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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時站在欣欣足浴門口看了看上面的招聘廣告,走進去對老板娘說道:“你們這招人?”

老板娘穿着一件豔俗桃紅色的連衣裙,脖子上挂着不知真假的祖母綠吊墜,畫着濃妝,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來人:“你以前在哪幹?”

夏時懶洋洋地抓了下頭發,打着哈欠說道:“城南強哥那邊。”

提到強哥,外行不知道,內行人一聽就懂。老板娘掏了根煙扔給夏時:“那怎麽不在原來的地方幹了?”

夏時把煙夾在耳朵後面,走近,小聲說道:“最近風聲緊,我好幾個姐妹都進去了。要不是欠着高利貸的錢,我也不想出來幹。”

“今天能開工嗎,那幫人就在我家門口守着,我得帶點錢回去,不然他們要把我的手剁了。”

老板娘帶着夏時到裏面走了一圈:“我們這是四六分成,你四。”

夏時偷偷調整着針孔攝像頭的角度,将整個足浴店內部構造和交易模式全部拍錄了下來。

一時沒有客人,老板娘閑聊道:“你是怎麽進這行的?”

夏時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本來在紡織廠幹,後來交了個外地的男朋友。”

一旦開始編,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演欲了。

她擦了下眼淚,紙巾上留下一片五顏六色的眼影:“誰知道那個人是個騙子,把我的錢騙光了,還讓我裸貸給他弄錢花。後來跟了個年過半百的香港小老板,以為好日子來了,誰知道是個潛逃多年的殺人犯。”

“我沒什麽文化,也沒本事,只好出來做。”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怪我貪心,上個月有個客人不願意戴套,說多給兩百塊錢。結果……懷上了。”

“沒錢去診所,就自己跳繩流掉了。”

在這行待久了,老板娘見過不少身世悲慘的,還沒見過這麽慘的。

老板娘:“你都會些什麽?”

夏時:“我什麽都會,冰火兩重天、高山流水、仙女插花、水晶之戀.....”

美輪美奂的絕技還沒說完,突然有人咳了一聲,夏時擡頭,看見一個男人正目光複雜地看着她。

騷車男!

夏時怕人跑了,趕緊走上前去,一臉熱情洋溢:“您好!”

韓峥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的妝已經花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眼裏泛着刺人的精光,看着他的時候像餓了好幾天的狼看見一塊鮮美的肉。

饑渴成這樣了。

他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掉,聲音冷漠:“我是來找人的。”

雖然這個女人種種被甩被騙的悲慘遭遇令人同情,但他并不想跟這種人有什麽交集,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說。

他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清楚地劃出了界限。

夏時往前一步,臉上帶着我懂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來找人的。”來這種地方的男人不都是來找人的嗎。

她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昨晚巷子燈光昏暗,沒看清他的長相。

他個很高,一米八五往上,皮膚很白,穿着一件灰藍色的襯衫,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說話的時候喉結微微滾動,聲音低沉帶着磁性,還有點兒沙啞。

寬肩窄腰的,身材很好。臉也好看,尤其是眼睛,像藏着星空一般,熠熠生輝。

這樣的人顯然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夏時想,他大概真是來找人的,這種頂級貨色還需要到這兒解決生理需求嗎,随便吱個聲就會有一大堆女人上趕着撲上他的床。

而她,只想得到他的車。

夏時往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門口停着那輛騷紅色的摩托車。

她同時也看見孫警官正帶人往這邊沖,攝像師鄭鳴跟在後面拍攝。

他們應該是擔心她的安全,提前采取了行動。

夏時作為一個專業的卧底記者,顧不得垂涎美車,轉身往後門的方向跑去。

很快,整個足浴店陷入一陣鬼哭狼嚎之中:“警察來了,快跑!”

夏時第一個跑到後門,後面跟着一群驚慌失措的失足女和嫖客。有個女人上衣都還沒來得及穿,光着膀子出來的,捂着月匈口直叫喚。

“快來不及了,開門,快開門!”

夏時拽了拽門上她剛剛落上去的鎖:“開不開,有鎖。”

人群中的女人們亂了套,花容失色:“這門一直開着的,怎麽會有鎖,誰鎖上的!”

“我們中有叛徒!”

說話間,警察們一擁而入,将所有人全部抓獲。

夏時閃進洗手間,快速卸掉臉上亂七八糟的妝容,換回自己的衣服。

連線導播室做好準備,妝容整潔的夏時握着印有“聚焦淮城”字樣的話筒站在攝像機面前做現場直播報道。

“開展‘掃黃打非’鬥争,構建和諧平安淮城。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連葉路一家涉嫌違法的色情場所,警方采取突擊行動,将犯罪嫌疑人全部抓獲歸案。”

“今年上半年,淮城共查辦“掃黃打非”案件兩百多起……”

女記者操着一口流利的播音腔,語速适中,語調铿锵。

警車燈光閃爍,将她的臉照得忽明忽暗,那雙眼睛明亮而健康。

鏡頭裏,警方正将犯罪嫌疑人一個一個押上警車。電視上所有出鏡人員均被打上了馬賽克,抓捕行動和電視直播進行得很順利。

韓峥站在鏡頭外面,靠在門邊看着眼前驚天大反轉的一幕。

那位擁有三個殺馬特手下的命運悲慘“多才多藝”的失足少女換了妝,連靈魂都脫胎重塑了一遍。

有點意思。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耳邊突然響起一句賤嗖嗖的聲音,韓峥擡手往趙鴻福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沒事少看腦殘劇。”

