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倪雪這般,任昊書又哪裏還顧得上邀功問賞,連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雪大?你怎麽了?沒事吧?”

“沒……”

倪雪捂住小腹,好不容易開口說了一個沒,後面的事字卻像是梗在喉嚨裏,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m… 移動網此種情形說沒事,明顯是騙人的。

她寫了半個小時的小說,回過神來發現保姆不見了,這是其一;其二是保姆不見了也就罷了,小小居然也不見蹤影,她心急如焚的找遍了家裏的角角落落,急的額頭冒汗臉色發白差點報警,幸好這個時候任昊書的電話來報了平安。

任昊書倪雪是信得過的,但一秒沒見到小小,她心裏就一秒鐘得不到安生。

短短的幾十分鐘內,心情起起伏伏。

本來懷孕的頭三個月就極其兇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自然流産,更何況倪雪的身體本就不怎麽健壯。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冷汗就已經布滿倪雪額前。

見狀不妙,任昊書當機立斷道,“我送你去醫院。”

他的車就在附近,醫院的位置也不算太遠,目前的狀況下說什麽都是廢話,最好的辦法就是抓緊時間去醫院讓醫生看看。

但任昊書也只是以為倪雪太過擔憂小小的安危而一時承受不住,又怎麽知道,倪雪的肚子裏還有一個比小小更嬌貴的生命不滿的抗議着。

到了這個時候,倪雪自然也不會橫加阻礙,便輕輕點了點頭。下一秒,卻突然天旋地轉,整個身體都不聽使喚起來。

“哎,我可不是故意要公主抱的。”任昊書替自己的行為解釋道:“只是時間緊急,雪大你的身體最重要。”

倪雪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廢話還那麽多!”

抱都抱了,還找什麽借口!

雖然場合不太對,但聽了倪雪這話,任昊書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笑。

小小喵安心的躺在倪雪的懷裏,擡起頭好奇地望着任昊書的臉,似乎有些迷糊抱着它的人究竟是誰。

兩分鐘後,任昊書的呼吸有些不穩。

倪雪的體重絕對不算重 ,甚至還屬于偏瘦的那一款,但好歹也是一米六八的身高,再輕也輕不到哪裏去。兩分鐘前頭腦一熱,抱起來也不覺得有什麽,走了兩分鐘的路後才知道偶像劇裏的男主那都不是尋常人。

只能說,任昊書錯誤的估計了自己的體力。

但事到如今,又怎能容他輕易放手,幸而車就在不遠處,已經看得到黎明的曙光。

倪雪這會兒的情況比剛剛能好上一些,看任昊書額頭也冒汗,便道:“不然你放我下來,我在這裏等你。”

“沒事兒,我可以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因為我從小力氣大,當年我爸差點讓我去當舉重運動員。”

“我真的不信……”

倪雪小聲的吐槽了一句,也不知任昊書聽沒聽到。

好不容易到了停車的地方,放下倪雪後,那一瞬間任昊書竟然有些兩眼發黑。他搖了搖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大步跨上駕駛座,發動車子駛向醫院。

距離這裏最近的醫院,正是上次倪雪做孕檢的地方。

倪雪手機裏存着醫生的電話,便趁着開車的這段時間給醫生打了電話。

等車一開到醫院,醫生護士已經在醫院門口等着。從發現倪雪身體不對勁到順利就診,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

倪雪被醫生用擔架擡進了病房,任昊書抱着貓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候着。

看着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任昊書的心情也像是做了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他略煩躁的踱着步子,腦海裏亂成了一團漿糊。

說句沒心沒肺的話,他這個人雖然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但如果對方已經明确的拒絕了自己,這段感情就會迅速的被他遺忘在角落裏。

可對倪雪,他卻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大約是因為兩人已經認識了太久,他對倪雪的喜歡,已經到達了一個非比尋常的程度。

這種喜歡不一定是男歡女愛,卻毫無疑問誠懇真摯。尤其是西江月這個馬甲,似乎有些慢慢超出他自己本身的掌控……

而此刻在病房內,倪雪正面容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輸液。

“我不是說過懷孕前的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時期,你怎麽能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倪雪這會兒已經恢複了些許精神,但說起話來還是有氣無力,“孩子沒事吧?”

