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靈澤的動靜驚動了殿外守夜的魚奴,他們動作迅速地沖進來,一見靈澤模樣,其中幾個又疾呼着奔出去。

“陛下舊傷複發了!叫巫醫,快叫巫醫!”

靈澤完全沒了方才掐我脖子的威風,虛弱地趴在那裏,由人攙扶着挪到了一旁卧榻上。

我赤腳踩在地上,有些無措地跟了過去。

“陛下這是怎麽了?”

銅錢正要去燒水,被我抓住了,有些不耐地道:“被惡龍傷過的眼睛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疼上一回,需得巫醫鎮撫方能消彌疼痛。”

說完他一擺胳膊,掙脫我的桎梏,往殿外快步而去。

靈澤躺在卧榻上,表情不怎麽安寧,雙眼已經閉上,但臉上痛楚之色仍舊明顯。

他咬着牙關,從胸膛內爆出一聲低吼,後腦抵住玉枕,極力揚起下颌。

“绛風……绛風!!”

他嘶聲吶喊着,一遍遍叫着绛風的名字,似乎恨不得将其抽骨扒筋,吃肉啖血。

到底要多恨一個人,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我有些心悸地想着。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望去,是龍宮中的大巫醫來了。

大巫醫一身青色外袍,黑發長須,臉頰瘦削,長了對薄如蟬翼的耳鳍,身後跟着藥童數名。

他一進來便揮退衆人,魚奴們都出去了,我沒動,他看着我,眼中浮現明顯的“不歡迎”三個字。

我沒法,只得去床上抱起龍蛋,也跟着出去了。

Advertisement

在殿外站了一炷香左右,大門重開,藥童對着衆人朗聲道:“陛下已經蘇醒,速傳紫将軍。”

走得走,留的留。

我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問:“我能進去了嗎?”

藥童一頓,退到一旁,躬身請道:“自然。”

經過大巫醫一番治療,靈澤妖相盡褪,已經恢複正常,只是還不太有精神。

他卧在榻上,似乎感受到有人進來,臉微微向我這邊側了側。

“陛下,你還好嗎?”我忐忑地不敢靠近,怕他瘋起來扭斷了我的脖子。

他伸手向我,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來:“好。”

我趕忙握住了,被他拉到榻邊坐下。

“吓到你了嗎?”他問。

吓到了,吓得我小心髒這會兒還在噗噗亂跳呢。

“沒有。”

靈澤拉起我的手,親親吻在掌心。

我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顫動了一下,那還未平息的雜亂心跳霎時更亂了。

靈澤一臉真誠道:“抱歉,我沒想到自己會失控。”

北海王親自跟我道歉,我還有什麽是不能原諒的呢。

大巫醫收拾完東西起身欲走,走前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唠叨了兩句。

“陛下舊傷未愈,還是少用靈力為好。若是傷了根本,事後再補也是枉然。”

靈澤倚靠在榻上,臉色很是蒼白:“黑蛟要殺我,難道我就毫不反抗讓他殺嗎?”

大巫醫一下子不說話了,抿唇瞪視靈澤,直到外面通傳紫雲英到了,他才憤憤然甩袖而去。

“大巫醫生氣了……”氣的脖頸上的魚鰓都紫了。

靈澤不以為意:“随他去,他總是生氣。”

紫雲英與靈澤說了什麽我不知道,他們沒讓我聽,靈澤把我趕進寝殿要我先睡,我一覺醒來,床上不見靈澤,魚奴說他一早就走了。

看床上褶痕位置,他昨晚應該沒再與我同床。

我與靈澤的關系,比情人少一點,比陌生人多一點,不是朋友,更不是愛侶。

靈澤時而溫柔時而暧昧的态度令我十分不安,我說不清,但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從被進貢到北海,進入帝王後宮,再到履行龍後職責孵化龍子,一件件都超過了我生平認知。心裏方才撫平驚濤,下一波更驚世駭俗的事件就接踵而來,讓我都快來不及應付了。

