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看韓峥大步往垂直電梯那邊走,夏時趕緊跟過去:“韓隊長,留步,不能買。”
韓峥停下來,轉身看着她:“你不是說你喜歡嗎。”
夏時:“鑽石這種東西不能亂買的。”
韓峥:“我沒亂買,你說你喜歡,我才去買的,買喜歡的東西怎麽能叫亂買。”
夏時又感動又覺得眼前的男人耿直得可愛:“韓隊長,鑽石只能送給女朋友和老婆。”
韓峥想了想:“你不是說你喜歡嗎,喜歡就買,沒毛病啊。”
夏時差點被韓峥的邏輯繞暈過去了,想了一下說道:“關鍵我既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你的老婆,你給我買鑽石不合适。”
韓峥:“喜歡就買,有什麽合适不合适的。”
夏時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不是給你很多朋友買過鑽石?”她懷疑他不懂這背後代表的意義,才會把她的玩笑話當真。
韓峥:“沒有。”
他沒給任何女人送過鑽石,連一般的首飾都沒有,非說有,也只給他媽媽送過珍珠項鏈。
火鍋店,夏時把一盤土豆片倒進鍋底:“韓隊長,你以後要是結婚了,肯定遲早得變成窮光蛋。”
韓峥把一杯橙汁放在夏時手邊:“這話怎麽說。”
夏時笑了笑:“你太溺愛了,要是娶個會過日子了老婆還行,要是娶個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娘們,她今天要買一萬的項鏈,明天要買兩萬的包,後天要摘天上的星星。”
韓峥放下筷子,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愛買買去。”
“摘星星就算了,太高也太遠。但我可以陪她看星星。”
夏時從清湯鍋裏撈出來一片肥牛,放在麻辣鍋裏涮了涮:“韓隊長真是寵妻狂魔,還挺浪漫。”
韓峥嗯了聲:“老婆不就是用來寵的嗎。”
夏時感嘆道:“希望以後我能找到一個像韓隊長這樣的老公。”
韓峥:“以後不要叫我韓隊長,叫我韓峥,或者……”
夏時咽下嘴裏那片肥牛:“什麽?”
韓峥:“峥哥。”
夏時放下筷子,把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笑着說道:“你好韓峥,我是夏時。”
韓峥垂眸看着的女人遞過來的手,又白又嫩,手指細長,燈光下像是會發光。
他輕輕握了一下,軟得像是沒有骨頭。
夏時看了一眼放在旁邊座椅上的那把電吉他:“韓隊長,哦,韓峥,我能冒昧得問一下嗎,你弟弟對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看得出來,韓峥很寵他弟,他那個弟對他似乎不太親近。要是親近的家人,不管對方送什麽禮物都會當成寶貝,不會不接受或者轉頭就扔。
“要是不方便說,也沒事。”畢竟是人的私事,她不好多問。
韓峥:“他跟我是不太親近。”
夏時再次放下筷子,端過眼前的一碗桂花冰粉,拿着勺子在碗裏攪着,不時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等他說接下來的故事。
他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只有瞳孔那一圈是亮起來的,像無邊黑暗燃起的一點火。
“13年前,我還在讀高二,有一次我跟我媽去我爸爸的大學參加一個晚會。晚會結束之後,會場起了火,我被困在火場裏,是一個叫徐江的消防員把我從火場裏救了出來。”
“他因為救我,犧牲了。他是景明的親生父親,景明那時候只有四歲。”
夏時把桌上的另一碗冰粉往韓峥眼前推了推。
他的描述不多,但她似乎可以看到當年的景象,一個四歲的孩子永遠地失去了他的父親。
韓峥聲音低沉:“景明的母親生他時候就難産去世了。之後,小景明跟着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了三年。”
“他奶奶當時白發人送黑發人,認為是我害死了他的兒子。這個思想一直影響着景明,直到今天。”
韓峥低下頭來,聲音宛如千斤重:“是我害死了景明的親生父親。”
夏時攪弄着碗裏的一小塊葡萄幹:“可那并不是你的錯啊。”
