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色很暗, 無星無月, 四周透露出一股森冷的氣息。

這裏是一棟待拆除的廢棄廠房, 空氣中流轉着難聞的黴味以及腥臭味。

四周黑漆漆的，不見一絲亮光。

蘇妍緊跟在韓彥修的身後，猶如幽靈一般，迅速地一掠而過, 轉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如果從外面來看，這棟老舊的廠房和尋常待拆的建築一樣，平平無奇，并沒有什麽值得留意的地方，可是一旦經過深入查看之後，你就會發現裏面其實另有乾坤。

夜色清寂，耳邊似乎只有幽幽的風聲。

和夜同色的身影從半空中飛身落下, 慢慢地走進廠房的深處，眼看着就要走到盡頭時, 蘇妍隐約感受到地面傳來一陣顫動。

“在地底下？”她的眼裏暗藏着一絲驚訝，回身往韓彥修的方向看去, 臉色微凝，“是地下Club？”

有一種人，習慣藏身于暗處，就像蝙蝠, 晝伏夜出，的确像是彼岸虛華的風格。

韓彥修輕應了一聲，緩步走到她的身側, 淡聲道：“入口就在那口井內。”

井？

蘇妍沿着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在角落頭裏看到一口沒有被封上井口的古井。

“藏得夠深，夠隐秘。”她繞着井口走了一圈，井內暗如深淵，伸手不見五指，只見她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手電筒，往井內一照，人也随之一躍而下。

地下Club的入口在井壁上。

蘇妍推開壁上的暗門，旋身閃了進去，韓彥修緊跟在她的身後。

貓着腰拐過好幾道彎，終于看到一線微弱的燈光從深處溢出，随着他們越走越深入，燈光也愈來愈亮，音樂逐漸清晰的同時，牆壁顫動的頻率也在逐步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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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十米的地方就是地下Club正宗的大門。

蘇妍正打算上前，韓彥修忽地攔住她，并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金色的卡片，這金卡便是這間地下Club的會員卡，如果沒有會員卡，不管來人是誰，都會被地下Club的保安無情扣留，直到查清身份為止。

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會員卡以及早就準備好的面具，她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将面具戴上。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Club，門後有服務員負責較對他們的身份信息，服務員的身後則站着兩位人高馬大的保安。

确認過會員信息，蘇妍和韓彥修順利入內。

耀眼的燈光來回閃爍，舞臺上的女郎正跳着熱辣的勁舞，臺下的客人同樣熱情高漲，搖頭擺尾的，像是沒有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凝眸掃視了一圈，她和韓彥修走到吧臺，各自點了一杯酒。

默默地看着吧臺後的調酒師動作利索地調着酒，她的目光未曾移動過半分，當被調成果凍色、顏色還層次分明的酒被推到她的面前時，長相帥氣的調酒師對她微微一笑，随即回到工作崗位上。

從目前來看，這裏就像一間常見的地下俱樂部，并沒有其他的異樣。

輕輕地晃了晃杯中的酒，眸光微轉間，她的視線落在吧臺後、櫃臺內的一尊佛像上，佛像前插着三炷香，袅袅的煙雲徐徐上升，最後融入于空氣當中。

這間地下Club的空間并不小，但由于空氣不怎麽流通，所以彌漫着各種氣味，其中包括酒味、人體的汗臭味，還有一股詭異的香氣。

蘇妍的眼裏浮現出一抹困惑。

這香味，似曾相識，她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何香。

收回目光，偏過頭，她看見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似有若無地暼了眼她手裏的酒杯，那眼神，仿佛是在好奇她手裏這杯酒的味道。

“要不我們換一換？”她半開玩笑道。

他微一擡眸，神色依舊淡淡的，帶着一種讓人難以親近的高冷，他的身側，蘇妍迎視向他的目光，挂在嘴角上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

眼睑微微垂下，他不發一言地和她互換了杯子。

“忽然發現你好乖。”她竊笑，偷偷湊近他，在他的耳邊吹了口氣，将他不覺繃緊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意味深長道，“很好調戲的樣子。”

“別鬧。”他向後挪了挪身子。

蘇妍緩緩坐正身子，唇線輕揚間，默默地看着他渾身僵硬又不自在地喝了好幾口杯裏的酒，視線再落到她身前杯中的紅酒，見他擡眸看來，她對他一笑，微微抿了一小口。

腦海裏忽地閃過一道畫面，她悄然皺眉，臉上的神色卻并無什麽變化。

端着紅酒起身，面對眼前的情景，她頓時覺得腦袋疼，震耳欲聾的音樂、眼花缭亂的燈光、瘋狂舞動的身軀，是她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景象。

