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親疏無別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蘇麗欣在經歷過陳雅楠的離開，蘇二舅他們的冷眼相待以後，在夜深夢醒之時常常自問道。

蘇麗欣出生的時候，她上面已經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了，作為蘇家的的老幺，其實她一直不懂為什麽在有了哥哥姐姐以後，她的父母還會生下她。

當然，她就這個問題，也是詢問過她的父母的。可是她得到的答案無非就是當時不興計劃生育，就算不想要她，也掉不了。對于這個答案，蘇麗欣是很不滿意的。

蘇麗欣的童年過得還是很精彩的，大哥蘇笠翁比她大了七歲，二哥蘇祈雨比她大了五歲，三姐蘇婉婷比她大了兩歲（關于為什麽哥哥姐姐的名字都起得要比自己的名字要好聽，蘇麗欣一直有些忿忿不平。可是這也沒有辦法，誰讓她出生晚了呢？兄弟姐妹四個人，除了她以外，名字全部都是由當時教私塾的許姥爺，也就是她母親的父親給取的。蘇麗欣出生的時候，許姥爺因為生病，已經過世了，所以她的名字也就變成了由她的爺爺來取了。蘇老爺子，整天在田地裏打轉，他沒有什麽文化，蘇麗欣這個名字，也是蘇老爺子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小的時候，他們都很疼愛蘇麗欣的，這也是為什麽長大後的蘇麗欣會對蘇二舅他們那麽包容的原因。

鄉下，喂雞喂鴨的人家很多，兄弟姐妹四個，蘇麗欣經常跟着蘇婉婷去放鴨子，所以她跟蘇婉婷的感情是最深的。這樣濃厚的感情，迫使她在得知蘇婉婷的不幸遭遇以後，很是心疼。因為年紀的關系蘇麗欣和蘇祈雨的感情也是要比蘇笠翁好的。

蘇麗欣小的時候，蘇笠翁因為上學的緣故，和她打照面的時間并不多，多數情況下，蘇麗欣都是跟在她二哥蘇祈雨身後，當對方的小尾巴的。

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直到蘇笠翁大學畢業，蘇祈雨出去打工，蘇婉婷鬧着嫁人，才變得面目全非。

蘇麗欣永遠忘不了，蘇祈雨背着行囊，眼眶泛紅地樣子。

忘不了蘇祈雨倔強的背影，以及那些堅決的話語。

“爹，娘，你們偏心大哥，我出門，你們一分錢不給，大哥都大學畢業去單位上班了，你們還給他錢。”蘇祈雨眼眶紅紅地嘶吼道。

她也忘不了蘇婉婷牽着她三姐夫的手，堅決離開的背影。

“爹，娘，咱們家裏窮，我就不在家給你們浪費米面了。”蘇婉婷苦笑着說道。

從那時候起，蘇麗欣懂得了生活的艱辛與不易。為了減輕家中的負擔，一年以後，她在村裏人的牽線下嫁給了河對岸陳家村的陳珂。

新婚期，蘇麗欣着實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蘇麗欣就算長得再漂亮，可禁不住陳珂貪鮮，所以，他們的關系漸漸就變得相敬如冰起來。

如果不是陳雅楠的出生，蘇麗欣或許早就麻木，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了。是陳雅楠的出生給蘇麗欣帶來了希望，可是，面對陳雅楠女孩的身份，原先抱着極大期待的陳家母子，在失望過後，對着蘇麗欣變得越加地苛刻。

蘇麗欣每次覺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她看着襁褓中的陳雅楠都會再次咬緊牙關。

Advertisement

冬去春來，一晃眼，陳雅楠上了初中，因為成績優異，陳珂母子，有了炫耀的資本，也就沒有讓陳雅楠辍學了。

陳珂和刑寡婦的事情，其實蘇麗欣是知道的，對于別人的指指點點，蘇麗欣自然也是看在眼裏的，可是，她苦于沒有辦法去改變，所以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蘇麗欣做夢也沒想到，她在這個家唯一在乎的人，她的女兒——陳雅楠會因為自己的軟弱無能被喪心病狂的陳珂給掐斷氣了。

蘇麗欣在極度傷心，萬念俱灰時，是陳雅楠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決定。

蘇麗欣從來沒有奢望過陳雅楠會同意她和陳珂離婚，所以當“離婚”這兩個字從陳雅楠口中蹦出來時，蘇麗欣驚訝極了。

事情的發展遠比蘇麗欣想象的要順利，蘇麗欣原本以為就算要離婚，她也讨不了好，更不可能帶走陳雅楠。可是當陳雅楠三言兩語就将她憂心的問題解決了以後，她對着蘇醒過來的陳雅楠第一次有了一種驕傲的感覺。

“這是我的女兒！”蘇麗欣看着走在她面前的陳雅楠想。

後來，她們回了下窪村，面對二哥二嫂的刻意為難，又是陳雅楠挺身而出。

于是蘇麗欣就在想，是不是觸碰過死亡的人，就會變得不一樣？否則，原先那個膽小怕事，畏畏縮縮地陳雅楠怎麽就不見了呢？

蘇麗欣看陳雅楠做事，經常有種對方比自己還要老成的感覺。蘇麗欣節省慣了，她總是想要多省一點，老一輩人苦日子過多了，很多人都有一種居安思危的心理。所以，就算蘇麗欣和陳雅楠上街，她也會堅持買便宜一點的東西。

