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梅憐寶是胖死的

寝房裏被五六個火盆烘的熱熱的,守在旁邊伺候的小倩、小櫻都開始往外冒汗。

丁香色床簾垂落掩住了裏面躺着的梅憐寶,孟景灏只将她的一條手臂拿了出來,讓坐在床頭的太醫切脈。

繡帷裏頭,梅憐寶面若金紙,氣若游絲,昏昏不醒。

孟景灏在旁邊坐着,靜靜等待,神色寡淡。

過了一會兒,太醫收回脈診,起身。

孟景灏立即站了起來,單手背後,僵立。

太醫做了個往外間請的姿勢,孟景灏知意,便率先走了出去,太醫緊跟在後。

外間正堂,孟景灏在上首羅漢床上坐定,這才問道:“如何?”

太醫拱手,“回禀太子殿下,是傷了心腑了,好在淤血吐出來了,若那口淤血吐不出來,堵住心脈就危險了。微臣先拟一個方子喝着,躺着靜養一個月,一定不要移動,一個月後,看情況微臣再更改藥方。”

太醫尤其強調了“躺着”二字。

孟景灏禁不住挺直了腰,“會留下病根嗎?”

“恕微臣才疏學淺,現在還不敢斷言,好好養着許是能全好。”

這一刻孟景灏心生一絲愧悔,卻被他決然的掐滅了,寡漠的道:“張順德,送蘇太醫出府,再派個人到尚藥局抓藥。”

“是。”

一出了房門,福順就趕緊從張順德手裏接過抓藥的活,一路往尚藥局跑,真是把吃奶的勁兒都拿出來了。

孟景灏在外間呆坐着,神情不由他自己控制的顯得有些木讷。

寝房裏,梅憐寶疼醒了,睜大眼睛看了看,只看到小倩和小櫻,就委屈的憋起了嘴。

小倩見狀,心裏一動,忙俯身一指外間,小聲道:“殿下在外頭坐着呢。”

“不稀罕。”嘀咕完這句,梅憐寶就扯着嗓子嚎起來,“你們殺了我吧,疼死了。”

“好心的,殺了我吧。”

這一嚎真牽動心脈,是真疼。

小倩吓的了不得,趕緊想去外面告知孟景灏,孟景灏就掀簾子大步走了進來,看見孟景灏,梅憐寶争寵的心就上來了,嚎的更大聲,疼的把一雙黛眉皺巴成了線團子似的。

“你想用小命争寵還是怎的,傷成這樣還不消停,你屬猴子的嗎!”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戲,孟景灏氣的了不得。

“好不容易病了,正是博殿下憐惜的時候,殿下不但不憐惜還呵斥,果然我就是比不上你的阿奴是吧,那你找你楚楚可憐的阿奴去啊,趕緊走趕緊走。”梅憐寶哼了一聲,把臉扭向床裏側。

“孤可從沒說過你比不上阿奴,是你自己心裏這麽想的吧,你自己也知道比不上你妹妹乖巧聽話是不是?”

小倩調整了一下之前太醫坐過的椅子,恭請了孟景灏坐。

“別跟我提她,你再提她,我下次就真弄死她。”

孟景灏小心的把梅憐寶的臉扳過來,盯着她的眼睛問,“為何那麽恨梅憐奴?”

“誰讓你那麽愛她。”梅憐寶瞪孟景灏。

見她就算傷成這樣還這麽活潑有生氣,孟景灏放松了身體,靠着椅背,帶出個哭笑不得的模樣,“孤那麽愛梅憐奴,孤自己倒不知道,莫不成你還有未蔔先知之能?”

孟景灏故意加重了“那麽”二字,放輕了“未蔔先知”四字。

梅憐寶的桃花眸忽的晶亮起來,此時此刻恨不能跳起來一舞,對啊,她倒是糊塗了,這時候孟景灏和梅憐奴這倆賤人還沒開始愛來愛去呢,仿佛是今年冬狩,對,就是今年,今年冬狩之時,在京郊楓葉山中遇到了大批的刺客,孟景灏和梅憐奴同時失蹤,等他們再回來後,梅憐奴就被提了位分,從那以後孟景灏待梅憐奴尤為不同,那才是他們發生的開始!

