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嚴言非常煩躁。

被安然誤會時,他只覺得無奈和哭笑不得。但虞文洛不依不饒,他卻發自內心感到不爽。更不爽的是,明明理智上知道自己沒必要非得對虞文洛解釋,可想到他依舊在誤會,又無比介意。

嚴言當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自己和自己賭氣。

迷迷糊糊入睡前,他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要堅持到底千萬別把這蹬鼻子上臉的Alpha當回事。說了不介意他怎麽想那就是不介意,不信拉倒。

然後夢裏的嚴言一整晚都在耐心地對着虞文洛擺事實講道理,努力告訴他自己和應天揚之間清清白白,毫無瓜葛。

夢裏的虞文洛很不要臉,對他說要我相信除非你親我一下。

第二天醒來,嚴言疲憊不堪。

出了房間,發現虞文洛已經起來了。兩人昨晚算是不歡而散,如今面對面,多少有幾分尴尬。嚴言還在心裏偷偷鬧別扭,硬憋着沒主動開口。

倒是虞文洛,在見到他後便出聲打了招呼。

嚴言有了臺階,立刻下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翻虞文洛,發現似乎不太對勁。

“你大清早怎麽穿得那麽整齊,要出門嗎?”

虞文洛平日裏在家打扮得總是很随便。除了剛來的那幾天外,時常睡衣睡褲,還頭發亂翹。但今天,他已經換上了外出時會穿的行頭。這個Alpha對自己的形象好像還挺在意,比嚴言要來的更精致一些。當初帶來的行李箱裏各類潮牌不少,搭配起來有模有樣的。

“我開學了,”虞文洛說,“以後不能每天泡在家裏啦。”

嚴言驚訝:“那麽突然?”

“本來前兩天就想告訴你了,沒找到機會。”

他這麽一說,嚴言才意識到,這幾天來他們每次都是聊得好好的最終卻不歡而散。

“那……你在學校吃飯什麽的,還方便嗎?”

“你放心,我們學校食堂很便宜的,我卡裏還有些錢,餓不死。”虞文洛笑着說道。

嚴言點了點頭,又問:“你坐車過去?交通卡裏也有錢嗎?”

虞文洛大概是沒料到他啰嗦的如此細致,愣了一會兒才點頭:“有吧。”

“你今天刷卡的時候留意一下,別等用完刷不了了才發現。”嚴言又叮囑。

虞文洛一臉古怪,點頭應下後突然問道:“對了,你喜歡吃中式的點心嗎?”

“還行吧。”嚴言說。

他不是那種特別挑剔的美食家,對甜食無論中式西式都來者不拒。不直說非常喜歡,只是因為不好意思。

虞文洛再次點頭:“我知道了。”

昨天那點不愉快,好像不知不覺就煙消雲散了。

這讓糾結了一整夜的嚴言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子。

但到了排練房後,他就沒心思再去考慮這些了。新增加了兩個需要熟悉的角色,必須做的功課還是不少。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時間,嚴言又隐隐察覺到了應天揚對他的關注。

不止應天揚,連安然都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嚴言別扭的不行。糾結了一會兒後,他故意對着不遠處正在與人聊天的夏沫招了招手。

夏沫見狀,很快應着聲跑了過來。

半分鐘後,應天揚悄悄靠近。

遠處,安然躲在人群後用手機遮着半張臉暗中觀察。

嚴言心想,真是夠了。他決定還是從最讓人迷惑的源頭開始好好探個究竟。

于是,他搶在應天揚憋出強行加入的話提前主動對他打了招呼:“應老師,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想要單獨請教你一下。”

可惜嚴言終歸不是擅長逼問的類型。而且面對前輩,也做不到特別強硬。說是請教,态度确實溫和有禮。

但當他委婉地對應天揚昨天的行為表示了疑惑後,應天揚十分坦蕩的點了頭。

“我看你好像不想公開這件事,”他說,“但懷着孕,做那些動作肯定不妥對吧。萬一出點事,對整場演出的影響太大了,這個險不能冒。”

他不僅承認了,還把理由也解釋了。聽起來有理有據,令嚴言無比信服。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費心了。”

應天揚擺了擺手,接着笑道:“不過你居然能發現,我倒是沒料到。我應該不算多管閑事吧?”

嚴言趕緊搖頭:“當然沒有,幫了我的大忙。其實你應該告訴我的。”

“……有點尴尬嘛,”應天揚苦笑,“畢竟你都瞞着大家,我也不好意思主動提。”

嚴言羞愧不已,還微微有些感動。

應天揚又說道:“但是,既然你專程來和我說了,我還是提醒你一下。懷孕對于排練和演出肯定是會有影響的,你應該不會是默認自己很少上臺所以才……”

“我不是,”嚴言趕緊搖頭,“我可以克服的。”

“身體上出狀況,只靠意志力是克服不了的,”應天揚說,“我不可能保證每場都能上臺。”

嚴言斟酌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應老師你放心吧,這孩子我沒打算留着。”

應天揚愣了一下,沒開口。

“總之……到時候應該會請幾天假,但不會耽誤很久的。”

應天揚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問道:“我能理解你對舞臺的熱情,這是好事。但……你愛人沒意見嗎?”

