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夏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依舊垂着視線,說話軟綿綿小小聲,輕聲細語的。嚴言就站在她面前,也有些聽不分明。

“我前陣子閑着沒事總愛沒話找話和他閑聊嘛,他都會搭理我,”夏沫苦着臉,“我後來想試探一下,不主動找他,發現他根本不會主動來和我說話。”

“呃……”嚴言舔了舔嘴唇,“那個……”

“但是昨天晚上,他突然……”

“在聊什麽呢,”應天揚的聲音突然響起。

夏沫原本正在認真傾訴,猛然聽見心上人的聲音,吓得不輕。雖然沒出聲驚叫,但整個人很明顯的蹦了一下。

嚴言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所謂“吓了一跳”是一種什麽樣的畫面效果。

“怎麽了,”應天揚應該是想露出自然的微笑,可惜有些失敗,表情古怪極了,“說什麽呢那麽激動啊?”

“沒有!”夏沫一百八十度用力擺手,接着用眼神示意嚴言,“随便聊聊的!對吧?”

嚴言尬笑:“呵呵。”

應天揚盯着她慌張的面孔看了幾秒,接着伸手抓住了嚴言的手腕:“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要和小嚴說,能把他借我一會兒麽?”

其實,若非應天揚突然出現,嚴言是有打算要提醒一下夏沫的。

他沒那麽愛管別人的私事。但應天揚的這種行為,他看着不舒服。更何況,夏沫還是他暗自欣賞着的女孩子。嚴言實在不願意看到她傷心的模樣。

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早點讓她知道應天揚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比較好。

不過應天揚強勢拉着他走,他一時間也找不出理由拒絕。

就這麽一路被帶到了走廊上。兩人才剛站定,應天揚立刻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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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和方才很不一樣,和嚴言印象中熟悉的應天揚也有所區別。

平日裏的應天揚,作為劇團裏的前輩大腕,大多數時候都是非常沉穩有風度的。可此刻,他的模樣帶着顯而易見的慌張。

“你是指……哪方面?”嚴言問。

“你剛才在和夏沫聊些什麽?”應天揚也問。

“随便聊聊而已,她不是說了麽……”

嚴言說得非常勉強。他心虛得很,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他說的任何假話,最後都會以各種形式回饋在他身上給他帶來苦惱。

應天揚明顯不信。他一臉嚴肅,眉頭微蹙,沉默了一會兒後又老話重提:“今天上午在醫院和我一起的那個人,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嚴言沖他尴尬地笑:“我知道啊,你說過了。”

“我和他同時出現在那種地方确實顯得有點奇怪,”應天揚伸手用力抓了兩下頭發,“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你說。但事實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嚴言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應老師……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你說?”應天揚看着他。

“你是擔心我到處宣傳,還是擔心我告訴夏沫姐?”

應天揚竟一時無語。

“……你不希望夏沫姐知道?”嚴言說。

“不管你告訴誰,那都不是事實真相,你明白嗎?”應天揚說。

嚴言移開視線:“夏沫姐人挺不錯的。她是個很……很認真,很可愛,很值得好好對待的女孩子。”

應天揚沉默了一會兒後,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

“真的很奇怪!”嚴言坐在沙發上,用力拍了好幾

下膝蓋上的抱枕,“你說這個應天揚到底是怎麽回事?”

虞文洛站在他面前,不知為何神情略帶緊張,顯得手足無措。

“我哪知道啊。”他說。

“他今天和我說那些的時候,我差點就真的信了他是清白的了,”嚴言說,“你不知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多誠懇。”

“這麽說就還是沒有相信了,”虞文洛問,“為什麽呀?”

“也不是沒信,就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信,”嚴言抱着靠枕,“我覺得很奇怪。如果他說的是謊話,按照他這種做派,有人主動示好,沒理由只是吊着人家不下手對不對?”

“什麽意思?”虞文洛心不在焉,智力又不在線了。

“他要是一個濫情的花花公子,夏沫姐對他有意思,他為什麽不下手呢,”嚴言說,“但你要說他對夏沫姐是認真的,也不像啊。兩情相悅,在一起不就好了,拖什麽呢。”

虞文洛想了想:“也許是雖然不喜歡,但也不願意放棄自己樹林中的每一棵樹?”