見梅憐寶咧着嘴傻笑,孟景灏拍拍她的小臉,“想到什麽好事了,說出來讓孤也笑一笑如何?”

“啥?”梅憐寶咧開的嘴巴還沒合攏呢。

“孤問你,你是否有未蔔先知之能,知道孤将來會深愛梅憐奴,故此恨梅憐奴甚深,是也不是?”

“啊?!”梅憐寶把看孟景灏的眼珠轉向床頂,看着床頂所繡精致的纏枝團花,驚喜道:“殿下,我的床頂繡紋還有只蝴蝶呢,繡的惟妙惟肖的,比真蝴蝶還真呢。”

孟景灏淡淡“哦”了一聲,“是嗎?”

梅憐寶把臉轉過來,極為認真的回答前一個問題,“殿下,阿寶沒有未蔔先知之能,騙人的是小狗。”

孟景灏沒說話,就那麽看着梅憐寶。

梅憐寶很真誠,在耳朵後頭豎起三根細指頭,發毒誓,“騙人的就讓阿寶下輩子和殿下再不複相見。”哼哼,這輩子争取拿下你,再狠狠踩下去,順便報仇雪恨,下輩子做小豬都不跟你好了。去死吧,賤人。

眼神很清澈,心裏狠狠的罵賤人,表裏不一,一心二用,很好,阿寶你太棒了。梅憐寶默默給自己鼓勁以對抗孟景灏這賤人黑咕隆咚的眼神攻擊。

孟景灏有點不舒服,嘴上卻嫌棄的道:“放心吧,這輩子孤已經受夠你了,你還想下輩子的事兒呢,美得你。”

“殿下,阿寶心裏好疼。”梅憐寶往下拽了拽錦被,露出薄紗紅蓮裹胸,她玉白的手就托住胸下圍,并往上有規律的推了推,那一對東西就波濤洶湧起來。

孟景灏先是瞪大了眼,只一瞬便淡然,擡頭看了看,見小倩小櫻有眼色的早就退了出去,便默默站起。

“殿下。”梅憐寶嘟起紅唇,微合雙眸,一副任君采撷的嬌媚模樣。

床沿陷下去一塊,梅憐寶激動的心都疼了,這孽畜,人家傷成這樣都不放過,不過,好刺激啊。

弄起波濤洶湧的那只手腕被攥住了,輕柔的按到了她的頭頂,梅憐寶吓死了,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啊,還是這種“馬上風”死于心疾的羞人死法。

“殿下,我病了,我病了,不能伺候你。”梅憐寶“嚯”的睜開眼求饒,頭頂,孟景灏是一張銜笑的大俊臉。

孟景灏又往下壓低頭顱,鼻息噴在梅憐寶的耳朵上,弄的梅憐寶耳朵都紅了。

“太醫說,虧得你吐出了一口淤血,若這口淤血吐不出來堵住心脈,你就必死無疑了。所以,你的小命是孤救下的。”

“啥?”梅憐寶懵了,腦袋一片空白。

“昨夜,體和殿偏殿,舞姬更衣之處,孤與卿情難自禁,從炕頭到炕尾的折騰,卿心脈之血難道不是在孤的賣力耕耘之下,輾轉挪移後,于今日巧合吐出的嗎?”

梅憐寶瞪大眼睛,難得的羞紅了臉,氣的,指着孟景灏的鼻子罵:“你好不要臉。”

這功勞都能被掰成他自己的,臉皮比她的還厚啊。

孟景灏起身,居高臨下的笑睨梅憐寶,“接下來的一個月,你老老實實給孤躺着靜養,吃喝拉撒都不許起來。”

梅憐寶的臉一霎就紅透了。

“你、你這個……”

