一個女孩晚上在外不安全。

再說要去,帶個鏟子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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