就算靈澤明天說要封我為後,我大概都不會太驚訝。

日子便在這樣的有驚無險中過得飛快,敖宴的龍蛋慢慢已經可以聽到強健的心跳。

北海王大喜,賞賜給我許多靈藥寶物,嘉獎我孵化龍子有功。

這些東西過去在夜鲛族別說看到,就是聽都沒聽到過。

丈高的碧玉珊瑚樹,一滴便可生肌止血的白乳玉髓,還有數量稀少千金難求的玲珑母貝,傳說它千年才可凝一顆珍珠,這顆珍珠無論是佩戴還是服用都能使人容光煥發、延年益壽。

我手指撫過一箱箱的寶物,新奇、贊嘆一一閃過心頭,這些東西好是好,但終究不是我的,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裏,到時候??

我咽了咽口水,到時候我就拿一點點,當路上的盤纏好了。

海中沒有火,北海終年寒冷,更是沒有那種火熱的東西。

但北海有一種魚,這種魚體型不大,喜歡成群活動,額心長着一塊小疙瘩,一到夜裏就會發出金黃色的光,被稱為“熒魚”。

熒魚每年會有一次大遷徙,從北海往南游,去到溫暖的海域産卵繁衍。這本是它們族群自己的事,卻因為成千上萬的熒魚群頭頂發出的光,一點點彙聚成浩瀚的星海,壯觀唯美,叫人贊嘆,成了北海有名的景觀。

每年,當熒魚開始遷徙了,北海可以看到這一美景的地點都會被擠得水洩不通,海族們三三兩兩相聚一處,戴上酒菜,席地而坐,徹夜便在熒魚組成的光帶下談天說地,抵足而眠。

我從小生活在深海,那裏沒有熒魚,卻有許多別的長得又醜又怪還會發光的魚類。但它們發光不是為了讓人欣賞,也一點不美,純粹是為了捕食獵物罷了。

所以當靈澤說要帶我去看熒魚遷徙的時候,我有一瞬的迷茫,因為我一點都不能理解為什麽靈澤要帶我去看魚群搬家,會發光很了不起嗎?

靈澤似是感覺到了我語氣中的疑惑,手指在我鼻尖一刮,笑道:“你這小家夥好沒情趣,別人求我帶他們去我都不搭理,現在我主動想帶你去你竟然還不樂意。”

“我,我沒有不樂意。”我馬上說道。

靈澤閉着雙眼,完美的五官在北海搖曳的光線下有種說不出的神聖,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度,哪怕他表現的再平易近人,王者與平民的界限也從來沒有模糊過。

他和我是不同的,我一直知道。

我努力築起心防,不讓他輕易攻破,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好不受傷害。

我于他随手可抛,不過一樣珍奇的小玩意兒,可他若使我傾心……便是一生一世,獨一無二。

然而有時候,情感并不是光靠理智就能壓抑的東西。特別是當像靈澤這樣的存在想要用心誘惑什麽人的時候,就算是清心寡欲的高僧都不一定能躲得過,更不要說我這條只有百年修為的小鲛人了。

靈澤帶我來到宮外的一塊高地上,視野非常好,能俯瞰整個龍宮,隔着穹頂,一擡頭就是成群游過的熒魚群。

周圍皆是穿着華服的海族貴胄,鋪着毯子席地而坐,喝着美酒,擊節而歌,好不快活。但可能顧忌着靈澤的身份,大多離得八丈遠,都沒敢靠太近。

一衆花俏的毯子中,有一塊特別顯眼,乃是紫金色的。紫雲英擁着一衆美姬靠坐其上,有給她剝葡萄的,跳舞的,捏肩的,墨雀也在其中,是為她扇扇的。

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嗎?

俯望坡下,我有些複雜地想着,唇邊突然就被湊上來一只杯子。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裏面是什麽,杯子就沿着唇縫傾斜,将裏面醇厚香沉的酒液灌進了我的口中。

琥珀色的酒液大多都進了我的胃,少許沿着唇角滑落,順着喉頭全數落進了淺色的衣襟裏。

“咳咳!”我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不用看鏡子都知道自己必定臉都漲紅了。

我心裏有些不高興靈澤這樣強迫我,偏又明白兩人身份猶如雲泥,別說灌酒,就算立時殺了我我也只能接受不能反抗,一時更是不忿。

總問我喜不喜歡他。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還不是一樣拿我當玩物?

