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燕鶴眠和燕湛趕到卞梁家中,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周圍的鄰居都已經睡下,只有卞梁和靳以澄紅着眼睛,守在豌豆身旁,難以入睡。
卞梁看起來很糟糕,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形容憔悴,整個人像是丢了魂兒似的。
“進來看看豌豆吧,它一直很想你。”卞梁的聲音嘶啞,雖然面色平淡,但他眼底的悲痛根本無法掩藏。
燕鶴眠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擡手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去看看。”
燕湛跟随燕鶴眠走進去,經過卞梁時,他不禁想要問他,當時沒有直接将豌豆搶回來,後悔嗎?
可轉念一想,自己這樣做,無疑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卞梁又是靳以澄的男朋友,想想還是算了。
“燕老師……”靳以澄的眼睛哭已經哭腫了,嗓子也是啞的。
燕鶴眠沖他點了一下頭,走到奄奄一息的豌豆面前,他注意到豌豆身上沒有皮外傷,便問靳以澄,“醫生有說豌豆哪裏受傷了嗎?”
靳以澄哽咽着,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說:“說……說了,他說豌豆是驚吓過度,兔子的膽子很小,一旦受到驚吓腸胃很容易出問題,豌豆被帶走那幾天,被吓得不輕,根本沒怎麽進食。”
“豌豆。”燕鶴眠輕聲喚道。
豌豆疲憊的擡起眼皮,看見燕鶴眠的瞬間,它是開心的,但是它好累啊,沒有力氣和眠眠說話,也沒有力氣回應眠眠。
它看見燕鶴眠身邊的靳以澄,又看見門口捏緊拳頭的卞梁,虛弱的想道:我是不是快死了呀……
這時候豌豆在自己的腦子裏聽見了燕鶴眠的聲音,“豌豆……”
“眠眠?”豌豆很是詫異,燕鶴眠竟然能夠在它腦子裏說話。
“是我。”燕鶴眠回應道。
豌豆很開心,在生命的最後還能和燕鶴眠說說話。
“眠眠,我應該是要死了……”
“你記得幫我告訴主人,能夠做他的兔子,我很開心。還有,和澄澄說,讓他別哭了,能夠回到他們的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燕鶴眠的心頭一陣酸楚,他擡手摸摸豌豆柔軟的絨毛,“豌豆,你在努力努力好嗎?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豌豆疲倦的說:“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眠眠,我有點困……”
燕鶴眠心下一緊,趕緊用精神力将豌豆包裹住,如果說豌豆的器官沒有問題,只是精神上受到了驚吓,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一線希望,可以将豌豆救回來?
他全神貫注的用精神力安撫豌豆,豌豆的精神世界簡直是一團亂麻,足以看出它那幾天有多麽害怕。
卞梁站在門口,看着豌豆努力擡起眼皮,看了看燕鶴眠,沒一會兒竟然無力的耷拉下去,他心頭大恸,如遭雷劈,怔怔的望着一動不動的豌豆,不敢上前去查看。
燕湛的氣息太強烈,即便收斂僞裝成普通人,但他是猛獸,小動物本能的害怕他,所以他幹脆不進去看豌豆,怕一腳踏進去,就直接把豌豆吓死,站在客廳裏,他望着卞梁僵直的背影,青筋暴起的拳頭,大概猜測到豌豆可能沒了。
但他能夠感受到燕鶴眠正在使用精神力,豌豆應該還沒死,燕鶴眠不是那種喜歡做無用功的人,如果真的确定百分百沒救,他是不會出手的,現在出手,應該就是還有一線生機。
靳以澄全身像是被定住,他怔怔的望着豌豆,眼淚悄無聲息大顆大顆的砸在他的手背上。
莫大的悲傷和自責将他淹沒,如果不是他大意,豌豆根本不會帶曾婆婆一家帶走,豌豆也不會死。
都是他的錯。
他想起昨晚卞梁還在熬夜給豌豆織小衣服,卞梁說豌豆很喜歡,花紋還是豌豆自己選的,之前一直沒有時間織,昨晚他突然将毛線球和織了一半的小衣服拿出來,說想要快點将小衣服織好,給豌豆穿上。
現在看來,可能卞梁心頭已經有預感,豌豆活不了多久,才想在豌豆還活着的時候,将衣服織好,給豌豆穿上。
卞梁……對卞梁呢?