趙鴻福看了看已經結束了直播,正在收話筒的女記者:“峥哥,那是聚焦淮城的嗎,生面孔哎,以前沒見過。”

消防隊沒什麽特別的娛樂節目,聚焦淮城的播出時間又正好是晚飯後,大家沒事就聚在一起看節目。

還因為職業關系,消防員們和記者經常在各種救援和事故現場碰見,彼此并不陌生。

韓峥這兩天休假,準備歸隊的時候聽說這邊有人需要救援,他離得近就先過來看了看。

韓峥跟孫警官打過招呼,帶着趙鴻福等人往裏面走一邊說道:“我剛看過了,卡床頭的空心鋼管裏了,一會管子鋸斷,把人帶去醫院再取。”

夏時收好話筒,看見一隊消防員走進足浴房,其中一個人手上提着一個厚重的電鋸。

她好奇地跟了上去:“可愛的消防戰士們,裏面是出什麽事了嗎?”

她的聲音很有親和力,又是大家經常收看的電視節目的記者,消防員們并不沒有把她當成一般的會妨礙救援的圍觀群衆,對她很是友善地笑了笑。

夏時敏銳地從這群充滿活力的年輕人友善的笑容裏感覺到了一絲若有似無又有點一言難盡的拒絕。

他們有點拒絕讓她跟進屋,卻對她的好奇和圍觀不反感。

“滋啦滋啦--”電鑽切割鋼管的聲音直往耳膜裏面鑽,夏時捂住耳朵,踮起腳尖往裏面看了看。

只看見一個滿臉是汗的男人站在床邊,臉上的表情一陣白一陣紅,緊緊咬着牙齒,羞愧地低着頭。

韓峥走過去,站在夏時面前,寬闊的胸膛像山一樣擋住她的視線:“雞兒卡鋼管裏出不來了。”

“這個尺度不适合拍攝,夏記者,你可以走了。”

夏時忍住沒笑,睜大眼睛看着韓峥:“他為什麽要操床?”

迎着這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神,韓峥偏了下頭:“我哪知道。”

因為電鑽太響,兩人對話聲音很大,不然聽不見。

被點名的男人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要去操床。

電鑽聲停下,男人腰間圍了個床單,頂着一截鋼管,被消防員帶了出去。

韓峥跳上消防車,想起來什麽,又從車上跳了下來,他是開着摩托車來的,得把車開走。

一轉身差點撞上個人,韓峥轉頭,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女人:“你怎麽還沒走?”

夏時看了看路邊那抹紅色,笑了笑對韓峥說道:“韓隊,我想問一下,您這輛車是在哪組裝的,看着好帥好酷啊,我也想去弄一輛。”

她深谙與人交流的精髓,可勁地誇對方喜歡的東西就是了,對方一高興,肯定願意分享。

韓峥:“對不起,無可奉告。”

他作為最帥的崽,一定要擁有最騷的車。

他不允許有人比他更騷,并列也不行。

在夏時的目瞪口呆中,韓峥邁開長腿跨上車。

他突然又停了下來,歪頭看了看夏時:“想坐嗎?”

夏時趕緊點了點頭,心想這人雖然欠打,還挺有紳士風度的,知道送女士回家什麽的。

男人擡了擡下巴,挑眉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的車,只有我女朋友可以坐。”

說完戴上頭盔,發動車子,一溜煙跑了。

夏時吸了一嘴尾氣,默默在心裏罵了一句,嚣張個屁,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那個人應該是有女朋友的吧,昨晚那只毛絨小熊,他那麽寶貝,八成是女人送的了。

也不知道哪個膚淺的女人能看上那種跩拉吧唧的男人。

夏時回到家打了個電話給肖凝,交流一下兩人第一天上班的體驗和感受。

肖凝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夏時,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了!”她早就想給夏時打電話了,怕影響到她的工作,一直憋到現在。

夏時坐在沙發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裝逼道:“小場面,這有什麽好激動的。”

肖凝:“我高興的是,崔璇璇那個賤人背後使壞沒能得逞。更高興的是你得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工作。”

夏時擦了擦手,把今天她出境的那段畫面單獨截了出來,甩手發在了班級群裏,生怕崔璇璇看不見。

在班級群裏熱熱鬧鬧地聊了一會,周林和崔璇璇都沒出來說話。

夏時一邊聊着班級群,一邊切換到聚焦淮城欄目組的群,跟大家胡侃了一頓。

同時還能打開攝影愛好者的群,激情地分享了自己新搜集的沙雕表情包,成功炸出一幫夜貓子。

還有個美食烹饪的群也是夏時喜歡聊的,晚上十點,正是餓的時候。她把自己攢下來的美食照片加好濾鏡發在群裏,受到了群毆。

她打字如飛,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群裏,像一只勤勞的嗡嗡叫着的小蜜蜂。

她一直在說話。

手機被聊到沒電,背面微微發燙。

夏時給手機沖了電。

電視畫面播着一則綜藝欄目,不知道笑點在哪,只聽見主持人在咯咯咯地尬笑。

夏時關掉電視機,整個房子安靜了下來。

夏時走進洗手間洗澡,擰開水龍頭聽見嘩嘩的水聲。

她穿着睡裙吹頭發,電吹風的聲音嗡嗡響。

一只米黃色的飛蛾落在白色的窗簾紗布上,停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分零六秒。它飛出窗外,消失在孤獨的夜色中。

最後,夏時走進卧室,鑽進被窩,閉上眼睛。

晚安啦,爸爸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劃重點:男主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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