“孩子沒什麽大事,但這絕對不是你放松的理由。”醫生的語氣頗為嚴厲。

“孩子沒事就好。”

倪雪用沒打針的左手輕撫了一下小腹,露出一個安心的表情。

醫生一邊翻看倪雪的病例,一邊叮囑道:“你的身體虛,要注意補充營養,等三個月的危險期一過,還要進行上一點兒合适的運動,不能整天窩在家裏。”

“嗯,我會注意。”

“對了,外面的男人是孩子的父親嗎?”

倪雪遲疑了半秒,然後否認道:“不是他,另外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醫生不要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醫生擡了擡眼鏡,沉默了半秒。

雖然很好奇兩人的關系,但他只是一個醫生而已,對病人的隐私,他無意探尋。

确認倪雪已無大礙後,醫生便推門而出,讓她好好休息。

剛一出門,就有一人迎面而來,焦急的圍在他身邊詢問:“醫生,病人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大礙?我現在可以進去看望她嗎?……”

這麽一連串的問題,簡直讓他不知道該回答哪個是好。

“別急,她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

聽到醫生這麽說,男人方才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心來,“穩定就好,穩定就好。”

“她現在需要休息,如果你想看望她也不是不可以,不要呆太久就行。”

回答完問題,醫生便打算離去,怎知男人卻還不放過醫生,抓着他的袖子問道:“那她到底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呢?”

一個好好的人,說暈就要暈,怎麽可能一點理由都沒有。如果在韓劇裏出現這種情節,接下來任昊書多半就要開始準備紙巾了。

醫生想起倪雪的叮囑,随口敷衍道:“中暑而已。”

說罷,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揚長而去,留下任昊書呆在原地一臉茫然。

中暑?

這都十一月份了,怎麽可能有人中暑?這醫生行不行,他需不需要換個醫院給雪大瞧瞧?

“咳咳——”

病房內傳出倪雪咳嗽的聲音,任昊書再顧不得想其他,立刻就敲了門走進去,給病床上的倪雪倒了一杯溫開水。

“雪大,醫生說你是中暑,我怎麽有點兒不相信呢?”

倪雪喝了小半杯水,神情自若道:“我在家裏呆久了,不太能受得了外面的太陽。”

任昊書又小聲嘟囔,“可是今天的太陽也不算太大呀。”

倪雪沒說話,但看她的表情,跟方才那會兒比起來的确是好了很多,任昊書姑且也就相信了醫生的話。

“雪大呀,雖然我也是很支持你全職碼字的,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後可不能這樣忽略鍛煉……”

看到倪雪平安無事的樣子,任昊書總算是徹底的放心下來。

這麽一放心,嘴巴就忍不住開始唠叨起來。

他是個愛說話的人,就算對方沒有反應,自己一個人也能說上十幾分鐘說到口幹舌燥。

一般男人到了三十歲,聲音都會變得低沉黯啞,而他卻不知道吃了什麽逆生長的藥,嗓音清脆似十八歲少年。

他自顧自說着,倪雪聽了一會兒,雙眼越來越迷糊,鋪天蓋地的困意席卷而來。

等任昊書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倪雪已經歪着頭睡着了。

任昊書一只手抱着小小,一只手替倪雪拉了拉被子,然後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小推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護士過來通知,說是打完點滴倪雪就能回家,讓家屬去藥房領藥。

任昊書估摸着點滴還得半個多小時才能打完,所以便先去拿着單子領藥,順便在外面給倪寒打了個電話,讓倪寒過來看望一下妹妹。

這一場保姆偷貓所引發的事件,按理說已經走向結局。

如果說還有什麽後續的話,那就是任昊書從藥房拿到藥以後,忍不住掃了兩眼藥盒。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看完後任昊書差點手一松把小小掉在地上。

一定是他打開藥方的方式不對,為什麽這個藥的适宜人群是……

任昊書徹底懵住了。

三十年的人生,他自問可以心平氣和的面對一切。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面對這樣一個事實。

一直喜歡的女神,懷孕了……

而且根據時間推算,這個孩子的父親,很有可能是……

他?