靳以澄猛地回神擡起頭,一眼看見僵在門口的卞梁,卞梁沒有靠近,他瞥見卞梁死死拽住的拳頭,心疼得要死。
卞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不敢面對現實。
一如當年,他父親去世,他在太平間外面站了一個多小時,腿都站麻了,才慢吞吞的走進去,見父親的遺容。
豌豆的死,不可避免的讓他想起了父親。
這下,家裏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了他,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卞梁精神恍惚,目光呆滞的站在門口,靳以澄蹲在燕鶴眠身邊,失聲痛哭。
原本被他們倆以為死了的豌豆,突然蹬了蹬腿,睜開了眼睛。
燕鶴眠長舒一口氣,擡手揉了揉豌豆的小腦袋,“好了,沒事了。”
他将豌豆抱起進懷裏輕輕撫摸,豌豆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地力量,緊繃的神經,逐漸舒緩下來,它動了動小腦袋,然後趴在燕鶴眠的懷裏,沉沉睡去。
靳以澄和卞梁雙雙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燕鶴眠。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靳以澄是知道燕鶴眠有非同尋常的力量,但是他從來不知道燕鶴眠有治愈能力,可是這說不通,如果燕鶴眠真的有治愈能力,當初是不可能會眼看着胖胖去世的。
“燕……燕老師……豌豆,它沒事了嗎?”靳以澄難以置信的問道。
燕鶴眠輕輕撫摸着豌豆的背,它胖乎乎的身體,輕微的起伏着,睡得正香。
“嗯,沒事了。這幾天我會每天過來安撫豌豆。”燕鶴眠救了豌豆,豌豆現在很依賴他,一旦離開燕鶴眠的懷抱它就會躁動不安。
靳以澄也熄了想抱豌豆的想法。
卞梁終于從震驚中回神,走上前,手指顫抖的撫摸豌豆的小腦袋,感受到豌豆均勻的呼吸,一直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卞梁,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燕鶴眠,謝謝你。”他鄭重的對燕鶴眠彎腰鞠了一躬。
突然被行了這麽大個禮,燕鶴眠抽出一只手,抵住卞梁的肩頭,将人推起來,“豌豆這麽可愛,我也舍不得眼睜睜看着它離開。”
卞梁抿了抿唇,睫毛上沾着淚珠,“嗯,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你和靳以澄好好的。”燕鶴眠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裂痕無法完全抹去,只能盡力讓這道裂痕小點,再小點。
卞梁的視線穿過燕鶴眠的肩頭,看向眼睛鼻子發紅的靳以澄,鄭重的點頭,說:“會的。”
“我去找點水喝,我知道飲水機在哪兒,不用跟出來。”燕鶴眠抱着豌豆往客廳走去。
卞梁和靳以澄如何聽不出燕鶴眠是故意走開的。
靳以澄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眼淚,他癟了癟嘴,最近哭太多了,眼睛好疼。
卞梁走過去,将人抱進懷裏,“抱歉,這些日子沒怎麽注意你,別多想,在我的腦子裏,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和你分手這個想法。”
“這次豌豆出事,我知道你的難過和傷心并不亞于我,你也是無心之失,不要自責,我不怪你,豌豆也不會怪你,你更不要怪你自己,好嗎?”
卞梁用大拇指替他擦去眼淚,在他的眉心親了一下。
靳以澄的心頭,像是漲潮一般,波濤翻湧,疼得要命的眼睛,他以為已經把眼淚流幹的眼睛,又一次落下淚水。
“別哭了,眼睛不疼嗎?”卞梁溫柔的替他吻去淚水。
可是他越是溫柔,靳以澄就越是想哭,何其有幸,能遇上卞梁,與他相遇相知相愛。
客廳裏的燕鶴眠抱着豌豆讓燕湛給他倒水,燕湛眼神不善的盯着他懷裏的大胖兔子。
燕鶴眠擡腿踢了一下燕湛的小腿,“收起你的眼神,豌豆正虛弱,需要我的力量。”
燕湛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豌豆是健健康康的,他早就出手将豌豆扔一邊兒去了,怎麽可能眼看着燕鶴眠懷裏有別的小動物。
他也只是看兩眼,沒有要對豌豆出手的意思,這點數燕湛心裏還是有的。
給燕鶴眠倒了一杯白開水,以燕鶴眠手上抱着兔子不方便為由,燕湛成功達成喂燕鶴眠喝水成就。
燕鶴眠見他得意的眼神,不禁失笑,也不知道燕湛以後會不會有變成熟穩重的那一天。
不過想想之前燕湛有一段時間,努力想要學着做一個沉穩的大人,那段時間燕鶴眠一直很不适應,雖然經常說燕湛熊,但其實燕鶴眠很喜歡燕湛粘着他,眼睛裏只有他,吃醋也很可愛,當然,如果能适量就更好了。
“他們倆在親親。”燕湛看了一眼卧室,湊到燕鶴眠耳邊小聲說道。
燕鶴眠瞪了他一眼,“非禮勿視。”
“哦。”燕湛應了一聲,悄悄挪動身子,和燕鶴眠貼着坐,正當燕鶴眠想讓他過去一點,燕湛瞅準時機,吧唧一口親上來。
“我也有。”燕鶴眠得意洋洋的說。
他這幼稚的舉動,真的讓燕鶴眠哭笑不得,故意冷下臉警告道:“這是在外面,忘記我們的約定了?”
燕湛将腦袋歪到他的肩膀上,撒嬌道:“沒有人看見。”
他一撒嬌,燕鶴眠就拿他沒轍,明明這麽大只還撒嬌,關鍵是燕鶴眠還不會感到奇怪,只會覺得可愛。
這可能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沒救了吧。
見燕鶴眠沒生氣,眼裏浮現出藏不住的笑意,燕湛揚起臉望着他,得寸進尺的說:“再親一下吧。”
燕湛的俊臉近在咫尺,星河般璀璨的眼眸專注的凝視着燕鶴眠,燕鶴眠像是被這雙眼睛迷惑了一般,竟然在別人家裏,低下頭,親了燕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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