對于陳雅楠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蘇麗欣是很看不慣的。可是，同樣的話說多了，蘇麗欣看着陳雅楠臉上極力忍耐的不耐神色，她也就說不下去了。說到底，陳雅楠的工資有三分之二都是花在她們的生活必需品上面。

蘇麗欣沒想過陳雅楠的膽子會這麽大，她才十五歲，都還沒有成年，她居然就敢借錢開店。

陳雅楠和人談事情的時候，蘇麗欣就站在他們的身邊，可是，她對于那些專業術語一個也聽不懂。

“小楠什麽時候懂這麽多了？”蘇麗欣看着侃侃而談地陳雅楠疑惑道。

當別人家的家長在擔心孩子的成績的時候，蘇麗欣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心。因為她知道陳雅楠自己會計劃地很好，根本不需要她費心。

人總是善忘的，當蘇祈雨夫婦求到蘇麗欣面前的時候，蘇麗欣心軟了。她開始原諒蘇祈雨夫婦過往的行為。

蘇麗欣知道陳雅楠對于蘇祈雨夫婦的厭惡，所以，就算蘇麗欣要和蘇祈雨夫婦接觸，她也會瞞着陳雅楠進行。

蘇麗欣對于再婚其實是沒有想法的，可是當她和鄭梓遇見，在和對方接觸過後，意外地發現對方還不錯。只是，此時的她還是很擔心陳雅楠的态度，在蘇麗欣看來陳雅楠似乎并不希望她再婚。

不過，結果竟然很出人意料，原來陳雅楠并不是不希望她再婚，她只是希望她的物質生活能夠得到滿足而已。

最初的記憶總是美好的，蘇麗欣因為陳雅楠去外地上學，在蘇祈雨夫婦再次求上門的時候，将他們留了下來。

關于蘇祈雨夫婦留下的事情，鄭梓和蘇麗欣聊了很多。

鄭梓得出的結論是陳雅楠在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一定會生氣。

可是，結果并不是這樣的，陳雅楠在得知了這件事情以後，她放手了。她告訴她說，她累了，以後都不會再管店裏的事情。

蘇麗欣在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就是陳雅楠不要她了，她要和她脫離母女關系。

蘇麗欣本來沒有想要打陳雅楠的，但是備不住頭腦的一時沖動，當她的手滑過陳雅楠的臉頰，蘇麗欣看着陳雅楠臉上的五指印，她心疼了。

不過，道歉的話語還未從嘴裏吐出來，陳雅楠冷漠的眼神刺激得她開始口不擇言，開始單方面宣布結束母女關系。

随着陳雅楠的離開，她們早餐店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終于有一天，他們的早餐，再也無人問津了。

早餐店的問題必須要解決，所以蘇麗欣拿出自己手中的積蓄開始盡力挽回顧客，可惜收獲不大。

當蘇麗欣在隔壁街上看見原先的店裏的員工，她看着對方店鋪紅火的樣子，她終于懂得了陳雅楠的擔憂。

眼看着店鋪開不下去了，蘇祈雨夫婦對着蘇麗欣撕下了他們僞善的面具，開始嘲諷蘇麗欣。

“傻子！”蘇二嫂評價道。

“你……你們！”蘇麗欣指着向店鋪外搬東西的二人說道。

“原來，你們一直在計劃……”蘇麗欣捂着臉說道。

“當然，你總不會以為我們真的在乎這點親情吧？”蘇二嫂嘲諷道。

頓時蘇麗欣被氣昏了過去。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這些年來，蘇麗欣從鄭子骞口中陸陸續續得知陳雅楠的消息，知道對方已經結婚生子以後，她心中的挂念又多了很多。她總是在想對方為人父母的樣子。

蘇麗欣必須承認她不是一個好的母親，她将親疏分得不清，才造成現在這種不受待見的情況。

一年後，鄭子骞結婚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她看着虎頭虎腦的小家夥，心裏很是高興，可是孩子卻不要她帶。至于原因，她原先真的以為是鄭子骞他們孝順她，才不讓她帶。後來，她無意中聽到鄭子骞的媳婦和她娘家媽講電話，才知道，原來孩子的媽擔心她将她的孩子教壞了。

“哼！”蘇麗欣搖頭苦笑。

“原來，我在你們面前，就是一個拎不清事情的老太太！”蘇麗欣心想。

“罷了！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蘇麗欣再次搖頭苦笑。

蘇麗欣從鄭子骞口中得知陳雅楠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要回來，她真是高興壞了。她想這下她們母女終于可以和解了。可是，當她看見陳雅楠面上淡然地神色，她發現，她錯了。

原來有些傷害一旦産生，是再也沒有辦法修複的了。

“媽，你不用說了，那些，我都忘了！”陳雅楠輕描淡寫地說道。

蘇麗欣看着陳雅楠的眉眼，她突然發現自己和陳雅楠之間心與心的距離依舊在無限加大，她根本沒有辦法觸摸到陳雅楠的心。

蘇麗欣想，或許她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惡人，蘇二舅對于親情的看淡，也是因為他曾經被深深傷害過的原因，或許他唯一做錯的是不應該報複到蘇麗欣身上，可是，對于溺水的人，他是不會計較稻草的大小的。蘇麗欣對于親情的看重正合了蘇二舅的意，對于放在嘴邊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理？