韓峥低聲:“更不是景明的錯,也不是景明奶奶的錯。所以,不管他怎麽對我,我都不會怪他。”
一切都是他欠他的
這是個無解的題,夏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韓峥,只好夾了塊蟹肉棒給他,又夾了塊紅糖糍粑。
吃吧,多吃點就好受了。
“等景明再大一點的時候,他會明白的。”夏時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所以,這就是你當消防員的原因嗎,市文科狀元。”
他是在給自己贖罪。
韓峥看了一眼碗裏她夾給他的菜,擡起頭來說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們那的幾個小混混偷了我的東西,就那只白色的毛絨小熊,你還記得嗎。”
夏時點了點頭:“看你寶貝得不得了的樣子,我印象特別深刻,還以為是定情信物之類的東西。”
韓峥笑了一下:“我沒交過女朋友,上哪兒來的定親信物。”
“那是景明的父親給我的,在火場裏面,他怕我害怕,情急之下随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哄我的。”
像一個無計可施的父親哄自己四歲的兒子一樣。
那是于細微之處最動人的感情。
他的聲音漸漸柔軟起來:“其實我當時已經長到一米八幾了,比他都還要高。”
夏時沒想到那只毛絨小熊的背後會有這樣一段故事:“韓峥,要是景明的父親在天有靈,他一定會很開心看到這樣的你。”
他勇敢果決、善良正義。
韓峥很少把這件事講給別人聽,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說這麽多。
他端起一盤青菜倒進清湯鍋裏,用大勺子攪了攪:“你飯量還挺大的,要不要再加點菜?”
夏時:“韓峥,你知道你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談過戀愛嗎。”
韓峥:“客觀原因是我一天到晚待在消防隊,要不就是出任務,沒時間。根本原因是,很少有女人能配得上我。”
夏時揮了揮拳手,作勢要去揍某個臭不要臉的男人的臉:“你不能對一個美女說人家飯量大。”
韓峥假裝躲了一下:“你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夏時:“犯賤吧你。”
喜歡看人家生氣,是不是有毛病。
吃好飯,韓峥送夏時回家。
兩人站在摩托車前,夏時拍了下自己的心口,擡着下巴,一副大姐大的姿态:“帥哥,今夜讓我送你回家。”
韓峥歪頭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行。”
“讓一個女人送回家,傳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他不可能讓她送完他,再一個人騎車回家,太不安全了。
夏時上去踹了他小腿一下:“瞧你這可悲的大男子主義思想。”
韓峥把手上的電吉他塞進夏時懷裏,拿起紅色的那只女士頭盔,小心幫她戴上。
他個高,幫她戴的時候彎着腰低着頭,生怕頭盔上的扣子夾到她臉上的肉和頭發絲,他的動作很溫柔。
他幫她戴好,擡眸問道:“你笑什麽。”
夏時:“你平時救援的時候也是這樣嗎,比如哪個美女想不開跳樓,哪個美女不小心把頭夾防盜窗裏了,哪個美女的腿掉排水槽了。”
韓峥:“哪來這麽多倒黴的美女。”
夏時嘁了一聲:“你別轉移話題啊。”
韓峥:“沒有,真到救援的時候,哪有功夫看人長得怎麽樣,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正經事。”
夏時把垂下來的頭發整理了一下,跟着韓峥坐上車。
到了夏時家樓下,韓峥擡頭看了看:“你住幾樓?”
夏時:“二樓,你要上去坐坐嗎。”
韓峥笑了一下:“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半了,你放心放一個男人進去?”
夏時摘下頭盔:“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弱柳扶風的林妹妹,誰敢欺負我,我十倍欺負回來。”
韓峥凝視着夏時的眼睛:“你這個女人居心不軌。”
夏時疑惑道:“什麽意思?”
