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悅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張深灰色的大床。
之前雖然她提出了要上大床睡覺的要求,但一時之間她還是沒有膽量,畢竟她從沒嘗試過跟一個男人同床。
房間內很安靜,江詞已經穿上了黑色的睡衣,他像往常一樣直直地躺落在床上,準備休息。
“你留一點位置給我啊。”蘇悅咬了咬唇,看着男人躺在床的正中間,她忍不住開口了。說完,她從沙發上抱起枕頭趕緊走過去,唯恐今晚又要睡沙發。
江詞眼睛閉着,扯了扯嘴角,“我以為你沒有膽子上來睡。”
蘇悅抱着枕頭,臉有點發熱,她确實有點膽怯,但想了想,他一個瞎子,難道還能對她做什麽不成?不過這樣的話,她是不敢說出口的。
她正想說什麽,然而,床上的男人嗤笑了一聲,他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清磁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異常清晰,“你長得這麽醜,難道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麽?”
蘇悅:“……”
一個毀了容的瞎子,竟然還嫌棄一個胖子醜?
蘇悅深呼吸一口氣,她将枕頭丢落在床上,自己踢掉了腳上的拖鞋,也爬上了床。蘇悅有點氣憤又有點委屈,她以前很漂亮的,憑着一張臉幾乎橫霸娛樂圈,不少女星看見她都會咬牙切齒,畢竟她的出現,會将她們的光芒全部奪走。
現在,她竟然被嫌棄長得醜。
蘇悅突然彎下腰,湊到了直直躺着的江詞耳邊,軟軟的聲音帶着滿滿的不服氣,“我不醜。”
鼻間一股子的奶香氣撲面而來,下一秒,溫熱,濕軟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朵上,江詞原本閉上的眼睛睜開了,漆黑不見底的眼眸裏沒有任何的亮光。
聽着女人低柔卻又不服氣的話,他挑了挑眉,左側臉上的傷疤在昏黃的燈光下,褪去了幾分猙獰。“我的眼睛瞎了,但是我沒有聾。”之前他娶蘇悅的時候,不少人都替他感到惋惜,漂亮的未婚妻嫁給了弟弟,而他娶了一個醜女人。
蘇悅氣得臉頰鼓鼓的,一張臉更加圓了。這男人怎麽這麽惡劣,這麽可惡啊,別人哪裏痛,他就戳哪裏!
“我現在醜,不代表我一直醜。”蘇悅想到之前莫名其妙減掉的十斤,她聲音裏多了幾分理直氣壯,“等我減肥了,我也會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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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詞眼眉輕挑,聲音冷淡:“無所謂,反正我眼瞎,你也慶幸我眼瞎。”說完,他閉上眼睛,不再理會蘇悅了。
合着眼瞎,他還自豪上了?
蘇悅郁悶地将枕頭放在江詞的旁邊,看了看,她将枕頭挪開,離江詞遠遠的。她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了下來,床墊不軟,但是總比躺在沙發上舒服。
她舒了一口,閉上眼睛,也睡了。
原本,蘇悅以為自己身邊躺着一個男人,她會睡不着的,沒有料想,前後不到十分鐘,她便入睡了。
江詞的睡意一向都很淺,當他被軟綿綿的東西纏上時,他便醒來了。那股子奶香味淡淡的,在深夜裏,他聞得更清晰了,是蘇悅身上的味道。
她的手抱着他,頭埋在了他的胸膛裏。
江詞睜開眼睛,一雙漆黑的眼眸對着天花板,裏面沒有任何的焦距。從第一次聞到蘇悅身上的體香時,他就發現,他很喜歡這種味道。除了他的主診醫生,沒有人知道,他的眼睛會時不時刺痛。尤其是睡覺的時候,他經常被痛醒。
而那天晚上,他聞了蘇悅身上的香味後,他竟然一夜安睡。
江詞扯了扯嘴角,直接伸手将抱着他的腰的手臂拿開,女人的手肉肉的,軟軟的,哼,胖女人。
他推開了埋在他胸膛的頭,然後轉過了身,背對着她。
就算他喜歡她身上的氣味,也不是她占他便宜的理由!
