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剔骨

窗簾拉得嚴實,岑漠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自己又躺了多久,房間裏倒是空無一人,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他緩緩挪了挪身子,腳腕上的重量卻讓他的左腳重重地掉了下去,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鐵鏈的碰撞聲。

oga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還效仿着把另一只腳也垂了下去,整個人便順勢被帶到了地上,坐上了軟乎乎的地毯上,他機械地撫摸着冰涼的鐵鏈子,不知道這會兒該想些什麽。

給他戴上鐵鏈的,應該是祁雙哥哥,還是池先生呢?

他搖了搖頭,扶着床站起身來,鐵鏈的存在讓他走路有些不适,步子都邁得小了,他後腳尖貼着前腳跟走着路,小聲地數着數。

“八,九,十,十……十一。”

最後一下子有些勉強,鐵鏈子扯得他整個人有些前傾。

oga看着門,想了想,又緩緩地往那邊走去,等角度差不多了,再扶着地趴了下去,盡量把手往前伸。

——也只是剛剛好碰到門的程度。

“咔噠。”

門鎖發出一聲響,他反應慢了半拍,指尖還是被夾到了一下,捂着手,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看着來人。

“小少爺,快爬起來!”老管家小聲催促着,卻沒有蹲下,而是繞開了他,徑直走向床邊的小餐桌那,“快來吃點東西。”

“哦,好的,爺爺。”

岑漠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挪到了餐桌旁,老管家還在幫他把東西擺好,他咬着勺子,問道:“爺爺,我想吃蛋羹。”

“嗯。”

這聲嗯幾乎是小到聽不見,老管家依舊沒有看他,而是專心致志地給他擺好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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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漠吸了吸鼻子,看着老管家。

要是往常,爺爺聽他說想吃什麽,都是開心得要笑成一朵花的。

“爺爺,你出了好多汗,很熱嗎?”

岑漠伸手過去,卻被老管家輕輕躲開了,老人彎着腰,低眉順眼地道:“小少爺,快吃飯吧。”

言罷,老人轉身準備出去,岑漠卻突然站了起來,想要追上去,卻被絆倒了,跌在了地上。

老人的背影這才一頓。

“爺爺,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乖了?你生我的氣了嗎?”

岑漠直着手,試圖夠到老管家的褲腳,老管家的肩膀都在抖,可仍是走出了房間,臨關門前,才忍不住多了句嘴:“小少爺乖,爺爺不氣,你好好吃飯。”

他偷瞄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視線又觸電一般得跳開。

——那房間裏,虎視眈眈地,全是張牙舞爪毫不掩飾地的攝像頭,從各個角度,監視着房裏人的一舉一動。

池懷霖看着監視器裏的oga抱着膝蓋窩了一會兒,終于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坐到了桌前,開始一勺勺小雞啄米似的吃飯,才把視線挪開,移到了手裏的資料表上。

“沒有這個人?”

“你好歹給我個字吧,就給個音,光qi這個姓就有多少,齊,祁,亓,shuang就更多了,哪有那麽好找,”梁尹小聲抱怨着,又給池懷霖遞了張紙,“我連最近進出過別墅區的人都查了一遍,連個名字像的都沒有,而且大部分都是三個字的人名。”

alha沒有回話,只是看着那份長長的名單抿着唇,梁尹觀察着他的臉色,還是大着膽子問了句:“這人到底是誰啊?”

池懷霖斜睨了他一眼,沒答話,只是捏着岑漠的履歷表沉思。

照理說,岑漠被關在家裏這麽多年,應該沒和除了家人以外

的任何人接觸過,哪怕有也不會長久,而他在別墅區遇到這個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雖然老管家背着他把人帶出去過,卻也只是三四回的事情,他也相信老管家所謂的寸步不離。

再說,岑漠就是只養在家裏的金絲雀,他想瞞住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讓他查了三天都毫無頭緒?