“……這也太垃圾了吧。”嚴言用力丢抱枕。

“你很生氣啊?”虞文洛問。

“夏沫那麽好的一個姑娘,又對他一片真心,他現在這種态度,誰看着會舒服。”嚴言小聲嘟囔。

虞文洛看着他的臉,抿着嘴唇,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哦對了,夏沫喜歡他的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嚴言說,“……雖然你也沒地方說。”

若非實在憋不住這一肚子的吐槽欲望,虞文洛又恰好同他一起在醫院裏看到了應天揚,嚴言原本并不想把別人的私事說出來。他在心中自我安慰,虞文洛再怎麽說和他也是合法夫夫,伴侶之間交流這類話題應該沒什麽奇怪。

“你和夏沫……關系非常好嘛。”虞文洛突然說道。

“還行吧,”嚴言覺得有點兒別扭,“她一直以來都挺照顧我的。”

“……就這樣?”虞文洛問。

“不然呢?”

虞文洛還是盯着他的臉看,似乎是想從他的神情中強行讀取到一些信息。

嚴言不由自主緊張了起來。他心中突然産生了不祥的預感。虞文洛這個人,靈光一閃時的突然機智,總是令他手足無措。

生怕被看出自己對夏沫的那些小悸動,嚴言趕緊扯開話題:“對了,你今天下午又烤餅幹了呀?”

虞文洛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還是看着嚴言的臉,表情有些糾結,不出聲。

嚴言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自說自話:“我剛和人家說你發燒到四十二度,你卻在朋友圈裏貼烘焙作品,這不是在給我添亂麽。”

“……對不起。”虞文洛說。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一點,或者你發的時候把夏沫他們屏蔽掉就好了。”

他說完,十分随意地挪了一下屁股。手自然下落,突然在沙發墊的縫隙間隐約摸到了一個硬硬的角。

“什麽東西啊?”嚴言覺得好奇,傾過身去想看個究竟。

就在此時,虞文洛竟猛然挑起撲了過來。

他用非常強硬的姿勢擠到了嚴言身邊,一屁股坐在了那個靠墊縫隙上。大腿甚至壓住了嚴言的手。

嚴言用力把手抽了出來:“你幹嘛!”

“沒、沒什麽啊,”虞文洛說,“我站累了休息一會兒。”

嚴言心想,我要是信,那豈不是比你還傻。

“你在我家的沙發裏藏了什麽東西?”

虞文洛還是搖頭:“沒有啊,你別亂想。”

嚴言皺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仔細回憶一下,方才自己剛到家打開門時,虞文洛似乎就是坐在沙發上的。當時嚴言一肚子話想要趕緊找人傾訴,自然也沒心思留意虞文洛的神态語氣動作是否有貓膩。

今天領導惦記着他家有個高燒病人,特地叮囑他早些回去。所以嚴言到家時間要比平時提前不少。

看來,虞文洛當時可能正坐在沙發上做些什麽。嚴言意外出現後,他驚慌之下把手裏正拿着的東西塞進了沙發墊的縫隙。

難怪剛開始說話時他看起來如此不自然。

虞文洛個子比嚴言略高一些,又是個Alpha。嚴言想要靠武力強行把他推開自然不可能。外加這傻子脾氣有點兒倔強,想要靠兇他把他吓走估計只會适得其反。

于是嚴言決定用懷柔政策。

他看着緊挨着坐在他身邊的虞文洛,輕輕嘆了口氣,還搖了搖頭。

“……連你也有事情瞞着我了。”

“诶?”虞文洛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我沒有,我只是,我那個……”

“算了,”嚴言不再看他,沉着臉站起身來,“随便你吧。”

他說着轉過身,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了一步。

虞文洛果然立刻跳了起來,緊緊跟在他身後:“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生氣。我……”

他還沒說完,嚴言飛速轉身,撲到了沙發上,從縫隙裏摳出了那個硬硬的東西。

拿在手裏仔細一看,愣住了。

那是他前陣子剛發現懷孕時他大伯在幫他建過卡後塞給他的孕夫注意事項手冊。他回到家後随手一丢,時隔一個多月早就已經抛在了腦後。

“你從哪裏翻出來的呀?”嚴言茫然地看着虞文洛。

虞文洛沒回答。他正保持着一個身體前傾手向前伸的詭異姿勢,眼睛瞪得賊大,視線落在嚴言手裏的那本手冊上。

嚴言一臉好笑的看着他:“這有什麽好藏的?”

虞文洛站直了身子,舔了舔嘴唇:“我無意中看到的……想看看有什麽需要注意的點,平時也能多照顧着你一點。我也不想總是添麻煩。”

他一副特別老實乖巧的樣子,看的嚴言心頭一暖。

原來虞文洛不是在幹壞事。他就是關心自己,還臉皮薄不好意思。

欣慰的老父親嚴言笑着安撫:“你有這份心我就……”

他說到一半,卡住了。因為他在這本冊子的某一頁上發現了一個淺淺的折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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