睡夢中,蘇悅睡得并不安穩。
她夢見了以前在娛樂圈中的那哥對手,同為當紅小花,她憑着出色的容貌,一直壓其他小花一頭。同樣容貌出色的劉溏心一直都看她不順眼。在夢裏,劉溏心站在她的病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神色是滿滿的得意,“我知道你一直懷疑片場失火不是意外,沒錯,是我做的,現在你這副模樣,還拿什麽跟我比?”
蘇悅狠狠地瞪着劉溏心,竟然是她?她恨得想要起身打她,卻發現全身動不了。
劉溏心笑得得意,“蘇悅,你看看你,現在又黑,又胖,我看見你就想吐……”
蘇悅睫毛一直顫抖,意識逐漸恢複。她睜開眼睛,原來是做夢。
太可惡了,就連做夢也要被對手嘲笑她的樣子和身材。不過,她出事故真的是劉溏心設計的?蘇悅皺了皺眉,就算知道兇手,她也回不去了。
“你還舍不得放手?”男人慵懶,磁性十足的聲音在她的頭上傳來,“想要壓死我?”
蘇悅下意識擡起下巴往上看去,入眼的是男人堅毅,線條完美的下颌,她一愣,自己什麽時候睡過來了?聽到江詞的話,她臉上瞬間發熱,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搭在了江詞的腰間,死死地摟住對方。
蘇悅趕緊松開手,身體迅速旁邊挪開。她有點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不是故意……要抱你的。”
“你說,你的睡姿很好。哦,看來這是你的标準,手摟着我不放,還上腳纏着我。”江詞眼皮子撩起,漆黑無光的眼眸轉向蘇悅,明明知道他什麽都看不見,但對上他的眼睛時,總會讓人覺得心慌。
蘇悅羞赧得頭發絲都翹起來了,她以前睡覺的時候都習慣抱着大型的毛毛公仔,昨晚,她肯定是将江詞當作是她的大熊了。
蘇悅理虧,她沒有反駁對方的話,只是低聲說了這麽一句:“今晚不會了。”
漱洗完後,蘇悅趕緊将體重秤拿了出來,不僅受江詞打擊,還受夢的影響,她現在是迫切地想要将體重減下來。
蘇悅站上了體重秤上,一晚過去了,她會不會瘦了?
她瞪大眼睛,緊張地看着上面顯示的數字,依然是一百四十五,和昨天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蘇悅有點失落,她還以為上天給她開了金手指,讓她變瘦變美。
早餐前,江皓延抱着香菜準時出現在了房間內。小家夥小屁股撅了撅,坐上了椅子上,他小腦袋轉向江詞,“爸爸變熊貓。”小家夥咧開小嘴巴,笑得可愛,白白的小牙齒都露出來了。
蘇悅看過去,也看到了江詞眼底青青的一層,顯然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她低下頭,不敢出聲。
“昨晚房間進了老鼠,鬧得我睡不好。”江詞語氣淡淡的,笑似非笑。
“啊。”江皓延瞪圓了黑亮的大眼睛,“爸爸,香菜借你,它會抓老鼠。”
江詞扯了扯唇角,“如果今晚老鼠再鬧我……”
“那皓皓就讓香菜來幫爸爸捉老鼠。”江皓延仰着小腦袋,大眼睛亮亮的。
“嗯。”
蘇悅咬了咬唇,偷偷地瞪了一眼江詞,這男人真讨厭。
這時,送早餐的人來了。這一次也是一個年輕的傭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個傭人被辭退的影響,蘇悅感覺到這個傭人手抖得厲害,仿佛她不是來送早餐,而是來受刑的。
蘇悅又望向了江詞,光線充足的房間裏,江詞沒有任何神色的臉果然恐怖,傷疤像扭曲的肉蟲,也難怪傭人不敢擡頭看。
“江詞少爺,李師傅……李師傅請假還沒有回來,今天還是沒有芒果蛋糕……”傭人硬着頭皮說道。她也不想來送早餐啊,之前小沫的下場她們都是知道的。但管家指派她來,她也只能聽從吩咐。
江詞沒有哼聲。
蘇悅覺得這個傭人再都抖下去,會不會将早餐都摔落在地面,“行了,你将早餐放下,退出去吧。”
傭人驚愕地看了蘇悅一眼,眼裏帶着感激,随即她手腳麻利地将早餐張鋪在桌子上,然後腳步踉跄,匆忙離開了。
“你去做。”江詞理所當然,冷聲出口。
蘇悅用眼尾稍瞄了他一眼,小聲抱怨,“之前你說我做的蛋糕味道一般。”
江皓延小家夥豎着小耳朵,聽到蘇悅竟然會做芒果蛋糕,他的大眼睛亮了亮,小嘴巴撅起,酷酷的,奶氣地說道:“爸爸,皓皓也想吃芒果蛋糕。”
“你對她說。”
小家夥雖然想吃,但他是一個有原則的小男子漢,不能因為芒果蛋糕而求壞女人,他看着蘇悅,沒有哼聲。
蘇悅對着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她心裏有點得意,“做蛋糕,很累的。再說了,我這雙手一向嬌養,不輕易下廚。”
江皓延的大眼睛移向了蘇悅那雙嬌養的手,手指黑黑的,又胖,一點也不好看。他挪了挪小嘴巴,白乎乎的臉蛋上有點嫌棄。
“生氣值:5。”
蘇悅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江詞。頭部陣痛傳來,鈴聲響起,她恨得直咬牙,這男人,這麽小氣的嗎?吃不上蛋糕,又生悶氣?