梁尹看着池懷霖的樣子,再看人對岑漠的态度,心裏有些唏噓,心想着人好不容易情窦初開一次,遇上一個有白月光的,該說是命不好呢?還是命不好呢?

不過這種時候他這個當發小,拉扯着alha長大的偉大beta,應該拉他一把。

“要不如,”梁尹提議道,“你去問問他父母?反正這麽多年一直要着錢,沒道理連個人都不肯告訴。”

池懷霖依舊沒開口,盯着眼前的電腦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當然啦,你也可以一直憋屈着,公司也別管了,明天我們就退市,員工都辭退,大家回家養老吧。”

梁尹絮絮叨叨地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昏君要早朝,念到一半,池懷霖卻站了起來:“走吧。”

“哎?”

“你開車。”

“哦哦哦。”

梁尹接過車鑰匙,在心裏偷笑着,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岑家。

岑家一大家子就像他以前來拜訪的那樣,父親哥哥酗酒,媽媽姐姐無所事事地在罵街,看見他時的表情好歹換成了笑臉,等看見了他身後跟着的池懷霖,全家人這才真正換了臉色,誠惶誠恐起來。

“池先生,您,您怎麽突然來我們家做客了啊,都沒個準備,哈哈,我們家漠漠伺候得您不好麽,他不聽話您就打他,往死裏打一回,他就懂事了,來,屋裏坐,屋裏坐啊。”

池懷霖聞着那熏人的酒氣就難受,在門外站定,卻沒開口,只拿眼神示意了梁尹。

好在梁尹習慣了他的脾氣,忙問道:“我們這次來沒別的事情,就想問問,一個叫‘b 文字首發無彈窗bang’的人。”

“哐當——”

話音剛落,岑母身後在倒水的姐姐就砸碎了一個杯子,岑母的表情也出現了一閃而過的慌亂,卻很快地收拾了起來:“幹嘛幹嘛!做事情毛手毛腳的!還不快點掃掉!”

後面的女人手忙腳亂地收拾着,囫囵個全堆進桌子底下,岑母還想呵斥,眼看着池懷霖的臉色又差了起來,忙接到:“哎,祁雙啊,知道的。”

女人的語氣低了下來:“他,早就死了啊。”

“死,死了?”

“對啊,早死了,死了有五六年了吧。”

梁尹尋思着難怪他找不到人了,他光是在活人裏找了,還沒想到過這一層,心一放寬,随口問了句:“怎麽死的啊?”

岑母一噎,眼睛一轉,又笑開了花:“哎呦,還能怎麽死的,就是老死的呗。”

“啊?老死的?”

“對啊,人年紀到了,就走了啊,”岑母搖着手裏的扇子,“是喜喪,喜喪。”

“墳立哪兒了?”

梁尹和岑母都是一愣,池懷霖卻沒什麽表情,自然地像是在問“今天吃什麽”。

“嗨,池先生,我們這兒人,哪裏有錢立得了墳啊。”

“是麽,”池懷霖冷眼掃過後面氣氛明顯變了的一家子,才開口道,“還請問,‘bgt

文字首發無彈窗bang’兩個字怎麽寫?”

“祁,就是那個,那個耳朵旁的祁,雙就是兩個又。”

“嗯。”池懷霖轉過身,“走了,梁尹。”

“哦,來了來了。”

梁尹和一家人打過招呼,才跟了上去,嘴裏念叨着:“原來是個老頭啊,這下子你放心了吧。”

池懷霖自顧走着,嗯了句算是回應。

岑家人的反應明顯是有鬼,別說那個姐姐砸碎了個杯子,就連後面本要出來的岑父,偷聽到了對話內容都酒醒了大半,大驚失色地躲了回去。

更別提梁尹并不知道的,岑漠叫起祁雙來,後面跟的是“哥哥”兩字,壓根不是什麽老頭。

岑漠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岑家人敢冒着欺騙他的風險都要守住。

只是不告訴他也罷,他有的是耐心把岑漠一點點剖開,把那些不可告人的東西,一點點刮出來。

他剔骨啖血,要把他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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