任昊書原地打了個寒顫,然後一頭撞上醫院裏的柱子。

路過的護士立刻攔住他,“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想自殺來醫院幹什麽!”

任昊書一臉生無可戀的看着護士,“我心裏苦啊……”

此時此刻任昊書的心情,完全沒辦法用複雜二字解釋。

先是震驚,後是懷疑,緊接着又是不可置信,再到巨大的驚喜,最後是驚喜過後重重的憂慮。

倪雪懷孕了,這一點她不可能不知道。

說起來這一切其實并不是沒有征兆,從倪雪的斷更開始,再到她家裏突然請了保姆,都是倪雪已經确認自己懷孕的證據。

看樣子,女神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但同時,她卻不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任昊書,雖然這個孩子的父親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是任昊書。

之所以還有百分之五的不确定,是因為任昊書記得當初那晚兩人是做了避孕措施的。

這樣都能懷孕,不得不說任昊書在某方面簡直天賦異禀。

事實幾乎已經可以确定,但為了确保萬無一失,任昊書還是通過自己的關系從醫院上層調出了倪雪的病例。

這家醫院的保密措施十分良好,普通人要想拿出病人的病例根本不可能。

但任昊書不同,任家是這家醫院最大的股東,而他是任家的下一代繼承者,想看一份病例,再簡單不過。

他本來是不屑于動用這些權利的,但此事事關重大,哪裏顧得上其他。

看完了病例,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變成了百分之百。

任昊書神情恍然的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拿着手中的藥一時間竟不知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倪雪。

他很了解倪雪的脾氣,她這樣做,肯定是想一個人把孩子養大。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被他看到了藥瓶,可能直到孩子出生他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說他心裏一點點不滿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作為孩子的父親,他覺得自己有權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但另外一方面,想到倪雪選擇留下這個孩子所要付出的各種代價,他只能默然。

拿着藥去直接質問倪雪,這事兒他做不出來。

但他究竟要怎樣做,任昊書破天荒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半個小時後,倪雪從睡夢中醒來。

睜開雙眼的剎那,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床頭。

“哥,你來了。”

手上的吊瓶已經被護士拔掉,身體上的不适也因為這一覺而消散了大半,她掙紮着坐起身體,卻又被倪寒按了下去。

“你起來幹什麽,快躺下繼續休息。”

倪雪笑了笑,“沒事的哥,我現在已經好多了,醫生也說打完這瓶吊瓶就可以回家。”

“你呀……可真不讓我省心……”倪寒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對了,任昊書呢?”

她記得自己睡着的時候,任昊書正滔滔不絕的說話,怎麽一覺醒來,就不見他人了。

倪寒也有些納悶,“我也不知道,是他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的,結果我過來了卻沒看到他人。”

話音剛落,就聽病房門被輕輕敲響,同時傳來喵嗚喵嗚的聲音。

是任昊書帶着小小回來了。

“我去給雪大取藥了。”任昊書笑着走進病房,将裝藥的袋子放在了床頭櫃上。

倪雪用眼角的餘光撇了撇,發現裝藥的袋子顏色較深,看不出個什麽內容。

“昊書,這次可真要謝謝你送阿雪來醫院。”倪寒越來越慶幸自己有任昊書這麽一個鄰居在,只可惜阿雪似乎對任昊書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不然這兩人湊成一對兒,他也是挺滿意的。

“謝什麽,大家都是朋友,這都是應該的。”

任昊書把懷裏的小小遞給倪寒,“不過下次找保姆可得找個靠譜的,之前那個保姆差點就把小小給拐走了,幸虧被我遇到。”

倪寒眉頭緊皺,沉聲道:“那保姆人呢?”