“來人,進來伺候你們夫人。”說罷,轉身便走了出去。

“不要臉!”梅憐寶捶床大罵。

外頭花園裏,福順被收到消息過來探望的林側妃截住了,看過藥方之後,還給福順又原路返回。

日落西斜時,太子妃從皇後宮裏出來了,聽聞梅憐寶傷了心腑,更是可憐她不容易,便帶了分給她的夫人份例,親自來探望。

彼時,梅憐寶躺了已有半日了,睡了一覺醒來,精神頭旺盛,正折騰小倩小櫻,讓她們給講個鬼故事解悶。

“您饒了奴婢吧,奴婢膽子小的很,哪裏敢聽什麽鬼故事。”兩個小丫頭青澀的小臉都皺巴成苦瓜了。

太子妃在寝房門口就聽着她們主仆的對話了,笑着進來,“你想聽鬼故事,回頭我給你找個專講故事的說書娘子。”

“太子妃你來了,婢妾不給你行禮了,傷了心了,動一動就要命。”梅憐寶嘆聲嘆氣,“得躺一個月呢,怎麽過呦。”

小倩忙在床邊安置了一張椅子請太子妃坐,太子妃坐下後,也跟着嘆了口氣:“你受苦了。”

“沒有沒有。”現在有的一切都是她賺的,高興還來不及。

太子妃又道:“原本我就想好要罰你禁足一個月并把女四書都讓你抄一遍的,這下好了,你就躺一個月吧,女四書你也不能抄了,好好養着。”

“是。”梅憐寶看向跟在太子妃後面進來的幾個宮女,還有個熟臉——藍玉。

藍玉沖梅憐寶笑笑。

太子妃便道:“按夫人的份例,你該有一個掌事兒宮女,兩個二等宮女,四個小宮女,兩個小太監,兩個大太監。太監我都給你留在院子裏了,宮女就都帶進來讓你看看,你瞧着誰好就讓誰做你院子裏的掌事兒宮女,再提上來一個掌事兒太監,你現在也是一院之主了,再不能像之前那麽莽撞。”

梅憐寶點頭,“阿寶都記住了。”

太子妃摸了摸梅憐寶的臉,“我就不打擾你靜養了,你的氣色差了許多,好好養幾天,我也不讓她們來打擾你,等你養好點,再讓她們來看你。”

“多謝太子妃,您和皇後娘娘一樣,都太貼心了,阿寶好感動。”她記得不錯的話,皇後乃是太子妃的小姨母。

太子妃便笑道:“我都聽皇後娘娘說了,你喝毒液都還想再要一碗呢,怕毒不死自己怎的,就沒見過你這樣的。”

梅憐寶笑道:“是真的,皇後娘娘給我喝的那碗汁液好喝極了,太子妃您給阿寶打聽打聽是什麽甜漿啊。”

“我問了,是蜜桔甘蔗甜漿熬出來的,海南省進貢上來的幾框鮮蜜桔,皇後娘娘分了我兩筐子,回頭我讓紅珠給你送一大盤來。”

“太子妃你太好了。”梅憐寶也不得不承認,太子妃黎明心是個把自己的位置、身份、目标、需求看的很透徹的人,她也會嫉妒,卻很能擔當起太子妃的身份,将來,若孟景灏沒被廢,順利登基的話,黎明心是個能擔得起“母儀天下”四字的好皇後。

太子妃笑了笑,給梅憐寶掖了掖被子,起身道:“你好好養着,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恭送太子妃。”梅憐寶心裏嘆着氣道。

如此,梅憐寶就過上了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的日子。

太子妃果不食言,第二天就把一個胖乎乎的說書娘子給送來了,說的都是鬼怪故事,梅憐寶聽的津津有味,尤其聽到一出還魂記時,還激動的給拍巴掌呢,很是大方的賞了說書娘子一塊玉佩,這玉佩還是從她自己的床帏裏頭拽下來的,沒辦法,她的嫁妝銀子都被文夫人忽悠去了,她現在手頭上真是一分銀子都沒有。

孟景灏這不要臉的,沒良心的,自從那日走後就不見人影兒了,梅憐寶暗暗發誓,一定要把他迷的失魂失心才不枉她重活一輩子。

于是一邊聽鬼故事一邊回想上輩子學的那些媚惑男人的本事,暗戳戳準備等養好了傷再去和梅憐奴争寵。

在床榻上渾渾噩噩養着傷,忽有一日早晨,梅憐寶想起一事,掰着手指頭算冬狩的日期,仿佛是年後初幾,年前皇帝封筆後,大臣們會放七八日的假,君臣共歡,冬狩就是在這個時候。