“我……我們……還想再多過過兩人世界。”嚴言說。

應天揚蹙着眉,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嚴言看着他這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好機會。

“應老師,那你是不是……”他試探性地問道,“快要當爸爸了?”

原本還一副前輩做派的應天揚當場表情就不對了。他眉頭糾結無比,還伸手扶住了額頭:“都說了,那只是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沒信。”

“……”

“我這個朋友也沒有懷孕,我陪他去那兒是有別的原因,”應天揚說,“但別人的私事,我不方便說。”

“……”

眼見嚴言一臉将信将疑,應天揚神情愈發無奈。

“算我拜托你,”他說,“別和別人提起這件事,行嗎?尤其是這次演出相關人員。”

嚴言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心裏想着的話說了出來:“你想說的是不是……尤其是別告訴夏沫姐?”

“……”

“你和她……”

“沒什麽,”應天揚轉過身,“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回去吧。”

太令人迷惑了。嚴言極其想要找個人傾訴。可惜能讓他傾訴的唯一一個對象,昨天才為了這個話題和他不愉快過。

和虞文洛鬧矛盾會讓嚴言感到極其煩躁。他實在不想重蹈覆撤。

這家夥懷疑他和應天揚之間有暧昧,純屬無稽之談。應天揚對他的态度很明朗,完全是對同事後輩的立場,十分得體。

唯一會讓他糾結失态的,只有在擔心嚴言會把那天的事告訴夏沫的時候。

嚴言越想越覺得疑惑。既然那麽在意,為什麽不接受夏沫的感情呢。若真如應天揚所說,一切都是誤會,那夏沫能和他在一起,該是一件好事吧。

嚴言發現自己的心态無比成熟。暗戀的對象若能如願以償得擁有一個好的歸宿,他樂見其成,還很想祝福。

這是多了不起的境界啊,嚴言暗自感慨,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偉大。

臨近排練結束,嚴言在整理時發現手機上有一條留言。

——你那邊結束了嗎?什麽時候回家呀?

來自虞文洛,發送時間是半個小時以前。

——現在就回去。你到家了嗎?

雖然不知道虞文洛幾點下課,但眼下已經過了八點。才剛開學,課程應該不至于拖到那麽晚吧。

剛發送完,立刻收到了回複。

——等我十分鐘好不好!

嚴言回複了一個問號。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八分鐘後,當嚴言整理完畢和同事一一道別走出了大門,一眼望去馬路對面有個特別熟悉的人影正在小跑。

嚴言停下腳步,眯着眼仔細看了幾眼那個燈光下的模糊身影。在确認了那人身份的同時,對方擡起手來,十分誇張地沖他揮了兩下。

離得有點遠,又背着光。嚴言看不清對方容貌,卻很篤定此刻對方一定笑容燦爛。

虞文洛飛快地過了馬路,興沖沖跑到他面前,停下腳步時額角上帶了些許汗珠:“好巧呀,我們一起回去吧?”

嚴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巧?”

“……巧啊,”虞文洛說,“我剛剛打算回家,你就回我消息。我跑過來,正好。”

嚴言記得虞文洛曾經說過,他的學校離這兒很近。這套說辭聽着沒什麽問題,可嚴言卻覺得十分刻意。但他也不想點穿。

“那走吧。”他說着,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虞文洛腳步跟上,視線卻明顯往嚴言方才出來的方向拐。

“你在看什麽呢?”嚴言好奇。

“你的同事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怎麽了,”嚴言問,“是不是我們團裏有你喜歡的演員?我可以幫你介紹啊。”

虞文洛看了他一眼:“有是有的,但不用介紹了。”

一直走到了車站,嚴言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暗自猜測,虞文洛方才偷偷打量,莫不是在找應天揚。這個令人頭痛的Alpha,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在惦記。

知道沒必要解釋,可嚴言實在忍不住。

“今天我問應老師了,”他非常突兀地說道,“關于昨天他幫我的事和那天在醫院的事。”

虞文洛終究沒什麽城府,立刻回過頭來:“他說什麽了!”

嚴言看着他的臉,也不知為何突然就笑了。

“他說幫我是因為知道我懷孕了,不想因為我的原因對整個演出造成影響,”嚴言說,“完全是出于對所有人負責的角度才會這麽做。”

虞文洛看着他,不置可否。

“還有……他真的非常在意夏沫姐,”嚴言說,“我肯定沒誤會。”

“你就那麽确定嗎?”

确定啊。

嚴言在心裏小聲嘀咕,一個Alpha為了在意的人突然變得有些冒傻氣的樣子,他每天都見,怎麽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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