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走
“小少爺?”
老管家找衣服的時候順便把那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櫃收拾好了,幾套造型奇特的衣服整理去了另一個櫃子裏去,池懷霖總是把當季的新款挑也不挑就送過來,有些穿起來實在是不适合小孩,饒是他這個老人家看了,都覺得害臊。
只是這麽一折騰時間有些久了,也沒注意到樓下的動靜,再下來時,餐廳裏空蕩蕩的,粥上都覆了一層薄膜,哪還有什麽人影。
因為之前也有不想吃飯躲起來的事情,再加上家裏有監控,老管家一開始并沒有多想,只是一邊叫着,一邊在房間裏搜尋着,直到繞了一圈還找不着,才開始慌張起來。
“小少爺?小少爺!”
他站在樓梯上喊着人,慌裏慌張地,竟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找起,看着二樓遮着厚重窗簾的窗子,想到岑漠平時都在那兒目送池懷霖走的,跑去一把拉開。
岑漠自然是不會和他躲貓貓,也沒有在窗簾後面,只是他看見了窗戶上的塗鴉,老管家的眼睛已經老化了,對着剛升起的日頭,眯着眼看。
塗鴉的筆觸很幼稚,一看就是不熟練的樣子,畫的內容卻很豐富,一小塊玻璃上,沙灘大海太陽躺椅一應俱全,上面還有三個小人,一個在笑,一個高個子的站在邊上,還有一個長了胡子。
——到底還是個孩子,哪怕真的老老實實呆在這大屋子裏,心還是想飛出去的。
心裏正堵着,外面傳來一聲急促的喇叭聲,老管家連忙替小孩把這點秘密給遮上,這才下了樓準備去外面找,急急忙忙地穿着鞋,看見岑漠的拖鞋還在玄關處,他一時想不起來小孩早上有沒有把拖鞋穿着,這兒沒給他備過出門的鞋子,若是真跑出去了,只能是光着腳。
穿鞋的間隙還嘗試着檢查門口的監控,又是沒人走動過的樣子,他這把年紀了,這些東西也搞不會,只覺得好一會兒了,畫面也沒怎麽動過,還不如自己先出去找人。
老人心裏最先想到的,不是人跑了,而是外面路不平,要磕到了腳,小孩連手機都沒的,真跑丢了,他可能找都找不回來。
——岑漠從沒打過抑制劑,血稍微流多一點,都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他還沒走出大門,就看見路邊的灌木叢裏一個熟悉的衣角,這才松了口氣,走了過去,看着小孩在草叢裏鑽來鑽去,便蹲在盡頭等,待人快到了,才輕聲問着:“小少爺,在做什麽啊?”
岑漠這才從灌木叢裏探出頭來,頭發上還沾着枯黃的葉子,臉上有些驚魂未定:“爺,爺爺,有車……”
老管家心下了然,這別墅區雖然入住率低,但車還是有的,些許是走在路上時有車來了,把人給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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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去過問岑漠為什麽跑出來了,而是拿衣服替他擦了擦腳底,又扶着人站了起來。
“爺爺帶你在這邊走走,好不好?”
岑漠還在搓着腳,一聽這話,瞬間擡起頭來:“真的嗎,可以嗎?”
“嗯,就走一下,不告訴池先生就是了,”怕路上有碎石,老管家帶着他踩着草坪,“草刺不刺?”
“不刺,不刺,”岑漠明明被刺得難受,腳尖踮起來比老管家都要高一點,還在嘴硬,傻呵呵地笑,“我喜歡草。”
老管家也喜歡看岑漠這麽笑,說起來小孩兒雖然被關得久,但性格總是開朗得很,給點陽光就燦爛,笑起來的時候像顆棉花糖似的,眼睛縫裏都是甜的。
別墅就在前頭了,岑漠的步子逐漸慢了下來,拖拖拉拉地不肯往前去,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才癟了癟嘴:“爺爺,明天也能出來走走嗎?”
老管家拿着手帕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小聲勸着:“爺爺去給你買雙鞋,小少爺穿了鞋再出門,好不好?”
“嗯,嗯!”
“那去把粥喝光。”
“好。”
“在家裏也要穿拖鞋。”
“好的,好的。”
小孩滿口答應着,激動得直蹦,回去以後不僅把早飯吃完了,還把酸奶也喝了,那這個空盒子向老管家邀功,再幫他收拾桌子。
老管家心裏自然是歡喜的,他這輩子生在池家長在池家,從懂事起就開始服侍池懷霖了,沒要孩子的機會,從帶着岑漠的第一天起,就覺得這孩子讨喜,只不過小孩對他到底有戒備,直到現在,還要因為一點小事和他鬧脾氣。
“小少爺。”
“哎,爺爺,在呢。”
岑漠從沙發上探出腦袋來,一雙眼清澈得像剛落過雨的天空,沒一絲陰霾。
“下次不能自己跑出去了,知道了沒有?”
“哦。”
岑漠的聲音有些低落,剛才還神采飛揚的小臉一下子就擰巴了起來,老管家忙安慰着:“不是不讓你出去,是怕你出事。”
岑漠咀嚼了一會這句話,慢悠悠地問着:“爺爺,外面很危險嗎?”
老管家扶着腰,看了眼外頭的天:“等小少爺自己去發現,好不好?”
沙發上的小孩沒有回話,只是懶懶怏怏地看了老管家一眼,又掉回枕頭堆裏去。
他怎麽去發現呢,他連走出這個“病院”的資格都沒有,才只是跑出去了一下,就又被捉了回來。
最近大概是想出去的心情變強烈了,他居然在門口看見了池懷霖,還不小心跟着人跑了出去,只是對方似乎被絆了一跤,跑起來有些奇怪,在車子一過去後,就不見人影了。
岑漠敲着自己的腦袋,又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色由虛到實,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這是在臆想裏,還是在現實裏。
他低下頭,摸着自己腳底上新劃破的傷口,小聲嘟囔着:“祁雙哥哥,我什麽時候會好起來啊?”
老管家見岑漠沒吭聲,也摸不準小孩什麽心思,但一想到他答應的帶人出去的事,又有些心虛起來,他走去監控那兒,試圖删除剛才的記錄,可不管怎麽調試,上面的畫面也一成不變。
他小聲嘆了口氣,直嘆自己老骨頭跟不上時代,但轉念一想,若是他不提起,池懷霖大概也不會專門來看監控,他也不過是讓岑漠在這個入住率極低的小區裏到處逛逛,應該不是什麽大事。
想到這裏,老管家便站起了身,去打點別的事了,屋子裏回蕩着岑漠有一搭沒一搭的哼歌聲,誰也沒注意到屋外的草坪上,一雙腳印被人撫去了痕跡,才輕笑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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