他還以為倪雪只是簡單的動了胎氣,怎知還有這麽一樁事在背後。

小小被保姆偷走了,難怪阿雪會着急成這樣。一想到這裏,倪寒眼神裏不由自主露出狠戾的神情。

倪雪答道:“保姆現在在警察局,我明天要去做筆供。”

“你這個樣子還能去做筆供?別去了吧,我找個熟人。”保姆的事不重要,現在倪寒就怕倪雪身體出個什麽差錯,那他就真的無顏面對倪家祖先了。

任昊書很同意倪寒的說法,“沒錯,雪大你在家好好休息吧,筆供我去錄也是一樣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俨然已經将倪雪未來幾天的生活安排的妥妥當當。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任昊書跟他們是一家人。

出了這件意外,倪寒本來是要讓倪雪搬到家裏住的,畢竟家裏人多安全。

但一來,兩人的母親薛珍很讨厭貓;二來,最近幾天父母出差在外,也不在家。

“好了,哥你也不用太擔心。”倪雪伸手将小小抱進懷裏,揉了揉小小圓滾滾的腦袋,“我一個人住也不錯,至少還有小小陪着我。”

“你一個人住怎麽行,還是要找個保姆照顧。”倪寒掏出手機就想給家政公司打電話,但一想到之前那個保姆就是從家政公司過來的,便又合上手機道:“不然我搬過來照顧你算了。”

“你?”

“沒錯,就是我。”倪寒挺直了胸膛,一臉驕傲,“中國好哥哥就是我,我就是中國好哥哥,怎麽樣,是不是要被我感動哭了?”

倪雪扶額,“哥,你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一個連襪子都要送去幹洗店清洗的人,連最簡單的泡面都不會做的人,現在居然說要搬過來照顧她。

講真,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倪寒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生活能力,臉上的自信多少有些勉強。

就在這時,任昊書道:“如果真的想找一個保姆的話,我這裏倒是有一個人選。”

倪寒與倪雪同時擡頭看他,“誰?”

兩人的動作神情語氣語調完全是一模一樣,看得任昊書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我家照顧了我三十年的人,絕對信譽保證。”

倪寒拍了拍任昊書的肩膀,“好兄弟,這個情我記住了!”

坐在病床上的倪雪并未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任昊書,似乎想從他的表現中找出什麽端倪。

但任昊書的笑容始終挂在臉上,似乎什麽都不清楚,又似乎一切都了若指掌。

從醫院回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進入深秋後,寒風愈加冷冽。

倪寒明早還要上班,便将已經确認平安無事的倪雪托付給任昊書代為照看,一個人驅車回家。

倪雪坐在駕駛座上,懷裏抱着安靜乖巧的小小,身上披着任昊書略帶體溫的外套,安靜的看着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

來的時候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這輛車略熟悉。

那晚在酒店門口,她随意拉開的車門本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再拉開,沒想到時隔不久又見到。

密閉的車廂裏兩人一貓,各有各的心思。

一開始,倪雪覺得任昊書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雖然臉長得不錯,但生活作風實在叫她難以茍同。後來因為簡安安的緣故她跟他打了幾回交道,覺得這人也并不是微博上表現的那樣無可救藥,至少當普通朋友那樣相處是沒問題的。再後來也就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懷孕,孩子的父親現在就坐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座位上。

她忍不住想,如果兩人是在駱成的婚禮上第一次見面,兩人的關系是否會有所不同。

想到這裏,倪雪卻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

現在的她,居然還會有想去相信一個人的沖動,相信一個才認識一個月的男人,真是個傻瓜。

駱成難道不是活生生例子嗎?