韓峥:“你想把我帶到你家,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創造兩人獨處的機會。我知道你喜歡我,雖然這一點你現在還不知道。”
夏時:“不如我請你到我家照照鏡子,認清楚現實吧。”
韓峥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照鏡子是借口,騙我上樓才是目的吧。”
夏時把頭盔遞過去:“請你立刻馬上,滾得越遠越好。”她想,這樣總該能證明她的清白了吧,她要是真對他有意圖,就不會趕他。
韓峥:“啧,被我揭穿了真實意圖之後,開始惱羞成怒了。”
夏時直接說道:“我真不喜歡你。”
韓峥不想聽她這麽說話:“我說過了,你喜歡我,只是你現在還不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意識到你的內心的。”
他靠在車邊,并不接夏時遞過來的頭盔:“放你那吧,車我也不開走了,就停你家樓下的車棚裏。”
夏時一掃剛才被強行喜歡人的郁悶,眼神徒然亮了起來,興奮道:“意思是現在就借給我,啊,行,我後天給你送消防隊去。”
韓峥大手一揮:“不用這麽急,你愛開幾天開幾天吧。”
夏時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一會:“不是這車誰都不讓碰嗎,怎麽突然這麽好了。”
韓峥轉身拿起車上的電吉他:“這車不許讓別的男人碰,要是讓我知道你騎這車帶哪個男人出去兜風,別怪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夏時睜大眼睛,震驚道:“靠,你怎麽知道我想帶人兜風?”
韓峥擡起手,在夏時頭發上使勁揉了下,把她的頭發揉的稀巴亂:“你敢你就死定了。”
看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夏時只好說道:“那行吧,等我自己有車了再帶人兜。”
韓峥想都沒想,語氣霸道:“你自己有車也不行。”
夏時:“您好像管得有點多。”
她擡了擡下巴:“我自己的車,我想帶誰就帶誰。”
聽她的聲音不太對勁,韓峥垂眸,聲音低沉柔軟,染了一絲沙啞:“那帶我行嗎?”
夏時:“叫聲姐姐。”
韓峥想都沒想,張口就來:“姐,姐姐。”
夏時:“你管一個比你小五歲的女人叫姐姐,不覺得屈辱嗎?”
韓峥:“不覺得,只會覺得自己變得更年輕了。”
夏時:“不要臉。”
看她笑了起來,他拎起電吉他,沖她揮了下手:“有事打我電話,沒事也可以打。”
看着她抱着頭盔走進樓道,他才轉身走進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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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峥沒有直接回消防隊,先回了趟家。
這個時間,爸爸已經睡了,媽媽坐在沙發上一邊織圍巾一邊用ipad看新出的電視劇。
韓峥打開門進來,張宛秋放下手裏織了一半的圍巾迎上去,滿眼期待地問道:“怎麽樣,跟夏時玩得還開心吧?”
韓峥點了下頭,擡頭往二樓書房看了一眼:“景明還沒睡?”
張宛秋答道:“後天就期末考試了,在做卷子。”
韓峥換好鞋,把電吉他放在沙發上:“我上去看看。”
張宛秋從廚房端出來劉嬸做的酒釀小圓子:“你去洗個手,把這個端上去。”
韓峥一只手拎着電吉他,一只手端着小圓子上了樓。
他先把電吉他放在景明的房間裏,退出來端着小圓子敲了敲書房門,開門進去:“景明。”
徐景明從一疊數學卷子裏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韓峥已經習慣了這孩子的冷淡,倒也不介意,把湯碗放在他手邊,笑了一下說道:“不燙,正好喝。”
徐景明放下手上的筆,靠在椅背上,歪頭看着桌上的試卷,神情有點不耐煩:“不想喝。”
韓峥:“晚上早點睡。”說完走出了書房。
他到樓下,跟張宛秋說了聲,準備回消防隊。
張宛秋叫住他:“今天晚上就別回去了,住家裏吧。”
韓峥擺了下手:“不行,得回去。”萬一有緊急任務,他在家裏來不及集合。
韓峥一邊站在路邊打車,一邊撥了個電話給夏時。
響了好一會對方才接起來。
韓峥:“在幹嘛呢?”
夏時:“剛才在洗澡,有事?”
韓峥:“沒事。”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
夏時:“能能能,你還沒回去睡覺嗎,都兩天一夜沒合眼了。”
韓峥:“馬上回去。”
夏時:“嗯,那你注意安全。”
然後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韓峥:“那我挂了,你早點休息。”
他聽見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去睡了,晚安。”
挂了電話,夏時精神抖擻地畫了個親媽都不認識的煙熏濃妝,穿着黑色T恤,黑色牛仔褲,黑色運動鞋。
她拿起桌上的摩托車鑰匙,帶了兩個頭盔,走出了空蕩蕩的房子。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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