憑着腦海中那一閃而過的畫面，她若無其事地穿過人群，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四周。

走到偏僻人少的位置，蘇妍擡起手，手指輕輕地滑過牆面，一陣幾乎難以分辨的腳步聲傳來，她回過身，對前來找她的韓彥修抿唇一笑。

“裝修低調卻奢華，不愧凝聚了他們藏身暗處千萬年的黑暗精華。”她的眼裏浮現出嘲諷之色，“像這樣的地下Plub怕是不只一處，這一片大陸，想必已被彼岸虛華侵蝕殆盡，若有一天他們決定走出黑暗……”

這個世界是否會像千年前的星羅大陸那樣，動蕩不安？

蘇妍話未說盡，但是背後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略顯清冷的眸光投向韓彥修，再轉至一道正朝着他們方向逼近的高大人影，不容多想，她倏地閃入黑暗之中。

如果她沒有辨認錯誤的話，畫面中顯示的機關應該就在這附近。

她摸索着往一條暗沉沉的通道內走進，還沒走多遠，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已經追了上來，他的身後還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叫嚣聲。

面具後的容顏驟然一凝，她繼續向通道深處走去。

當她的手隔着牆紙碰到一塊異樣的凸起時，還不等她仔細考慮一番，腳下突然一空，她的人随之落下，陡地墜入湍急的流水當中。

這一意外，蘇妍始料未及。

不受控制地喝了幾口水之後，她慢慢浮出水面，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地飄了大半個小時，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這一刻，暗沉的地下河終于現出了一點亮光。

她心下一喜，卻不知自己開心得太早。

眼看着那點微光越來越亮，她心裏的疑慮就越來越重，果不其然，在她的視線豁然開朗之際，水流突然加速，她的人也随着瀑布直墜而下，有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感覺。

頭暈目眩地被海水沖到岸邊，她在沙灘上躺了很久，仿佛要在這躺到地老天荒。

“你怎麽樣？”一片陰影遮住了她頭頂的光線，看起來同樣狼狽的韓彥修站在她的身側，低頭詢問。

“還好。”伸手抹了把臉，蘇妍這才發現他們兩人臉上的面具早就不見了蹤影，緩緩地坐起身，她嗤笑道，“過慣了安逸的生活，總以為那些刀光劍影的日子已經和我們離得很遠很遠，以至于到了現在，我竟差點沒能分辨出自己如今其實正身陷在幻境當中。”

進入那口古井的時間大概是午夜一點鐘，從她踏過井壁上的那道暗門到墜落暗河，前前後後加起來花掉的時間，最多一個小時。

這樣算起來，即便他在暗河內漂流上兩個小時，那外面的天色也最多只是晨光。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當時天上的太陽明明已經高高挂起，就和現在差不多的位置，應該是中午十二點左右。

所以……她現在定不是身在真實的世界裏。

韓彥修保持沉默。

蘇妍站起身，環顧了圈四周，發現這裏是一座海島，而他們墜落的那道瀑布已經消失無蹤。

“走吧，上去看看。”她率先往海島上走。

蘇妍和韓彥修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有一股不同尋常的勁風宛若浪潮一般迎面撲來，她心下一凜，人随之飛身而起。

在海島的中心處，有一座山谷。

谷內，有一片詭異的花海。

花海之中，她看到了一抹她熟悉的清影，那頭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揚舞動，周身似籠罩着一個朦胧的光圈。

一陣細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毫不猶豫地回身攻去。

“你！”那熟悉的面容閃過一抹驚訝，卻動作靈活地避開她的攻擊，顯然早就有所準備。

蘇妍冷然一笑，輕擡手，環在她手腕間的手環忽然像一個機關一樣不斷地變化着形狀，最後出現在她手裏的是如鏡子一般的東西。

乾坤可以根據其使用者的意願幻化成不同的形态，每一種形态都有它不同的作用，威力無窮。

将乾坤往上空抛出，鏡面反射出成千上百道金色的光，瞬間困住那人活動的自由，令他再也沒有辦法挪動半分，一縷淡淡的燒焦味随風散開。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身形再動，揚手收回乾坤，一瞬的時間，她已經點住那人的穴道，氣勁震蕩間，竟直接斷了他的四肢經脈。

他一臉驚駭地看着她，五官漸趨扭曲。

蘇妍似笑非笑地伸手扯下他臉上被割破的人、皮、面、具，無視他蒼白的臉，眸光很冷，冷到噬人心骨：“多謝閣下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