曾經的駱成對她比任昊書好上數倍,用了足足兩年她終于交出了自己的信任,最後等來的卻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背叛。

還有蘆葦,她曾經最好的朋友。

曾經無話不說,曾經徹夜不眠的聊天,曾經給對方承諾,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然後呢,她等到的是什麽?

消失了四年之久,四年之後蘆葦回到晉江,卻依然沒有給她任何的消息。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已經不想再失望,懶得去失望,所以就連一開始的期望,都不願意給了。

一個人過,也沒什麽不好。

但不管怎樣,今天的事情倪雪都要感謝任昊書,如果沒有任昊書,事情會發展到什麽地步,簡直不堪設想。

“今天我本來是要去給小小買點兒小魚幹的,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你家保姆在賣貓,當時我就靈機一動跟她說這貓我要了,只是口袋裏沒裝錢,讓她跟我回家去取現金,然後你猜怎麽着了?”

“怎麽了?”

“我領着她去了警察局門口!哈哈哈哈!當時她就懵逼了!”任昊書笑的十分狂野,顯然對自己的機智頗為自豪。

不光是他,就連倪雪也忍不住笑了,“如果你是保姆,你還笑的出來嗎?”

“這個假設不成立,我這麽帥氣可愛英俊迷人的男人,怎麽可能是保姆!”

“嗯,你開心就好……”

任昊書看着倪雪的側臉愣了半秒,覺得他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回到家中,已經是晚上八點。

小小被折騰了一天,又餓又渴,一回來就鑽進貓糧盆裏吃了個天昏地暗。

倪雪暫時不去管它,按照醫生的囑咐喝了藥後進浴室簡單沖了個澡。

洗完澡後肚子餓的咕咕叫,正打算叫外賣,就聽到門鈴響。

這麽晚了,誰會來敲門?

倪雪甩了甩還沒幹透的頭發,信步走向玄關,打開了監控。

監控的畫面裏是一張熟悉的笑臉,帶着頂鴨舌帽,人打扮的像個還沒出校園的小青年,手裏還提着類似于外賣的東西。

倪雪打開門後,他立刻把外賣拿出來獻寶,“還熱乎着!”

“你呀……”

就像一塊兒黏人的牛皮糖,一旦招惹就再也無法擺脫,倪雪拿他沒辦法,只好放他進門。

但任昊書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會兒時間太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便只是呆在門口把外賣遞給倪雪,“大晚上的就不進去坐了,我只是買飯的時候想起你還沒吃,所以順道給你也買了。”

倪雪接過外賣,神情略古怪的道:“謝謝你。”

一次兩次還好,每一次都承任昊書的情,這讓倪雪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雖然任昊書每次都說自己只是順手幫忙。

倪雪的性子雖比尋常人冷淡了些,卻也不是塊兒捂不熱的鐵石心腸,便對任昊書說:“以後有什麽事能用上我的,盡管開口。”

這話一出,無形中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任昊書先是愣了愣,而後咧開嘴傻笑着,露出嘴角若隐若現的兩個小酒窩。

他這副樣子,像極了得到獎狀後乖乖等待父母誇獎的小朋友,外加那清澈純真的眼,叫倪雪有種摸一摸他腦袋的沖動。

想到這裏,倪雪想起了上次西江月寄來的零食大禮包,于是便叫任昊書先別急着走,從屋裏拿出零食給他。

任昊書如獲至寶,“嗷,是我最喜歡吃的!家裏正好沒有存貨了!”