算來算去不足兩個月了,可她這心傷卻不見得能在兩個月內全好,不能全好,她怎麽跟着去冬狩,不跟着去冬狩怎麽阻止孟景灏愛上梅憐奴那毒蠍子,一旦孟景灏愛上梅憐奴那毒蠍子,她之前所做的那些都白搭,罪都白受了。

心裏急的上火,梅憐寶卻不敢亂動,落下心疾随時都能猝死,可讓她看着梅憐奴得逞她又很不甘心。

匆匆又過去了半個月,這期間她明顯的感覺自己胖了,她那腰,以前自己兩手就能掐過來,現在脹大了一圈,臉也圓乎了,梅憐寶更急了,沒了美貌身材怎麽去勾搭孟景灏,于是決定一頓少吃些,誰知太子妃太疼她了,知道她減了飯量還特特來看望,梅憐寶羞愧的把臉埋被窩裏,被太子妃訓斥了一頓不算,第二天又被福順傳孟景灏的口谕訓了一頓,于是飯食更豐盛了。

今兒魏夫人給送一碗人參雞湯,明兒文夫人給送一碗香菇肉羹,後兒李夫人、小文夫人輪流給送,最壞的是楊側妃,每回送都給送一籠,不是鲟魚香菜包子,就是雞肉香菇包子,各色包子輪流送,她每次都說不吃,每次聞着那香味兒都口舌生津,慢慢的她和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胖了。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梅憐寶欲哭無淚,“拿走拿走。”

小倩聽話的捧着包子要撤,梅憐寶臉扭在裏側,手卻死死抓着托盤,小倩哭笑不得,“夫人,您吃不吃?”

“今兒是什麽餡的?重樣兒的咱可不吃。”梅憐寶重重一哼,當她不知道那些女人打的什麽主意,把她喂成豬,消減了美貌,她們就沒有威脅了,哼!

小倩道,“牛肉青椒餡的。”

禁不住津液就分泌出來了,梅憐寶咬着被角嗚咽,“要了卿命了,楊側妃你和我什麽仇啊。”

哈哈大笑聲忽的傳來,梅憐寶轉過腦袋,看着走近的林側妃,斜着眼睛道:“貴腳踏賤地,林側妃有何貴幹啊。”

“生氣了?”林側妃在床畔坐下,笑吟吟的問。

“婢妾哪敢生林側妃的氣,林側妃來做什麽?看看我胖沒胖成豬?”

“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林側妃扭扭梅憐寶的臉蛋,“你真胖了。”

“滾。”

林側妃又是一陣大笑,一伸手,丫頭青葉便将一個檀木盒子放在了她手上,林側妃點着這盒子道:“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嗎?”

“不知道,你不會也給我送好吃的吧,真想我胖死嗎?”梅憐寶氣憤的握拳。

“靈芝養心丸。”林側妃得意的睨着梅憐寶。

梅憐寶眼睛一亮,激動的去握林側妃的手,“養心的?”

“自然是養心的。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嫁妝翻遍了,你知道,我娘家世代列侯,書香門第,就古籍和古方多,我愛看書,記得嫁妝裏有,這半個多月我就研究這靈芝養心丸了,這靈芝養心丸最關鍵的一味在于靈芝,非百年以上的不可,可巧我嫁妝裏也有。”

“做什麽對人家這麽好?”聽着林側妃表功的話,梅憐寶扭捏了。

“不要拉倒,青葉,拿回去。”

“要要要。”梅憐寶忙伸手來抓,林側妃趁勢給她,“一日三粒,早中晚,我保你一個月內就能活蹦亂跳的,我這方子可是前朝神龍年間,宮裏的禦方。神龍盛世,那會兒萬邦來朝……”林側妃忙住了口,收起敬仰之态,“那是個禁忌,咱們不能說。看你養的這樣白胖,我就欣慰了。”

說罷,林側妃又是一陣笑。

梅憐寶可不管林側妃怎麽嘲笑她,有了這靈芝養心丸,她就可以去冬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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