我抹着唇角,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靈澤毫無所覺,依舊用那只我喝過的杯子替自己又倒了杯酒,一口飲盡,姿态豪邁,倒是有些異于平時給人的端莊印象。

“好酒!”他笑嘆一聲,唇角仍留有水潤的痕跡,轉頭問我,“好喝嗎?”

我方才囫囵吞棗,光感覺到辣和烈還有羞惱,哪裏能品出什麽滋味?

但面對靈澤,我總是不能說實話的。

我牽了牽唇角:“好喝。”

龍宮的酒都是從陸地上運來的,路途頗多艱辛,每一壺都很珍貴,北海王的禦飲更是如此,我用尾鳍想都知道價格不菲,少說也是百年珍釀,總不會難喝的。

靈澤聞言唇邊笑意更濃,直接仰頭将酒壺對準自己,晶瑩的酒液傾瀉而下,如一道流泉落進他的口中。須臾,他放下酒壺,準确扯着我衣襟将我拉到了自己面前。

四唇相貼,甜美的酒液從一個人的口中渡到了另一個人的口中。

我雙眸驚吓地微微瞪大,喉結自發地吞咽着,将對方渡給我的酒盡數咽下。

舌頭勾連,唾沫相融,我與他很是纏綿地吻了片刻。直到我呼吸不穩,整個人都要熱的暈過去,靈澤方才收回糾纏着我的唇舌。

北海王濃密的眼睫輕顫着,羽毛般撩搔着我的心。

分明沒有碰到,我卻生出了癢意。

這股癢意看不着摸不到,又确實存在,分不清是醉酒産生的,還是其他。

我動了動手指,想将掌心捂在那雙眼上,好看看能不能減輕身上的癢意,他先一步與我額頭相抵,朗聲大笑。

“好喝嗎?”靈澤又問了一遍,但這次話裏多了些旖旎挑逗,與方才并不一種語氣。

我道行尚淺,不是他的對手,愣愣看着他:“好喝??”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案,卻叫人心跳加速,渾身都要燒起來。

“我也覺得很好喝。”靈澤用拇指擦去我唇邊的一點濕意,忽地像是生出某種預感,臉稍稍一側,道,“來了。”

我沒問他什麽來了,因為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龐大到可怕的熒魚群從我們左側緩緩游來,像是萬千星辰組成的一條銀河,自頭頂經過。

無論海底王權發生怎樣的更替,它們都會照着自己的本能,年複一年回到這裏,繁衍生息。

我總算明白為什麽靈澤要帶我來看會發光的魚了。

它們真的很美。

這是在深海,在夜鲛族所不能領略到的美景。

我癡癡看着魚群,連眨眼都要忘了。

“好看嗎?”

我點點頭,想到身邊的男人看不到,又立馬“嗯”了聲:“好看。”

男人意味不明地輕笑起來:“給你看些更好看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側一聲響徹山巅的龍吟,有什麽東西掀起巨風,沖上了天際。

我伏在地上,內心一片驚駭,等再去看頭頂的魚群時,竟發現有條白色的颀長巨龍出現在了上方。

四周斷斷續續響起海族們的驚呼,紫雲英狂笑着,在衆人面前化成了一只大到驚人的紫色烏鲗。

她穿透穹頂去到外面,闖進熒魚群,海水卻不漏進來半分。

熒魚們并不怕她,就像知道紫雲英不會傷害它們,照常沿着既定軌跡前進着,隊伍不亂,速度不減。

之後又有不少海族學着她的樣化出原形去到穹頂外,與群魚共舞。

此番景象,倒是比剛才熒魚路過還要壯觀了。

我正暗自震驚,悠長的龍吟忽地響起,白龍優雅地盤起身子游到我面前,碩大的龍首正對着我,胡須在空中飄蕩。

“好看嗎?”

低沉,渾厚,是靈澤的聲音。

我坐在原地,心髒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着,原來他的原形是這樣的??

這樣龐大,這樣美麗,這樣令人敬畏。

“好看。”我像被攝了魂魄般,呆呆說道。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