“是我一個讀者送給我的,我猜你應該會喜歡。”

“嘻嘻,有這樣的讀者,雪大你真幸福。”任昊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誇獎自己。

倪雪也不反駁,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送走任昊書後,倪雪便關上了房門,把還冒着熱氣的外賣放進碗裏,解決肚皮問題。

大晚上的,吃別的也不太能消化,所以任昊書便給倪雪買了馄饨小籠包。

這家店就在小區裏,倪雪也不是沒吃過。味道雖然不錯,但總覺得有些許差強人意。

倪雪只能感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這才吃了幾天保姆做的飯菜,外面賣的東西就已經入不了她的口了。

不過她餓了一下午,這一碗混沌倒是沒有浪費。

吃完以後頭發差不多也全幹了,倪雪躺在床上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心裏忍不住開始幻想着任昊書介紹來的保姆廚藝比上一個還要精湛。她只知道這個保姆有三十年的經驗,而她不知道的是,即将來家裏報道的保姆此刻正抱着手機四處搜刮菜譜,哪裏都不像是有經驗的樣子。

第二天,倪雪起了個大早。

沒人準備早餐,她必須自己惦記自己的胃。

沒懷孕以前懶得起床,早飯可能就這麽睡過去了,但出了昨天的事兒,她可不敢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小區外面的早點攤子一到早晨其實是非常熱鬧的,賣什麽的都有,琳琅滿目看的倪雪眼花缭亂。最後她在一家看起來比較幹淨衛生的早餐店裏買了包子雞蛋,又提了一袋豆漿上樓。

等她用過早餐,任昊書正好給她發來消息,說是保姆馬上就到。

倪雪把保姆的房間收拾了一下,又倒上一杯清茶,坐在沙發上等人來。

十分鐘後門鈴叮咚叮咚的響,倪雪立刻站起身來去開門。

只是門口站着的人……

“怎麽只有你?保姆呢?”

任昊書摸着鼻子,眨了眨無辜的眼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倪雪看着他的眼睛,兩人對視了足足兩秒鐘。兩秒鐘後,只聽嘭的一聲,倪雪關上了大門。

“唉,雪大你別關門,你先聽我解釋啊!”

任昊書急的在外面砸門,裏面的倪雪卻一句話也聽不到,一句話也不想聽到了。

她背靠着門,供起腰,身體不自覺做出防禦的姿态,滿腦子循環往複回放着一句話: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自從遇到任昊書,她的冷靜就很容易被打破。

倪雪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從一數到一百,然後拉開大門。

這個動作來的太過突然,讓一直在門外等待着的任昊書猝不及防,差點直接撲進倪雪的懷裏。

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便聽倪雪用極其冷淡的聲音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就不再瞞你。”

“沒錯,我的确有了孩子。”倪雪看着任昊書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從生理上看,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你,但你大可不必為此感到有什麽負擔。”

“我不會丢下他不管,相反,我會好好的撫養他長大,無論是誰都無法将他奪走。”

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任昊書聽的。

任家的家世遠勝于駱家,更遑論倪家。孩子身上流着任家的血,倪雪不得不慎重考慮。

像這樣的豪門,一來不會允許來路不明的女人生下繼承人,二來更不會允許自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憑任家在b市的權勢,自然有一千種辦法讓倪雪走投無路。

倪雪想要保住這個孩子,除非是跟任昊書結婚。可這樣一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不會有人奪走的,他是你的孩子,沒有人能把他從你身邊奪走,我保證。”

“我也保證自己不會貪圖任家的任何財産,等孩子出生,你可以定期探望他,甚至可以告訴他你是他的父親,但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改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任昊書垂下頭,小聲的道:“我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我沒那麽大的本事替你懷孕替你受苦,但我至少可以做點兒我力所能及的……”

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他萬萬不敢推卸。

“別看我現在這樣,我會做飯,會收拾屋子,能替小小鏟屎,也能陪你去醫院檢查,無聊的時候我可以給你講笑話,要是心情郁悶了,你揍我我也沒有怨言,這樣做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滿意足了。”任昊書擡起頭,彎起嘴角朝倪雪笑了笑:“其實我都做好了你不讓我認孩子的準備,但既然你說我可以認,以後可不能後悔啊。”

倪雪看着他的笑臉,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一個點毫無預兆的跳了跳。

是否是她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壞了些?

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其實還是有像任昊書這樣通情達理的男人。

對于他的請求,一時間她竟想不出什麽理由去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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