“你想我請求你?”江詞面無表情,語氣慵懶,但蘇悅知道他在裝模作樣。
悶騷!
蘇悅撇了撇嘴,不情不願,“不用求我,我心甘情願為你做蛋糕!”
……
江詞的父母之前出國旅游了一段時間,今天終于回來了。
管家來告知的時候,蘇悅正好看着江詞吃完了一塊蛋糕。
“大少夫人,其他人都到齊了,你還是抓緊時間帶小少爺過去吧。”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張叔。”蘇悅轉過身,去看吃得小嘴巴沾了不少奶油的江皓延,“走吧,我帶你去見爺爺奶奶。”
江皓延看了看蘇悅,又看了看江詞,“爸爸?”
“你去吧。”江詞眼皮子都沒有撩起,繼續吃第二塊蛋糕。
江皓延乖乖地從椅子上下來,他抱起香菜,跟在蘇悅身後,小身板搖晃地走着。
別墅的客廳內,歡聲笑語,一派熱鬧。
當蘇悅帶着江皓延出現時,歡笑聲截然而止。姜璇神色沒有變,她嬌俏的小臉上笑意濃濃的,而她旁邊的江慕航眼裏卻閃過了厭惡之色。
“你來了,帶着孩子過來坐吧。”開口的正是江詞的母親宋曉清,哪怕上了年紀,因為保養得當,對方風韻猶存,氣質綽約,眉眼間,可以看出江詞長得有幾分像她。
蘇悅帶着江皓延走了過去,讓他坐在她的身旁,小家夥這會兒倒是乖乖聽話,依靠在她的身邊。
宋曉清讓人将一份禮物遞給她,“這是我帶回來的手信。”
“謝謝母親。”
“江詞最近怎麽樣了?”疏離的語氣,蘇悅聽不出對方對江詞的關心,仿佛只不過是随意一問而已。
“他挺好。”蘇悅回道。
宋曉清點點頭。對于這個媳婦她是不喜歡,甚至是嫌棄的。蘇悅一點豪門千金的氣質都沒有,自從她嫁進來江家,她也沒有帶她出去應酬,參加宴會,畢竟她怕丢人。
反倒是姜璇,雖然姜家現在落魄了,但她該有的千金氣質,舉止,都合她意,就算帶出去,也撐得起場面。
接下來,宋曉清和姜璇,還有江慕航聊了起來,幾人一家融洽,和睦歡樂的樣子,而蘇悅和江皓延倒像是旁觀人。蘇悅低頭看了身邊的小家夥一眼,他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宋曉清這個奶奶,然而對方視而不見,好像沒有這個孫子的存在般。
小家夥的眸色暗了暗,小模樣有點失落。
蘇悅摸了摸他的腦袋,江詞将這孩子抱回江家的時候就表明了這是他的養子。然而,很多人不相信,暗地裏都認為這是江詞的私生子。
江氏夫妻對于江詞這個大兒子感情冷淡,對他抱回來的孩子,更是不甚在意。所以,自江皓延懂事以來,他都沒有得到過爺爺,奶奶的親近和抱抱。
蘇悅看着小小的家夥一臉的落寞,她湊過去,小聲對江皓延說道:“院子裏的秋千已經弄好了,待會回去我給你蕩秋千。”
江皓延擡起小腦袋,圓圓的大眼睛霎時間變得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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